第99节

    少时，唐嬷嬷捧着个首饰盒从耳房出来。随手交给屋里的小丫头让她送出去。

    转过头来见贾小妞拿着扇子无聊的扇来扇去，摇头笑了笑，“出了老太太的孝期，那些鲜艳料子姑娘也能上身了。晴雯这丫头手艺倒是越发的好了，刚在后面看了她给姑娘新做的石榴裙，到是好精致。姑娘这会儿闲着，不如试一试长短呢？”

    晴雯在女红刺绣上是真的有天赋，来了荣国府没几年，再经过贾小妞名下那两位教养嬷嬷的用心教导，现在那手艺真跟绣了多年的成手不相上下了。

    亏的贾小妞与晴雯是同年，她到现在也只能绣点秃毛的野鸭子和叫牡丹的杂草……

    “怎么又试？懒怠的动，不试了。您若觉得好，明天早起拿来穿就是了。”

    唐嬷嬷应了声好，转头看了一眼晴雯。晴雯明白的出去收拾那条裙子。

    时间一晃而过，除了不能吃rou让人觉得守孝的时间格外漫长了一些外，总之还是平淡无波的过去了。

    整整三年，贾家闭门谢客，往来不过几家亲戚和水源。

    水源现在已经去户部了，同时也兼管了内务府的财政大权。现在正天天的跟他老子和兄弟磨嘴皮子呢。

    有个败家的媳妇，他还能养的起。可败家的亲爹和比半打还多的败家兄弟，这就让水源忍受不了了。

    哪怕花的不是他的银子，他看了也心疼。于是水源忙起来后，贾小妞这里去的就少了。

    除了吏部，户部和内务府是整个朝.廷最重要的部门，当今的这些儿子都想要将这两个部门握在手里。

    然而在你争我夺之下，本着不能便宜了敌人的心态，到最后还是被水源摘了桃子。

    看着水源磨刀霍霍的样子，七位皇子一边惋惜于自己没抢着，一边也兴灾于旁人跟自己一样要在扣门兄弟手底下过着紧巴巴的日子了。

    水源那死要钱的性子随着年纪的增长，有增无减，更凶残的变本加利了。户部拿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必须精打细算。就算是军用开支，也要精算到个人。

    他还是知道抠哪里了不能抠了军士，所以兵部请银子的时候，水源到不曾像旁的部门那样精打细算，压了又压，减了又减。但也必须要清楚明白。

    他一个子都贪不着，旁人也别想着捞一文钱。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水源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水源有些不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老子还好好坐在龙椅上，他七个哥哥也都没哪个又要短命，所以他又为什么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

    水源理直气壮了，旁人却没他这般好‘心态’，于是为了在水源毫无差别的攻击下保存已方实力消灭敌人，七个皇子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拼命的帮水源添坑。

    今天三皇子的心腹举报了五皇子的人，下晌九皇子的门人就洽巧给了水源一堆七皇子手下人的罪证。

    你来我往之下，七位皇子互相的拆台，倒是让水源弹劾了不少人。也让龙椅上的当今看清楚了他的这几个儿子都有多少势力在牌桌下面。

    总之轰轰烈烈的一场整风运动后，水源则成了满朝文武的鬼见愁，而贾小妞这位尚未进门的皇子妃就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姑娘了。

    水源忙起来后，来荣国府的时间就少了。没有水源陪玩，贾小妞便只能与三四岁的贾琮和惜春玩。

    然而年纪差距有点大，熊孩子都不怎么搭理她。

    至于宝玉？

    人家一心上进读书，哪会跟着贾小妞这个不怎么上进，又有些不务正业的堂姐玩。

    唉，鱼生寂寞呀~

    “嬷嬷歇着吧，我去太太那里转转。”

    唐嬷嬷点头，“日头大了，姑娘贴着墙根走。”

    就在贾小妞一天天百无聊赖的时候，荣国府接到了来自扬州的书信。

    今年一出孝，贾琏就赶上了童生试，之后一路往上考，终于考到了举人。

    虽然名次只是最末端的举人，但是贾琏却是可以回京城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主要原因还是林如海要回京城述职了。

    贾代善思念闺女，又想他孙子和外孙们，所以三天两头的去宫里刷老脸，终于让当今同意将林如海调回京城了。

    此次林家举家回京城，贾琏再呆在南边就不方便了。所以贾琏在征求了林如海和贾敏的意见后，在出孝后便报名参加了童生试。

    有林如海和贾敏的教养，以及扬州这个地域的文化熏陶，贾琏还真的一路考了出来。这个成绩以贾琏的年纪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了。

    反正贾家上下都挺满足的。

    二房的王夫人倒是说了几句酸话，说贾珠当年考举人的名次比贾琏靠前什么的。

    晋氏理都没理她，只关心了一下贾政出孝后可补上缺了。

    立时王夫人就被晋氏的‘关心’弄灭火了。

    是呀，这出孝都有些日子，吏部怎么还没有给派官？

    只要没有国孝，一般情况下每三年就会有一大批需要上岗就业的准公务员。

    这里面还有一些有真才实学的，会为人处事，懂得官场规则的，像贾政这种靠着儿媳妇的面子才得了个官职，他本身既没才干，又不会做人做事的，人家好不容易将他盼下去了，哪里还能再请他回来。

    反正工部那里是死活不要贾政这人的。连工部都不要，其他的部门更是能推则推，吏部的人一看，好家伙，还从来没有个人像贾政这般让所有部门这么推脱呢。想到现在朝上的十九皇子，再想到未来的十九皇子妃，这些人一下子就悟了。

    得了，那就等着吧，反正每年候缺的人也不少。

    不过贾政的官没派下来，贾珠的却在出孝后的第一时间派下来了，职位还是原来那个，不升不降。

    贾珠转过天就高高兴兴的去上工了，然后下工当天又被他那闲在家里从早黑着个脸到晚上的老子逮个正着，然后就是批头盖脸一顿训。

    被贾政训死狗似的训了一顿，贾珠那心情就甭提了。想到他从小到大受的训，贾珠其实很嫉妒一直养在大房，跟在祖父身边的亲弟弟的。

    从小没被亲爹唾沫星子洗脸，一定很幸福。

    贾珠蔫头巴脑的回了荣庆堂，正好秦可卿抱着儿子在院子里玩耍。见他这般，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忍住笑，几步走上前，就是一顿嘘寒问暖。

    贾珠见了爱妻娇儿，心情好了不少。摸摸儿子的头发，便吩咐这娘俩继续玩，他换了官袍便出来。

    秦可卿笑着点头，目送贾珠进了屋子。

    成亲好几年，又有了孩子，秦可卿也成熟了许多。做为二房的长子嫡妻，又生下了长孙，秦可卿此时的心态相当的平和。

    她祖父还活着，她还有相公和儿子，生活其实已经很美好了。婆婆的不喜和刁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反正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真要是过份了，大房的大太太和太公公贾代善也不会同意的。

    “给珠大奶奶请安，我们太太请珠大奶奶过去说话。”

    秦可卿正想的出神，不妨晋氏身边的丫头过来请她。秦可卿想了想，又进屋与贾珠说了一声，便抱着儿子坐车过去了。

    秦可卿走出去没多久，王夫人便听说了，气秦可卿目中无人，连出门都不曾跟她道一句，心中越发的厌恶起这个儿媳妇。

    低头转了转手上的佛珠，王夫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快过来坐，咱们娘俩不兴那些个礼。”晋氏一见秦可卿进来就要行礼，连忙笑着拦了，让她坐自己身边，又笑着打量被秦可卿抱在怀里的贾兰，“兰哥儿又长开了好些，这小模样也俊的很，你们好生带着兰哥去三爷和四姑娘那边玩去，也让我们娘们说说贴己话。”

    夸了两句秦可卿的儿子，晋氏便让人抱了出去。秦可卿见了也没多在意，只让贾兰的奶娘跟着照看也就是了。

    “今儿叫你来不为别的，只两件事要嘱咐你。”

    秦可卿一听晋氏这么说，连忙自坐处站了起来，束手恭敬的回道，“我年轻，辈份小，若有不周道的地方，还能伯母叫我。”

    晋氏听秦可卿这么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其实她也挺年轻的。

    第109章

    晋氏收回发散的思维, 笑着朝秦可卿招了招手。秦可卿走了过去, 晋氏便拉了她坐到自己身边。

    “你很好，很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过份的谦虚，倒失了咱们的出身。今儿叫你来，不过白嘱咐你两句，你放在心上便是了。”

    “请太太吩咐。”

    晋氏拍拍秦可卿的手, 发现她和自己一样都剪短了指甲，知道她必也是和自己一般时常亲自照顾孩子，心下又多了几分亲近。“一件是你们府里的下人实在不像话, 嘴上竟没个把门的。前儿与锦乡候夫人说话，还听她说起了你们那房不少事。这便有些过了。”

    秦可卿一听，脸就臊红了。

    虽然自家婆婆拿她当不拿钥匙的大丫头使, 可明面上他们那房确实是她在管着家。

    这份罪责她只能担下来。

    秦可卿又站了起来, 退后一步，一脸羞愧的朝晋氏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太太告诉我, 回去一定跟我们太太提。”

    秦可卿在晋氏说起这个的时候, 便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她带来的人绝对不会是那种口嘴松的人, 会出事的, 除了平日里府中的那些个刺头便是她婆婆的陪房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周瑞家的。

    晋氏见秦可卿臊红的脸，再听她这句话, 便知道很多事情她也做不得主。她那位好弟位可不是善茬子。

    “这事你心里有数便罢了，若实在难办，还有老爷子呢。”

    秦可卿颔首浅笑, 并未言语。

    “另一件，倒是阖府的大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远嫁到扬州的敏姑太太要回京城的事了？”

    秦可卿笑着点头，“一早便听说了，我们大爷还说等林姑父进了京城一定去跟他请教学问呢。”

    “正是这个理。”晋氏站起身，亲自去一旁的多宝格处拿了个紫檀描金的匣子回来，“前儿宫里赏了三把湘妃扇，给了我们大姑娘一把，剩下两把你挑一把回去玩。”

    匣子里的两把团扇，巧夺天工，精致可爱。秦可卿见了，一眼便喜欢上了。拿了一把双面绣葡萄结子的在手里上下翻看，“每次来都偏了太太的好东西。”

    晋氏听了一笑，“这府里，也不过就咱们俩人，不给你又给谁呢。”晋氏说完，也拿起剩下的那把团扇，一边在手中摇摆两一下，一边示意屋中侍候的丫头将匣子拿下去。

    惜春还小，用不上这等好东西，给了她也是糟蹋了，等过几年她再大些，再给她挑好的使也就是了。再一个宫里就赏了三个，谁有谁没有却是一目了然的。

    “还有件事要托你去办，也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秦可卿直接被晋氏说的话逗笑了，自从那年王夫人搓磨她的事情被贾代善知道，并且罚了王夫人和贾政去家庙给贾母尽孝后，秦可卿的时间便多了去了。

    再后来，秦可卿怀孕，守孝，生子，正经闲了一年多的时间。等孩子满月了，王夫人发现秦可卿比生产前更让她看不顺眼，便将管家的事情交到了秦可卿的手里。

    只是说是交了管家权，可秦可卿一没钥匙，二没帐册，倒像是个传话的大丫头，可有可无一般。

    也正是这样，秦可卿管起家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所以当晋氏问秦可卿有没有时间，秦可卿又如何能没时间。

    “林家久居南边，京城的宅子一直空着。虽有两房下人留下看宅子，到底少了主子时时督促。前儿琏儿来信，说是让咱们帮着收拾收拾。我一听这话，便派了人过去盯着。你猜怎么着？”

    听晋氏这语气，秦可卿便知道必是出了让人难以预料的大事，“可是出了什么事？”

    晋氏点头，面上一派难看，“那两房下人胆大包天，竟然私下里将姑太太家的宅子租凭出去了。”还租了不止一家。

    秦可卿吃惊的用手上的扇子挡住嘴，“这胆子也忒大了些。”

    “谁说不是呢，更让人生气的还在后头。林之孝刚想将这两家人捆了关起来，等林姑爷和姑太太发落。哪想到，这两家人林之孝的还都认识。”说到这里晋氏气得将头扭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