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此时的托马斯何止得到了消息，他在观影中途退场——或许他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自己的新任助理马修，明天开始要做好加班的准备——普林斯家新出售的玫瑰呢将迎来一段未来预计时间不会太短的销售高峰。 …… 波莉小姐出生在贫民窟，母亲是一位低级妓女，从小见多了男女交易的她决定长大后绝不重蹈母亲的覆辙，可当她因为贫穷而受人欺凌，又因为贫穷而不得不辍学，甚至最后因为贫穷而被亲生母亲卖掉，送到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的床上的时候，她决定，她一定要摆脱这种命运。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是一个高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孩，还失去了那些上层人看重的贞洁，最严重的时候，她口袋里的钱还不够她购买一块黑面包，她不敢回家，害怕被母亲再次卖给另一个陌生的、恶心的男人，可讽刺的是，到了最后，她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她的母亲一样，依靠出卖身体来获取金钱。 但她不想做一个低级妓女，和那些每天薪水不到1英镑的男人上床，她希望自己能过得不一样一些，于是她找到了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夜总会，把自己给卖给了他们。 她长得很漂亮，接收她的那位女士很看重她，她学会了法语和德语，学会了钢琴和舞蹈，也学会了床上的技巧，一切准备就绪，她就如同那些人期待的那样，成为了伦敦最出名的茶花女。 茶花女有爱情吗？ 或许吧。 波莉小姐想，这辈子她最大的错误，也许就是相信了所谓的爱情，但她并不后悔。 爱情是如此美丽，它会令人疯狂。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长得很帅，却没有什么钱，他是牛津大学的高材生，她用自己的金钱和人脉来为那个男人铺路，最后，他成功了，也和一家没落的贵族小姐结了婚——因为那位小姐能让他直接进入一家知名的律师事务所。 波莉小姐被骗了。 这真是一个大笑话。 波莉小姐再也不敢相信男人了，她宁愿去热爱那些美丽的玫瑰花，它们热情又浓烈，就像爱情，却永远不会背叛，不会让人心碎。 她找到了另一个金主，她的美丽和善良，以及出淤泥而不染的天真纯洁让她成了那个男人的固定情妇之一，渐渐的，那位路易先生身边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都成了过眼云烟，只有她成功地留了下来。 波莉小姐的生活中或许缺少很多东西，但有一样是她从来不缺的，那就是玫瑰花。 她有许多玫瑰花形状的饰品，她偏爱刻着玫瑰花的装饰，她的衣服上都是玫瑰花，上流社会里，她是赫赫有名的“玫瑰夫人”。 有一天，伦敦新出了一种布料，那布料上的玫瑰花让玫瑰夫人一眼就瞧中了，她买下了许多布料，做了很多件衣服，尤其是一件玫瑰花纹的毛呢大衣，让她爱不释手。 只是谁知道，她还没有来得及穿上那件衣服，路易先生就出事了。 路易先生的工厂出了大事，一批布料被证实出了问题，这让他陷入了困境——这批布料其实是半成品，还没有经过最后一道工序，结果被工厂的内贼偷走了了一部分放在自己的店里出售了，也怪路易先生没有将布料尚未完工的消息告诉给其他人——谁能想到这事一种新工序？谁会知道那批布料的未成品虽然和其他布料看着差不多，其实却脆弱很多，也是不能经过烈日暴晒的，偏偏前几天伦敦难得的大太阳，不少人让女仆将那条裙子在太阳下晒了很久，直到它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路易先生心灰意冷，他没有办法解决这次的危机——那个内贼把所有的罪名都丢到了路易先生头上，他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他觉得自己太丢脸了，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敢见，甚至对于玫瑰夫人也是如此，他给了她一笔英镑，还写了一封信，决定和她断绝关系。 玫瑰夫人惶恐极了，她发现自己在这么多年后竟然爱上了路易先生，可路易先生却和她说了分手！ 又一次爱情的打击让她绝望不已，心灰意冷的她提不起勇气，最后，她穿上了那件她最喜欢的、又没有来得及穿的玫瑰呢大衣，用丝袜勒死了自己。 回心转意的路易先生赶了过来，见到了心爱姑娘的死状伤心不已，伤心之下的他心脏病发，最后抱着心爱姑娘的尸体死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搁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是看不起波莉小姐这样身份的女人的，可一部戏剧的成功与否不光在于剧本，更在于演员，而皇家歌剧院的演员显然没有辜负艾琳的期望。 不少人为了这个故事而感动，包括一些贵族夫人和小姐，他们为那美丽的爱情而感动，为波莉小姐追求爱情的决心而感动，也为路易先生为了保护爱人而狠心分手的行为感动，故事最后两人一同死去的悲剧又让女人们遗憾不已。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残缺总是比完美更多的，也总是更让人容易记住的。 伦敦的女人们记住了玫瑰夫人波莉小姐和她的路易先生，也记住了那美丽的、象征着爱情的玫瑰呢。 玫瑰呢？怎么好像和普林斯家新出的布料有点像？ 听说他们之前退出了一款玫瑰布，质量完全打破了普林斯家一贯的口碑——咿？怎么就和戏剧里差不多？ 等等，这部戏剧的两位演员似乎说过，这部戏剧是根据不久前伦敦的一件真实事件改编？ 真实事件啊…… 大家觉得自己好像机智地明白了什么。 那时候不是爱德华兹家出售的吗？一定是和戏剧里一样，是偷了普林斯家的半成品吧？ 她们如此想着，然后，或亲自、或派遣仆人去了普林斯布料店，下了大笔“玫瑰呢”订单。 这一切，在《玫瑰夫人》的女一号，波莉小姐的扮演者穿着一件显眼的玫瑰呢裙子出现在报纸上，身边还站着一位英俊的男士时，普林斯布料店的订单又迎来了一波新的高峰。 托马斯满面红光的从门外走进来，助理马修急忙上前，“托马斯先生，马尔斯先生又来了。” 托马斯忍不住皱眉。 这位爱德华兹家的经理人自从上次打电话后就一直试图打探《玫瑰夫人》和普林斯家的消息，现在几乎整个伦敦都知道了这个故事，马尔斯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一招其实没有从根本上解决玫瑰布的问题，玫瑰夫人的故事或许能让那些夫人小姐们对‘玫瑰呢’充满了幻想，也让他们的注意力暂时从玫瑰布上转移开，”马尔斯说，“但谁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要有人承担下‘背叛者’的罪名，普林斯家再不会受到玫瑰布的困扰，而且还会再上高峰。” “so？”托马斯感觉自己的笑容有点僵硬：这位先生今天是来找茬的吗？ “我觉得这个办法非常聪明！”马尔斯毫不掩饰他的欣赏，“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托马斯脑子里划过一道亮光，“你的意思是？”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普林斯小姐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决定接受她的邀请，加入普林斯制衣厂，”马尔斯直言不讳的说，“我已经从爱德华兹那里辞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开始新的工作。” 这，这就是普林斯小姐说的，另一位经理人…… 托马斯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并且做出了回答。 “当然可以，马尔斯先生，您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黑发的美丽姑娘笑容灿烂，“顺便，很高兴您接受了我的邀请，普林斯非常欢迎您，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了人生第一个长评…简直感动得我要哭了…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加更一章以此纪念… 谢谢小天使“肖肖”的长评和地雷！！！ 人生第一次（加更）就给你了！[脸红][脸红][脸红] 感谢各位支持！！！ 第51章 扩大生产 送走了一脸愉快的马尔斯, 艾琳看向表情凝重的托马斯, “你在担心什么？” 就算不用摄魂取念, 她也能猜出托马斯的心理, 也许他会担心马尔斯是爱德华兹的后手。比如马尔斯是爱德华兹家丢出来的探路石，或者直接就是来当内应的！毕竟马尔斯看着虽然年轻, 但在爱德华兹家工作已经有不短的年头了，在伦敦纺织界, 谁不知道马尔斯年幼时被老爱德华兹先生慧眼识金一手发掘, 之后带在身边一路指导，直到现在已经服务了两代爱德华兹的事？ 但更多的，艾琳想，托马斯可能还是担心自己的地位不保，毕竟马尔斯的能力并不亚于托马斯,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 他比托马斯还要强上一些——马尔斯在这个行业工作了这么久, 无论是人脉还是经验，都绝不是后起之秀的托马斯能比的。在这种情况下, 托马斯有危机感很正常。 何况还发生了山姆·莫里斯的事。 ——要知道, 艾琳在偶然得知托马斯的母亲的姓氏也是莫里斯时，差点直接下通知让托马斯跟着他的好表弟一起滚出普林斯了好么！ 但她思虑很久, 还是决定再给托马斯一次机会。 只是，权力不能再集中在一个人手里。 所以，当马尔斯找上她的时候，艾琳只是犹豫了一秒, 就通过了托马斯的自荐。 至于爱德华兹，她完全不担心——谁会担心自愿签订了“赤胆忠心咒”的人呢？——她从来没想过，马尔斯竟然曾经是巫师，后来因为意外事故才成了哑炮！ 在马尔斯自曝身份之后，或多或少的，艾琳对他对信任多了那么一点——怎么说呢，尽管艾琳对普通人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有好感，但在赤胆忠心咒和普通的纸质合同中间，不可避免的，她对魔咒的效果信任度更高一些。 托马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您决定就好。” 他是有点担心，可他不是老板，而且他现在的老板不像从前那个蠢货，什么都不懂就瞎指挥不说，还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他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普林斯小姐会看不出来？既然普林斯小姐在这种情况下还做下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她已经考虑过了——托马斯发现，自己对要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接近十几岁的女孩的信任度，或许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多。 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普林斯时装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不齐心，这个公司一定走不了多远。 可惜，他做错了事，或许已经不再拥有她的信任了…… “既然马尔斯加入了，那我们重新划分一下职责吧，”艾琳勾起嘴角，带了一丝狡黠的意味，“你还记得我前些日子和你提过的，即将开始的新计划吗？” 托马斯恍然，“你是说把高定部、生产部和市场部分开的事吗？” “没错，”艾琳笑了，“托马斯，你不用那么紧张，就算有山姆做了那样的事，但你是你，他是他，你不用担心我把你们混为一谈，事实上，你依然拥有我的信任，”只是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而已，“——你看，你负责整体统筹和高定部，生产部可以交给玛丽，市场部自然就差个经理人了。” 哪怕只是一个姿态，哪怕这些话都是谎言，但托马斯得说，这有点戳到他的心窝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份“依然存在的信任”。 总之，莫名被感动的托马斯打定主意，不管家里人再怎么怂恿怎么威逼利诱，他也不会再有那种肮脏的心思了。 ——或许是摆正了心态的缘故，托马斯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就连面对艾琳时，一直以来的那种不自在感也消失了。 “……恕我多嘴，那您负责什么？”托马斯想了一下，发现了艾琳话里的不对劲，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怎么完全看不出艾琳给自己在时装公司的定位？“而且，生产部怎么会是玛丽？我以为您更欣赏珍娜？” 不是他背后告小状，玛丽有一段时间心态不对的事他相信艾琳不会没有发现，将生产部那么重要的工作交给玛丽，她拿不拿得下来是一回事，首先需要的忠诚都无法保证啊！ “我负责……研发部和财务部？”艾琳原本还有点儿心虚的，结果一想，她真的做了很多活啊！“衣服的设计、染料的研发什么的，不都是我干的吗？公司的财务也是我干的！” 不行，她要少做一点，哪有董事长亲自干那么多活的！身为董事长不是只用开开会视视察顺便吃吃饭的同时拓展一下业务什么的才是正事吗？ 于是艾琳一点也不脸红的接着说，“公司再成立个财务部人事部什么的吧，招聘发工资核算成本利润什么的总不能全让我干了！” “这动作可不算小了，”托马斯皱眉，“那么多人……或许整个上半年的盈利都要投入进去。” “有付出才有收获，不管什么事都是如此。”艾琳摆了摆手，想起刚才被她忽略掉的问题，“珍娜很好，让她到研发部来吧，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能独当一面了。至于玛丽——” 艾琳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毕竟没有把那些图纸泄露出去，我愿意给她个机会。” 说着，她又笑了一下，“连市场部我都敢交给马尔斯，一个生产部而已，交给玛丽又有什么不行？何况衣服出了问题责任都在她身上，她不敢做什么的。” 总觉得这姑娘话里有话啊——托马斯摊了摊手，“ok，你想好了就行。” 艾琳想到后世的那些公司管理模式和比起现在来先进了不知多少的管理制度，又说，“过几天我会把一些公司的基本规章制度初稿拿给你，你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讨论。” “没问题。”托马斯现在想想，自个跟着艾琳这几个月，最佩服新老板艾琳小姐的就是她脑子里层出不穷的新点子——没有被后世网络大爆炸给轰炸过的托马斯完全想不到艾琳的知识面覆盖到底有多广，所以对于自己先前一时的头脑发热，托马斯也只能感慨果然“不背叛是因为利益不够”的话是有道理的…… 难怪艾琳小姐奉行“高薪养人”的政策，仔细想想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现在的工厂主们尽管已经意识到了工人的重要性，也会有时对工厂里那些自动成立的工人联合会妥协，但那些都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的条件，也只有那些工人会觉得自己赢了。 有哪家公司会像普林斯时装公司，真正的把工人当回事？ 一开始他也很不以为然，觉得普林斯小姐只是在做无用功，就算对她们再好，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她们自然会选择背叛！ 然而现在，他不这么想了。在他见到了那些女工每每提到自己在普林斯家的公司、工厂工作时那副骄傲的表情，在上次玫瑰布危机时没一个女工提出辞职，反而还委托珍娜代她们写了信上来，表示如果工厂需要，她们愿意出面作证，保证工厂绝对没有生产过这样的布料的时候，托马斯总算明白了艾琳经常提起的一句话，“有些时候，一个公司的价值并不体现在它的股价和有形资产，而是一些我们看不见的方面，也就是无形资产，特别是企业的精神文化。” 两人静坐了一会，托马斯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市场部要生产新的女装，会不会对高定部产生影响？” “不会，”艾琳解释，“市场部的女装主打物美价廉，旨在让每一位女性都穿得起美丽的衣服，和高定部不一样，高定走的是高级路线，是奢侈品，市场部走的是平民路线，并不冲突。” “但普林斯的服装品牌挂在了下等人——至少是那些贵族们眼里的下等人身上，她们难道不会不满吗？”托马斯问，“难道她们不会觉得，普林斯的档次被降低了吗？” “……这倒是个问题，”艾琳眯了眯眼——这是她思考时经常不自觉会出现的表情，“你有什么好办法？” “不如试试修改商标？”托马斯建议，“所有的高定都以野滥缕菊为品牌标志，普通女装的话……玫瑰花怎么样？” “不，不用玫瑰花，”艾琳灵光一闪，“用绿叶，野滥缕菊的叶子！” 托马斯一想就明白了艾琳的想法，高订是花朵，普装是绿叶，红花还需要绿叶衬，可绿叶永远比不上红花，这一定会让那些贵妇们高兴的，只是那些平民呢？她们会不会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