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江月兰收住了眼泪，拉住了我的手，说，“那这二十万怎么办，夏夏，你一定要帮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可能撒手不管，如果我不帮她，说不定江月兰真的就走投无路了。可是，二十万，我去哪里拿这二十万。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但也无可奈何。“我会想办法。” 江月兰破涕为笑，不断的说着感谢的话，可我根本听不进去。 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到了床上，期间她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跟我说些什么，我都没有回答。我的脑子里很乱，甚至有些懊恼，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答应了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给扛下来。 我坐在凳子上发呆，就连沈振东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我抬起头，就看到沈振东站在门口，一只手拿着西装外套，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冷眼看着我。我猛地站起身，看着他，喊了一声，振东。 沈振东依然沉默，定定的站在那里，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心里莫名的很慌乱。过了好一会，他冷冷的说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的捂着脸颊，一定是刚才被那个人打了之后留下了伤痕，我刚想开口，一旁的江月兰轻轻的拽了一下我的衣襟。 “没……没什么，不小心摔的。”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这么愚蠢的谎话，我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沈振东又不是白痴，这样的伤痕，怎么可能是摔出来的。 可没想到沈振东也没有追问，他走到床前，顺手将衣服丢在了一旁，然后就再也没有过问这件事。 想来也可笑，他怎么可能在意我是怎么受伤的。我身上还有不少由他制造的伤痕，所以，这一巴掌对他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沈振东看了一眼江月兰，就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说，没什么问题的话，后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张姐来之后，他交代了一些事情，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这期间的半个小时左右，我们的对话不超过三句。 他走之后，我也离开了医院，因为，我要去想办法凑齐这二十万。 第017 你会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出了病房，原本晴好的天气在我眼里却是阴霾一片，二十万，这真的不是小数目，一面是自己的婆婆，一面是根本拿不出的数目，可是我不仅答应了要帮她，我更不能看着她出事。 想想我嫁给沈振东之后，虽然没有出去工作，我也没有花过他的钱，可是现在却要替他母亲背负这么大一笔债，如今，心里大概也只剩下无奈了。 走到医院的花园里，我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思来想去之后，还是给陆榆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陆榆都没有接，我想大约是在开会吧，便也不再打了。但当我刚走出医院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陆榆的来电。 “喂，夏夏，怎么了，我现在不在海城，我哥哥出了点事，我要赶回宁城。”电话里的陆榆显得有些焦急，但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没忘了给我来个电话，相较于她来说，我对她的关心真的不够。 一直听说他哥哥总是不务正业的闲在家里，陆榆的父亲早就焦急不已了，可是我也没有真正去关心过这件事，想起这些，我的心里有些愧疚。 我说，“没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而已，你哥哥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传来火车站嘈杂的声音，陆榆的声音也有些断断续续的。“恩，我哥好像惹上了什么官司，我也不知道，我要赶着回去。” 我心里一阵酸涩，轻声的说了句，“陆榆，谢谢你。” “喂，夏夏，你说什么，我这里好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怎么了，是不是江月兰又欺负你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赶忙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硬是扯出一抹笑容来，对着电话那头说，“陆榆，我没事！我只是想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到了宁城给我打个电话。” “嗯，夏夏，好好照顾自己，别被江月兰欺负去了。” “好。” 挂了电话后，我心里那些小小的微恙都在无限的放大着。医院离家里不远，但也不近，开车的话，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我就这样垂头丧气的一路走了回去。 回头看看，这一年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以前，我有梦想，有追求，我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我也一直在为这个梦想奋斗着，可自从认识沈振东之后，我好像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了，我的生活重心全都转移到了家庭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到了家里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以前购买的一些基金债券，还有一些结婚时候的首饰。可是这些东西，如果折旧卖了的话，应该只有原价的一半都不到，可能加起来都没有十万块。想来想去，可能我身边最值钱的东西，也就只有那辆车了。 这辆车是我的陪嫁，写的是我的名字，沈振东几乎没有开过几次，除了每年过年时候回家的时候他会开一下，平时都停在车库里。但即便是这样，如果我把车卖了，他也一定会发觉的。 可这点时间之内，除了卖了这辆车，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我带好了所有的资料，驾驶证，开车去了市中心的一处二手车的商城。我把车停在停车场之后，就下了车，往里面走去。 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行情，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一处看上去比较正规的店面，走了进去。 一走进店门，一个穿着西装男孩子就拿着一本文件夹笑盈盈的走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开口，他就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了我的手里，“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您是想买什么类型的车。” 我拿着名片看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说，“我是想卖车，咨询一下你们的价格。” 那个男孩子始终带着微笑，这让我变的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表格给我，说，“哦，这样啊，那请问是什么车，开了多久，多少公里了，驾驶证有带着吗。”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驾驶证递给了他，并且把车型也告诉了他，但是至于开了多少公里，我好像真的没有注意过，因为这辆车我好像总过也就开过两三次。 “我也不知道开了多少公里，我的车停在了外面，要不你跟我去看一下吧。” 那个男孩子打量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带着他到了停车场，他仔细的检查了我车的外观和内饰，过了好一会，他从车里下来，把驾驶证还给我，说，“小姐，您这辆车买了一年多，才开了三千公里都不到，您这个使用率也太低了些。”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我想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吧。 我说，“恩，是的，但是已经做过保养了，这样的车能够卖多少钱呢。” 那个男孩子考虑了一会，拿出手机打开计算机算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小姐，你这辆车的话，差不多可以卖到十五万左右。” “什么？十五万，这辆车买来二十几万呢，怎么只能卖十五万。”我有些错愕，这辆车除去牌照和税，净车价就要二十六万了，现在竟然只值十五万，我有些怀疑，心想他是不是故意宰我。 但那个男孩子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笑着说，“小姐，你不用怀疑，我们车行的价格在这里已经算高的了，你就算去别家问，也未必能出到十五万。你买这辆车的时候因为是新款，所以价格特别高，现在同款车型都出到第三代了，你这辆车掉价也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也确实如他所说，这辆车当时是新款，也只是因为沈振东说了句不错，我就选了他。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思考了一会，问，“那我今天卖的话，是不是今天就可以拿到钱。” 那个男孩子一脸惊讶，但他一直微笑着，和善的说，“小姐，就算你要卖也没有这么快的，首先我们要把你的车辆信息上传，然后送进厂里检查一下是不是有隐患，再加上过户手续和牌照等，最快也要一个多礼拜。” 听到这些话，我是真的急了，那个债主只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而我手头上也只有这么一辆车了，如果这样都不行，我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总觉得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心里乱糟糟的。这时，只听见那个男孩子对着远处的一个地方喊了一声，裴总。我回过神，顺着他的眼神朝那里望过去。 一个穿着休闲，一身白色运动服的男人朝我们走来。直到走近之后，我才看清，那个人不就是酒会那天顺我下山，还有在裴氏集团楼下遇到的那个人吗。他今天的穿着比前两次看到他随性了很多，与脸上的笑容相得益彰，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那种冷漠，反而觉得他很平易近人。 那个人走近之后，小男孩迎了上去，脸上除了原有的笑容之外，还带着些恭敬。 “裴总，您定的车已经到了，我带你去试试车吧。” 原来他姓裴，见了两次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真是有些惭愧。 他朝那个男孩子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我面前，我突然感觉有些紧张，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打招呼，上次在电梯里，我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第018 简直就是讽刺 “你……你好啊。”我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清楚，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点什么。 他站在我面前，笑了笑，淡淡的说，“你怎么在这里，上次面试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上班。” 我愣了一下，提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惋惜，苦笑一声，说，“我遇到些事情，可能不会去裴氏上班了。” 男人点了点头，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又问了一次，“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卖车。”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妥当。虽然我们见过两次，但也谈不上熟络，我好像不应该随随便便的就告诉他这些事。 他看了一眼我的车，打量了一会，说，“这辆车看上去很新，应该开了没多久，怎么就想卖掉了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心里对这个人却没有半点的抵触。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有所保留的说道，“恩，我想卖掉。” 我们说话间，那个男孩子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旁边，也没有插嘴。我想了下，还是去别家再询问一下吧，我是真的很急，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收起驾驶证，对着那个男孩子说，“谢谢你了，我再去别家看看吧。” 那个男孩子点了点头，说，“好，但是小姐，不管是哪一家，都不可能今天拿到钱的，除非是做抵押。” 我道过谢之后，刚想离开，那个男人就开口说道，“你这辆车准备卖多少钱，我今天过来也正好是来买车的，这一款我很喜欢，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卖给我。” 我看着他，有些回不过神，但我实在不想欠他这个人情，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他微笑着，走到车旁边随意的看了一眼，说，“你本来就要卖车，卖给谁都一样，我今天也正好过来买车的，并不是想帮你什么。” 我犹豫了，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确实很需要这笔钱，也正如他所说，我本就打算卖掉它，卖给谁都一样。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他看着一旁的小男孩说，“小王，你给我介绍一下这辆车吧。” 那个小男孩应了一声，开始详细的解说着这辆车的性能，配置，他说的这些我大多都不知道，也好在他在旁边。 解说了好久，那男人始终认真的听着，好像是真的对这辆车很有兴趣一样。听完之后，他用食指推了下眼睛，说，“这辆车只开了两千多公里，车险也还有两年，按照当时的出厂价来折旧的话，应该可以卖到十九万左右。” 虽然刚才那个男孩子说了很多，但是完全没有提到车价，但是这男人竟然一下子就估算了出来，还比之前的价格高出四万多。 那个男孩子沉默了一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呆愣的站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对于这辆车，从没打算过要卖掉，本来以为至少可以卖到二十万，虽然他说的十九万也没到我的心理价位，但至少要比十五万多很多了。 “如果你急着用钱的话，那可卖不到十九万的价格，这样吧，十八万，一会你就去办理手续，这辆车，我今天就开走了。” “啊？”我还云里雾里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如果今天就能拿到十八万的话，我就可以帮江月兰还债了。 一旁的男孩子一脸的惊讶，过了一会，他突然说道，“小姐，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办一下手续吧，您去那边填一下资料，过户的事情我们会有专人帮您去办的。” 我被动的点了点头，莫名其妙的就跟着那个男孩子去了车行，等我想起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这三次见面都给我种奇怪的感觉，每次都是匆匆而过，但那人给我的印象真的很不错，我也好像欠了他很多人情。 那个男孩子很负责，从头到尾带着我办完了手续，没有一点马虎和不耐烦。一个小时以后，我填完了所有的资料，他们验完车之后，我就拿到了十八万的支票。 走出车行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忐忑，不知道沈振东知道之后会不会生气，我该怎么圆这个谎呢。 回去的路上，我接到裴氏集团的电话，还是上次通知我上班的那个人，我想大约是陆榆帮我去打了招呼，说我不能去了，所以对方打电话过来询问一下情况吧。但我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说可以再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调整，希望我一定要去任职。 这让我很惊讶，不过这总算是这些乱糟糟的生活中，唯一的一件开心事。我答应了，我想，帮江月兰还了债，马上她也能出院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够耽搁了。 我又去了银行，将之前的一些定期也拿了出来，东拼西凑应该正好够二十万。等我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给张姐打了个电话，她说她今晚在那里陪夜，让我在家休息一下，这两天几乎没有好好睡过，我也应了下来。 走到家门口，竟然发现大门敞开着，里面却没有一点光亮。我心头一紧，想着该不会是家里来了小偷。可是小区的治安一向不错，平时夜里也有保安在附近巡逻。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紧紧的握着，蹑手蹑脚的打开大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我有点害怕，甚至连呼吸有些不均匀。 一楼的陈设并不多，几乎一眼就能清楚，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环视着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也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想着可能是张姐离开的时候忘了锁门。 我正准备转身去门口开灯的时候，忽然听到厨房那里传来响声，像是玻璃敲打桌面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也吓了我一跳。 我下意识的转身，喊了一声，“谁。”天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我的心脏就像被人捏在手里，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慢慢的走到厨房外，可却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影。 一股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我找寻了半天，就看到沈振东低垂着头跌坐在地上，背靠在冰箱上，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杯。 我吓了一跳，赶忙打开厨房的灯，我走到沈振东面前，蹲下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但他却没有半点动静。 他满脸通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早就褶皱的不像话，领口也被他随意的扯了开来。 “振东，振东，你醒醒。”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沈振东只是皱了皱眉眉头，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一次，他醉的要比上一次更厉害，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心疼。我蹲在地上，缕了缕他的头发，竟发现他脸上烫的厉害。 “水……”沈振东低低的喊了一句，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