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地狱（三）
本来第六层的断忆桥和第一层的孽镜台都到了这第九层，而这第九层也成这副模样。 而且，六界万灵死去之后的灵魂又到何处去了？ 这个问题是魔女最疑惑的，空荡荡的地狱死寂无声，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我们还要往前面走吗？”白念直接封闭了嗅觉，他实在是受不了那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你害怕吗？”魔女问出这句话时有些郑重，与那副腹黑轻狂地形象判若两人，白念知道魔女是要认真起来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想要去做什么就去吧！我不怕！” “好！”魔女爽快地吐露出一个字，而后只见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扇黄金面具。 面具上绘着一个龇牙咧嘴的魔神面孔，从不同的角度看去竟有不同的神态，似哭似笑，或狰狞恐怖，或神圣端庄。 这扇黄金面具，白念还有印象，是他在落凰城万宝楼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乃是魔女上一世的东西。 面具戴上之后，金色的面孔与那一席红裳竟极其相衬，而魔女的气息在这时变得极其凌厉，让白念都有些忍不住要颤栗。 魔女已经放开抓住白念的手，从那面具下的朱唇中发出来的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但却充斥着莫大的威严。 “神言——风翼！” 红雾飘散到四周，最后逐渐化作一对羽翼附在魔女的身后，而后魔女再一指点向白念，在白念身后也同样幻化出一对由红雾形成的羽翼。 “将你的心识释放到极限，仔细观察这地狱中的景象，最好将其刻印在脑海之中，这里的法则对灵魂的提升有非常巨大的作用，能不能明悟这里的道，就看你的悟性了！”魔女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语调，但语气里依然多了一丝冰冷。 还不等白念思索魔女刚才那席话语里的意思，魔女便伸展着风之羽翼腾空而起，白念身后的那对红色羽翼便一展而飞。 扑面的狂风刺得脸颊生疼，周遭的景象快得如同幻影一般向着后方飞速而去。 “这就是风神遁步的最高境界么？”白念心中一悸。 风神遁步一共四个境界，风别为踏风、遁风、化风、风翼。踏风，在空中如履平地。遁风，能够感受到风的轨迹并且极大提高灵活度。化风，cao控风的变化，身体与风合一。 而最高境界的风翼，不仅仅是身负双翼，其速度更是登临绝境，据魔女所说甚至能够赶超时间的速度！ 但现在魔女所施展的风翼明显还没有达到超越时间的速度，但是也极其可怕。 魔女和白念在这偌大的地狱第九层中飞行而过，这次不是前面那几层直接空间穿梭，而是真正的跨地域而行。因为九层以下的地狱，其空间境壁远不是前九层能够比拟的，若是魔女拥有万年前的实力或许还有办法打破，但如今以她的灵魂之身根本不可能破开。 脚下的尸山血海一幕幕晃过，而越往深处去，其景象更加让人感到恐怖，触目惊心！ 而白念在这过程中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恍惚如梦，就像灵魂都要脱离而出，六感变得模糊至极。 地狱，乃是王者所归之地，活人到得这里便会被缓慢地同化为那迷茫的亡灵。而若是撑过这介乎于现实与梦幻的迷离阶段，其灵魂将被烙印上那地狱之道所赋予的九幽印记，日后将能够轻易地感受到地狱所在，也能够动用地狱的法则！ 魔女那一世，在上界天中凡是世家天骄都会在有生之年提前来地狱走上一遭，为的就是感悟地狱的法则，以其淬炼灵魂。 只不过，这种修炼是极其困难和危险的，能够真正得到九幽印记的人微乎其微，百不存一，绝大多数人都彻底地沦为亡灵之身！ 渐渐地，白念感觉到自己仿佛要被这个世界给同化，身体上的每个部位都要失去知觉…… 最后，整个世界都化作一片漆黑，无尽的黑暗包裹而来…… 伸出手去，触碰到的黑暗凝实地仿佛都化作液体，这些液体裹住全身，予人一种永坠深海的窒息之感！ 白念在这黑暗的深海中如同溺水者一样垂死挣扎，他在一刻是真正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亡竟如此相近，仿佛下一瞬自己就会死去！ 然而死亡还不是更令人绝望的，更恐怖的是那种依然灌入脑海中的迷茫、朦胧之感，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感情，悲欢喜怒憎怨哀尽皆不存。 就如同只是一块石头而已，而石头是不会对死亡有恐惧的。白念渐渐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沉入那黑暗之中…… 但在这时，脑海之中却突然闪过一丝异感，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被不可描述的画线勾勒出来。 那应该是一个女子的模样，虽然看不清楚脸和身形，但白念总感觉那是一个风华绝世，理应坐在王座上的女子，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而后，又是一个轮廓被勾勒出来，也是一个女子，只不过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应该是一个冰冷淡漠，如同雪莲一般的女子。 再之后，还有一个女子，那女子应该很俏皮可爱，有些呆萌，似乎对他很是依赖…… 一个个人形轮廓渐渐被勾勒在不知是脑海还是别的地方，有手执八杆大戟的男子，身后还幻化出成千上百只手臂；有头悬明月，如同月下仙子一般的女子…… 到最后，那些人形轮廓已经占据了整个画面，并且有些清晰起来。 可是，这些人究竟是谁呢？ 明明有着印象，为何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呢？ “白念！” “小念子！” “念哥！” ”小子！” …… 那一声声呼唤突然从那些人的口中传来，而他们的形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终于，所有人都不再只是存在于那画中，他们已然栩栩如生，一举一动连神态都清晰可见。 “我想起来了！” 白念在这一刻瞬间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不再迷茫，不再有丝毫犹豫，带着坚定，极富锋芒。 周遭一切也不再是黑暗，白念发现自己居然深处在一片血海之中！ 他努力地向着上方游去，那里，是光透进来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的灵魂依然没有离开这个介乎虚实之间，如同梦幻一般的地方。 在这里，他完全如同一个凡人一样，没有任何血灵，只能靠着体力往上方游去。 时间缓缓逝去，但他依然身处在这血海之中，也不知道这血海究竟有多深。没办法，他只能继续往上游。 体力耗尽，便停下来休息一阵，而后继续游。 在这血海之中，白念对时间的流逝速度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感知。一恍惚间仿佛过去一天，却又感觉过去一年，百年光阴。 渐渐地，心境已然麻木，白念直感觉自己在这海中游了无止尽的岁月。最后，俨然已经绝望，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可能离开这片血海的！ 在这里，最恐怖的还是孤独！ 他已经想要放弃，想要让魔女救自己，可是无论他怎样呐喊都无法得到魔女的回应。 一切终究是要靠自己…… 白念停了下来，扫视着这片血海，入目猩红一片，触手便是黏糊浓稠的血液，他已经习惯了身处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一直往上游？”白念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心中不禁毛骨悚然。 冥冥之中仿佛有着一种诡异的力量在cao纵着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影响着自己的决断。 为什么自己要一直往上游？就算光是从上面投射进来的，可自己已经游了无尽的时间，正常人早就会换一个思路好好想想吧！ 谁说上面一定就是出路？为何不会是在下方？ 但即使想到这些，白念依然有些害怕，害怕刚才那突然冒上心头的想法也是那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影响着！ 那冥冥之中，到底是怎样的力量？ 地狱之道，那在九幽之路上一直呼唤着自己的声音不就是这种力量吗？难道魔女要自己感受的就是这种力量？ 那么…… 白念突然悟到一种奇妙的感受，这种感受让他如同久逢甘霖一般陷入疯狂之中！ “真正的出路，就在原地！”白念突然睁开眼睛，血海在此时瞬间消失。 无休止尽地在血海中游荡，其实都不过是原地踏步而已，只要真正明悟到那地狱道法中境界才算是脱离的方法！ “又变了吗？”白念喃喃说道。 血海消失，白念却发现自己身周是无数的碎尸残骸，密密麻麻的一片如同尸山，而他就处于这尸山之中！ 虽然感到极度的恶心，可是白念不得不找到出路。 …… 白念已然陷入到地狱之道中，他不知道的是，在它的魂海之中，那处于中心的一截茎杆正在慢慢生长…… “这么快就入道了么？”魔女看向白念，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此时的两人已经结束了飞行，白念被魔女置于一块岩石上，而白念则不受控制地打坐起来，只是那打坐的姿势与平常修士并不一样，较为诡异一些。 “第九层，已经是尽头了么？”魔女抬起头，望向前方。 前方，已然有路，可是…… 那里，天地如同一方磨盘，竟在不断地向内回旋，而处于这磨盘中的一切都被搅碎！ 那天地磨盘之中，虚空中不断抛下一具具尸体，尸体落下便被巨大的撕扯力搅碎。 无数尸体到这里尽皆辗作残渣！ 魔女望着前方那景象也只得驻足，这天地磨盘足以将仙帝都辗杀成渣！ 她回过头去，身后是上百具染血铜棺！ 那些铜棺被虚空中牵引而出的锁链锁在空中，极其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