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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他也没想到曹东山心里的花花肠子,更不知道曹东山决定退兵后就再次起兵进攻。

    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妥协,仅此而已。

    妥协,是在情势于己不利的时候,做出的退让。但李文柏并不觉得现在的情势,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

    天时,如今是已是隆冬时节,日日夜夜大雪纷飞就没见什么时候停过,自己这边都在城中,有粮有房,温饱不成问题;但曹东山就不一样了,在平地上安营扎寨,四周没有遮挡,士兵们必定时时刻刻遭受着寒风的侵袭,长久下去,一旦士兵冻伤,或者粮食吃完了,军心就会涣散。

    地利,自己这边是守城的,居高临下。守城和攻城,哪个更难,自不必多说。

    人和,如今交合百姓无不对自己感恩戴德,可以说是官民一心。而曹东山是凭着曹严的侄子的关系上的位,又是第一次带兵,军中的将士,未必服他,若久久拿不下交合,势必生乱。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李文柏凭什么要答应曹东山的建议?凭什么要妥协?

    而且,在他的计划里,无论如何,曹严,是决不能丢的。就算妥协,交出谁都行,也不能把曹严交出去。

    要知道,曹严现在可是他们这帮人的挡箭牌啊。曹严在他们手里,曹东山难免有所顾忌,一旦没了,凭自己这边五六百的兵马,不就任人拿捏了吗?

    不怎么样?

    曹东山脸上有些惊愕,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文柏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而且连意思意思的理由都不给一个。

    “意思就是没得谈咯?”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本帅都如此退让了,这厮竟然还不识趣?

    “嗯……”李文柏沉吟了一下,确定的点点头,“照目前而言,没得谈。”

    “啪。”

    曹东山一把折断手中的马鞭上的木杆,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那便等着开战吧。”

    说完,勒转马头,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夜中。

    “这……难道真的要开战吗?”陈一志忧心忡忡地看着李文柏。

    曹东山最后的那句开战,显然让陈一志和刘安有些不安。

    说实在的,他是一点都不想和州兵起冲突。

    “放心吧,他不敢。”李文柏望着曹东山消失的背影,撇了撇嘴,“他可能真想开战,但他不敢。否则,又何必只身前来,和我们打嘴炮?”

    刘安毕竟是文官,脑子转的就是比陈一志这样的大头兵快,很快就明白过来李文柏的意思。

    确实,曹东山手握五千州兵,数量是交合守兵数量的十倍之巨,若真能打,他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口舌。唯一让他忌惮的,就是曹严。

    “曹严在前庭威望甚高,很多文臣武将都受过他的小恩小惠。只要曹严在我们手里一天,哪怕他曹东山想打,营帐里的其他将士也不会愿意出兵。”

    说着,刘安看着李文柏,眼神有些钦佩,“看来冠玉软禁曹严,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啊。冠玉果真是足智多谋啊。依愚兄看,凭冠玉之才智,非池中之物啊。”

    刘安是个性子直的人,这种人刚直不阿,不懂奉承。若是别人夸你,可能存在客套的嫌疑,但要是刘安开口夸你了,那只有一种可能——你是真的厉害。

    但李文柏是什么人?若不能低调,必须要谦虚。一直把这句话作为座右铭的李文柏,当然不会笑眯眯地接受刘安的夸赞,连连摆手,连道:“哪里哪里,文柏还年轻,还有很多要向两位学的。”

    第一次两军交涉,就这么以失败告终了。

    李文柏三人见暂时没什么事,便都各自散去。刘安现在住在李文柏的县衙里,两人便一道回去。而陈一志作为守城的主将,自然不能轻易离开,便回到了城门不远的营帐里。

    ……

    这一夜,交合县在平静中度过。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皇宫,却并不平静。

    李文柏的信今天中午便已经到了京都。

    送信的护卫是李二派的,名叫王沟,他带着信,从交合一路赶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夜以继日,光是马匹就不知道换了多少匹,硬生生将一个多月的路程缩短了至十天。

    到达京都后,他想着李文柏的吩咐,便径直去了国子监祭酒王行之的府邸。

    王行之见到王沟,接过王沟递过来的信,看了看,确定是自己的门生李文柏的字迹后,却没有拆开心去看。因为他知道,这信既然是李文柏差人冒着风雪、千里迢迢送来的,其中的内容,必然非同小可。

    从王沟这里听到了交合县的大概情况后,王行之心中了然,命人将王沟送去休息后,便拿着未开封的信,直接去了御史台。

    御史台是最高监察机关,职掌纠弹百官之责。交合县的案子涉及到刺史曹严,必须经由御史台核实、确认后,再上呈天子面阅。

    李文柏的信里将交合的情况说的很清楚,无论是私征徭役,还是私开矿脉,各项证据口供样样齐全,御史台不敢耽误,立即将这封信一级一级往上传递,最后到了御史大夫上官盛的手里。

    御史大夫上官盛看到信中提到私征徭役的时候,只是皱了皱眉,但当他的目光移到私开矿脉的内容上时,脸色就变得异常的凝重,最后看到“与匈奴私下通商”、“通敌叛国”之类的字眼,眼皮子直跳。

    眼下大齐官民,人人皆恨匈奴入骨,这曹严居然还敢和匈奴通商?如此行径,与通敌叛国无异。哪怕只是李文柏的推测,并无实据,但私征徭役和私开矿脉的嫌疑已经坐实,这通敌叛国,只怕也不是什么空xue来风。

    想到这,上官盛不敢耽误,也顾不上天黑,拿着信,便和王行之一起向皇宫走去。

    第136章 京都方向

    戌时末, 王行之和上官盛坐在偏殿, 相对无言, 心中想的, 都是陛下看到信后会作何应对。

    御书房内, 炭盆里的炭火无声燃烧着,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里都带着暖意,与外面的寒风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但雍和帝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 反倒心中隐隐发寒。

    他坐在雕工精美的金丝楠木椅上, 李文柏的信封被放到一边,宽敞的案台上摆满了李文柏写的信, 还有数十张口供、指认状、以及各项证明。

    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施五和曹严等人的罪恶, 道尽了交合百姓的无奈与凄苦。

    “私征徭役……私开矿脉……”

    雍和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凌厉的眼眸,仿佛要将曹严生吞活剥了。

    很快,他看到了“与匈奴私下通商”、“通敌叛国”的字眼。

    “呵,通敌叛国。好一个曹严, 好一个西州刺史,真是好大的胆子。”

    “啪”的一声重响, 雍和帝一掌拍在了样式精美华贵的案台上。

    帝王一怒, 浮尸千里。雍和帝这一拍,顿时吓得御书房内外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跪倒了一片。

    雍和帝没有理会这些太监宫女,而是继续拿起另一封信。

    这是李文柏亲笔写给他的信。

    信里提到了李文柏他自己的计划,信是十天前寄出去的, 但李文柏却将这十天中可能会发生的事,包括软禁曹严、联合陈一志一起抵抗州兵的来犯,都写进了信中。

    现实真如李文柏所料,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雍和帝虽然不清楚这十天里,交合的情况,但是根据这一桩桩证据,还有李文柏的合理推测,他不难猜出,李文柏此刻的糟糕处境。

    “区区一个县令,对抗一州刺史,也是难为他了。”

    见李文柏在信中将事情安排得妥当,主谋之一的施五也已经入狱,雍和帝怒气微微消去了三分,略一思索,便唤来了传话太监。

    “去,传朕的口谕,让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进宫来,同时传话给御史大夫上官盛,会同大理寺和刑部,准备三司会审。”

    ……

    皇宫的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没有人知道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三司最大的官,进了皇宫后,皇帝和他们说了什么。

    只知道在第二天天才微微亮的时候,三队人马,分别从大理寺、刑部衙门和御史台三大机构走出,然后汇同一处,快马加鞭,离开了京都。

    ……

    交合县,依旧下着雪。

    经过一夜,城外有大队兵马驻扎、随时可能会打起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整个交合县城,都洋溢着紧张的气氛。

    如今交合县城的东西两处城门早已关闭,百姓们不许进也不许出。但好在城内米粮还够吃,倒也没有生出什么乱象来。

    李文柏一大早便起身了,正准备去城头看看情况,却看到李二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州兵到城外的消息,被曹府那边听到了。现在曹严吵着闹着非要出去……这……大人您看……”

    对于曹严,李二表示很无奈,人家毕竟是四品的刺史,不能打不能骂的,非要闹起来,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文柏闻言,倒也不意外,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曹府被李二的人紧紧守着,也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

    “他现在还在曹府吗?”

    “是。”李二点点头,“曹严现在正领着他那两队护卫,在曹府门口和咱们的人对峙呢。”

    “带上人,和本官去一趟曹府。”李文柏想了想,正好等会儿的计划需要曹严,干脆去治一治他好了。

    等到李文柏等人来到曹府门前的时候,又老又胖的曹严正被二十来个护卫,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的拱卫在门口,而负责看守的众悍卒,则是一个个手握刀柄,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外,将曹严和他的护卫们团团围住。

    “曹大人,再往前一步,小的手中的长刀,可不长眼。”一个悍卒手握腰间长刀的刀柄,眼神冰冷地看着曹严。

    这个悍卒脸上有一道刀疤,是战场上与匈奴血拼时留下的,他名为孙茂,乃是这些悍卒队伍的领队。

    两边的人马已经对峙了好一会儿,曹严显然被气得不轻,颤抖地指着孙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个小小的兵痞,也敢来威胁本官?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个什么玩意儿。识趣的,速速让开,否则,本官定不饶你。”

    然而不管曹严如何威胁、如何恶语相向,眼前这帮悍卒,却充耳不闻,依旧面无表情地围着他们,然后,手握长刀。

    正当曹严有些无计可施的时候,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一个人,顿时精神一振,冷笑道:

    “李文柏,你可算是来了。”

    “哈哈哈……”李文柏骑着马,拉着缰绳,慢慢来到曹府的门前,哈哈笑了两声,故作不解地问道:“曹大人您这是……”

    曹严驴脸拉得老长,看了看李文柏身下的马,又看了看李文柏,心情很是糟糕。

    总共就见了两次面,上次是骑马,这次还是骑马。这姓李的小儿,就这么喜欢骑马吗?

    曹严很聪明,见到李文柏来了,却不提自己被软禁的事,而是反问道:“李县令,见到本官,为何不下马跪拜?”

    李文柏笑眯眯的看了看四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凑巧,下官公务缠身,不便下马行礼,大人千万勿怪,勿怪啊。”

    曹严气得整张肥脸都在颤抖,上次说公务缠身,不便行礼,这次又是公务缠身,地道让你关了,施五都让你抓了,你有个屁的公务。

    想当初,在整个西州,有哪个地方官见了他曹严,不是恭敬行礼跪拜的?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见李文柏一点面子都不给,曹严也懒得扯这些表面功夫,冷着脸说道:“既然李县令公务繁忙,那本官就不留在交合多叨扰了。”

    说着,撇过头对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即刻启程,本官要回前庭。”

    话虽如此说,但他的护卫们并没有动。

    因为孙茂和他的悍卒并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李文柏,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敢软禁上官吗?”

    曹严指着李文柏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