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此番话中有话,景岚自他怀中转身,扬起脸来:“什么叫穆家完了?” 谢晋元原本是来府上接谢聿的,不过才一出门,突然得了密信,当着景岚的面,他入怀摸出书信来,这就放了她手里,重重一压,也是叹息。 “穆庭风与聿儿同岁,可惜了。” 第67章 行云师傅 酒过三巡,穆家突然来了人, 给穆二叫走了。 只说府中有急事, 让他快些回去, 他虽是万般不愿, 但还是匆匆忙走了。 顾今朝与他摆了手, 亲自送了门口去, 她酒量好, 一丁点醉意都没有,走起路来利落得脚底生风, 关好房门吱呀一声,再回头时,看见何老五出来张望。 这会丫鬟们都下去了,只有他跟着在屋里。 “伯伯, 怎么了?” “没事, 世子担心小郎君醉了摔到, 让我出来看看。” 脚底沾了不少雪,今朝跺着脚,连连摆着手:“我没事, 我没醉。” 话是这么说,何老五却依旧担忧地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才要走过,何老五又追了上来,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叫着她:“小郎君, 小郎君……” 顾今朝站住了,回眸:“怎么了?” 何老五看着她,略有为难:“借一步说话。” 今朝想了下,后退两步,仍旧站了门口,何老五尾随过来,这才作揖:“我们世子身子不好,从不饮酒,就是这次回来,宫里也备了庆功宴,推脱了。他才行了百里路赶回来的,一直还未歇息,总也得顾及一二。” 从不饮酒? 这可没想到,不过这样更容易套话。 顾今朝连连点头:“既然如此,那不能让他喝太多了。” 何老五当即放心,连连称谢。 今朝伸手撩过耳边碎发,大步走了进去,火炉边暖得不像话,谢聿单手托脸,正懒懒看着她。 她笑笑,脱鞋走过去坐了他的旁边:“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谢聿半阖着眼,勾唇便笑:“当然,当然要一陪到底。” 顾今朝伸手去拿酒壶,回头找他酒盏,却找不见了,桌子上面只剩下了她和穆二的,她低头到桌下去找,也未找到,真是奇怪了。 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不由泄气。 才出去这么片刻功夫,酒盏就不见了,坐好,才要问谢聿,却是怔住了。 他才还看着她,这会儿已是闭上了眼睛。 她侧身过来,轻唤了一声:“世子?” 谢聿依旧托着脸,呼吸浅浅,似乎真的睡着了。 这是酒上头了,还是累的? 顾今朝哭笑不得,近了些将酒壶放了他身边,过来轻推了他下:“世子……” 才一推,人当即栽歪过来,手臂一松,就要摔桌上了,眼见着那张俊颜真是要磕酒壶上了,今朝眼疾手快,下意识伸手。 谢聿枕了她的手心,接个正着,顾今朝可是松了口气。 随即又觉着不对,干什么要接他,往旁边一推,声音又大了些:“世子,醒醒!” 谢聿直接往旁边摔去,惊得她又是一把拉住,人这就靠了她的身上。 听见她的动静了,何老五忙奔了过来:“怎么了?” 今朝无奈地看着他,是真无奈:“你们世子,才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快把他扶到一边去。” 何老五抬眼看看,先去铺被:“这是累的,我先去把被褥铺好,你先扶着他些。” 扶……她扶着? 她双手扶着他肩头,他整个人都已经靠了自己肩头上了。 何老五一走,等了片刻不见回来,她抖了抖肩:“喂喂喂,世子殿下,醒醒醒醒……” 没有反应,再一推,谢聿眼帘微动,睁开了眼了。 依旧是半阖着,不知是清醒,还是梦中,顾今朝神色不耐,回眸瞥着他,就差一把推开他了:“你快点起……” 话未说完,人已离开了她的肩头。 她松了口气,不想谢聿在她肩头也只稍微一动,更是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他半张脸枕着她的肩窝,浅浅呼吸就落了她颈边。 再回头看他,脸一下贴了那双好看的薄唇上面,惊得顾今朝一把将人推开,幸好何老五及时赶回来,伸手接住了。 “小郎君这是……” 顾今朝腾地站了起来:“既然睡着了,那就先在客房歇下吧,你看着他些,我先走了!” 说着转身走了。 何老五还未回过神来,房门咣当一声已经关上了。 他扶着谢聿,才要推,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何老五登时愣住:“世子未醉?” 谢聿向来自律,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头疼得厉害,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不敢再喝了。指不定她打着什么主意,只怕再来两盏难以自控。” 一起身,身下顿时滚落一个酒盏来。 谢聿低眸,目光瞥着这酒盏,平生第一次装醉,刚才那般细腻肌肤贴了唇上,恨不得咬一口,走动之时,耳根泛红,头更晕了。 何老五忙扶着他,进里面休息:“那先歇这,晚些再回世子府。” 他扶了谢聿歇下,回头又往炉火当中添了些柴。 时候不早了,冬夜微冷,地面还是一片银白,顾今朝出了客房,抚过颈边,浑身都难受得很。 踩着打扫好的青砖路上,才一出院里迎面走来两个人。 谢晋元亲手提着灯,走得不快,她阿娘抱着双臂,和他并肩往这边来了。 两个人也是看见她了,快步上前,景岚忙是问她:“穆二走了?你怎么也出来了?世子呢?” 顾今朝坦然道:“穆二家里有事走了,世子醉了,已经歇下了。” 她上前见礼,谢晋元让她不必多礼,回头看着景岚:“既已歇下了,那明日一早再来接他。” 景岚嗯了声,接了他手中灯去:“行吧,那你先回去。” 当着今朝的面前,谢晋元只是点头,他转身要走,顾今朝上前一步,却是叫住了他:“请王爷留步。” 男人站住,回身。 今朝叹了口气,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抱拳道:“本来是世子的家务事,不该多言,但是看您和我阿娘也算旧友,今朝斗胆劝王爷一句,骨rou亲情,世子只有您一位亲人了,您要是再不信他,只怕这世上再没有能让他相信的人了。您看他锦衣华服,殊不知他了无生趣,都与您不无关系,他说有人想要害他,那便是真的有人害他,还请王爷三思。” 谢晋元顿时怔住,随即转身:“此事你阿娘已与我说过,世子府膳食已着人清查,本王知晓。” 知道就好,顾今朝说出口了,也觉自己多嘴。 干什么要为谢聿说话,她肯定是喝酒喝多了,自己脑子也不清醒了,外面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不少。好在谢晋元即刻走了,不然要是问她为何有此话说,她还不知如何接下去才是。 人走了,景岚拉过今朝的手,挽在了一起。 娘两个往后院走去,景岚紧紧掐着她手,抖了又抖:“今晚上,阿娘和你一起睡,有一件天大的事,只怕过了明个,咱们就再没有这样亲密时候了。” 这说的什么话,顾今朝不知她因何伤感,也好生搀扶着她:“说什么呢,别说过了明日,就是过了八百年,我也要在阿娘身边。” 景岚被她逗笑,两个人一起走得都很慢很慢。 寒风吹过,虽然透骨的凉,但是母女二人相互依偎着,便也不觉得冷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顾今朝还需去书院交付考贴,走得很早。 世子府来了车马相接,谢聿也随即离开,景岚和容华收拾一番,让人备了车马,强忍了半日,等路好走一些,乘车这便出了京城。 官道的雪堆在两侧,日头一暖上来也化了不少。 车上放了手炉,容华怕冷,抱着取暖。 因要去寺中说话,两个人都穿着素衣,想到一会儿,就算见不到也能有些线索,心中都特别激动。 容华手一直在抖,还是景岚握住了,二人靠了一起。 都想起了从前,一时间相对无言。 大理寺坐落在西子湖边,车到寺前,有些未清的雪还堆积在路上,两个人只得下车,相互搀扶,短短那么远的距离,真个寸步难行,走了好半晌才到门口。 门口的小沙弥拿着佛珠在门口侧立,见了她们将人拦住。 景岚连忙上前,说明来意:“请问小师傅,行云师傅可在寺中?” 昨日临走时候,穆行舟犹豫再三,才说了先太子的法名,正是行云。 小沙弥前面引路:“行云师傅一早知道有人寻来,特让我在门口守候,已等候二人多时了,这边请。” 景岚怔住:“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顾容华双目已红:“是人是贵,今个我也要去见见了!” 说的也是,二人挽手,跟了小沙弥的身后。 晌午日头渐暖,都走出汗了,北风一吹,些微的凉。 小沙弥绕过大理寺中的大雄宝殿,往殿后走去,后面一处静院,再往后怕是要连着皇陵了,他脚步又轻又快,进了静院,站了园门之处。 “二位施主请。” 景岚握了握容华的手,二人提裙上前。 园中桃树林深,枝头还有压雪,青砖小路遥指了林中。 影影绰绰,好似林中有人。 踩着地上积雪,顾容华走得更急,景岚落后一步,进了林中了,才是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