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盛鸿年苦笑,说了句“新年快乐”,便走了。 叶清洛关上门跑到叶清欢房里,叶清欢正在用剪刀给常青藤剪枝,叶清洛说:“姐,他走了。” “知道了。”叶清欢说,把常青藤的枝子递给叶清洛,说,“把这些插到土里,还能活。” “姐,你真的对鸿年哥……”叶清洛小心地问。 “真的。”叶清欢淡淡说。 盛鸿年回了海城。四个月后,赵警官打电话给盛鸿年,说六指被判了五年,已经送去监狱了。可是对于撞车一事他翻供了,不承认自己有撞过车。 一切又退回到原点。 第二年。 叶清欢今年春节没有回国,她报了班,利用假期修学分,想把三年的本科课程缩减到两年半。 大学的学费还有墨尔本的生活消费不算低,即使她半工半读,爸爸留给她的积蓄总有用完的一天,她希望尽快工作赚钱。 圣诞节将至,墨尔本的外国游客多起来了,其中又以中国游客居多。中国人喜欢扫货,所以一些精品店需要懂中文的售货员,叶清欢便趁这个机会打工赚钱。就在她打工的第二天,她见到了来澳旅游地乔荔。 乔荔跟着旅行团来的,见着她颇大呼小叫了一番,东西也不买了,拉着她说话。叶清欢只得一边应付她一边给游客们提供服务,乔荔二话不说把整间店的包都买了一遍,要店长给叶清欢一小时假,让她们好好聊聊。 店长自然放行了,叶清欢被乔荔闹得哭笑不得。 乔荔拉着叶清欢去附近咖啡店。说自己高中毕业后去了英国,埋怨叶清欢到了澳洲以后就断了跟她的联系,不够朋友。话题很容易转到盛鸿年身上,乔荔把盛鸿年的现状告诉了叶清欢。得知他学了医之后,叶清欢很讶异。乔荔说:“你们怎么分手的我不管啦,你要是因为不想理他,就连我也不理了,那就不对了。” 乔荔跟叶清欢要了电话,又问清楚她在哪所大学念书,说下次放假专程来墨尔本找她。临走前,乔荔问她:“你的消息能告诉盛鸿年吗?” 叶清欢想了想,摇头。 “依我看,你心里就没放下他。”乔荔说。 叶清欢笑了笑,说:“都过去了,没必要往回看,大家各自好好的就行。” “你不打算回国了?”乔荔问。 “看情况吧。”叶清欢敷衍。她说了谎,她当然希望回国,希望陪着mama,可他至今都在给他发邮件,她不敢回去。 这年正月初六,海城外国语学院原九班的同学办了毕业后的第一场同学聚会,一大半人都来了。乔荔见到了盛鸿年,跟他喝了几杯酒后吐了真言,说圣诞节去墨尔本玩儿见到叶清欢了。 盛鸿年手里的杯子落到地上,碎了。 乔荔眨巴着眼,看盛鸿年脸色都变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她,怪瘆人的。她咽了口唾沫,把知道的信息全数上交了。 这顿饭后盛鸿年就去申请了赴澳签证,一个月后签证下来了,他跟学院请了假飞去了墨尔本,然后转车去了乔荔说的大学。他有她的电话号码,却不敢打。他还是怕一旦打电话给她,她又会消失不见了。他从乔荔那里知道她念的专业,便到那附近守株待兔。 他想多等几天总会见到她的。 没想到他到墨尔本第一天就见到了她。 不过他跟她之间有一条小河隔着,时间是中午,墨尔本夏季的太阳烤得人难受,她坐在河对面树荫下面的草地上,地上有一个饭盒,旁边有一个男人跟她并肩坐着。 他看不到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却能看到她从饭盒里拿出一块饼干送到男人嘴里,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她说了句什么,根据口型他判断她在问那个男人:“好吃吗?” 那一刻他体会到心被撕成碎片是种什么感觉,他本以为自己见到她男友之后能够走过去,跟她男友说,他喜欢这个女人,准备跟他竞争,可真的见到她那样的笑,他退缩了。 他想到她在他面前从来没展颜笑过,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或者淡漠,或者难过,哭的时候永远比笑的时候多。更何况他还对她做过那样的事……他意识到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他没有胜算。 然后他从墨尔本飞了回来,落荒而逃。 对叶清欢而言,有一天开始盛鸿年的邮件便停了。她看了看日期,那天倒是挺平常的一天,郑成功的儿子到学校送外卖,顺便给她带了秦蓉做的曲奇,他们坐在草地上边吃边聊。 第三年,叶清欢修完了学分,提前毕业了,开始找工作。盛鸿年在海城大学医学院继续学医。商妙清又结婚了,第二任丈夫算是门当户对,商妙清的母亲很满意。 第四年,叶清欢在墨尔本一家娱乐公司工作了一年。盛鸿年渐渐发觉自己对于医学没有兴趣。有次海城大学办mba宣讲,他去听了,觉得这倒是件挺有趣的事儿。叶清洛考了外省大学。 突然有一天,盛鸿年接到了叶清洛的电话,说mama被查出脑子里长了肿瘤,拜托他联系个专家给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想一口气写完10年,看样子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手速。明天我放剩下五年的事情,接着他们就该重逢了。 盛鸿年念了四年医科, 专业学术方面没什么长进,人脉方面倒是拓展得很开。他天生是个擅交际的, 跟什么人都能聊得来, 大学里面学生天南海北各处都有,他结交了不少朋友。在医学院内部,他跟学院书记打得火热。 盛鸿年去找书记,书记听了他的叙述,知道叶清洛的mama人在文溪,就说:“脑瘤这个病得看活检结果。良性的话切除即可,手术也简单, 文溪那里应该就能做。如果是恶性的就不乐观了。你让他把当地医院做的活检切片送海城来, 我找个专家给看看。” 盛鸿年道谢过后,书记又问他:“留校那个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快到时间了, 校办公室催我好几遍了。” 盛鸿年就笑:“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 我对大学的管理岗没什么兴趣。” 书记并不了解盛鸿年的家世,又实在看好他, 依旧对他进行劝慰加威逼利诱:“你小子别好高骛远, 你那专业成绩你自己有数, 考研你没戏,学术口你走不了,去医院就得从基层干起,你一个本科学历也没啥前途。现在留校名额这么少,今年就一个。海城大学是985院校,你留下来跟着我, 保你将来前途似锦,比你出去乱碰强多了。年轻人就得脚踏实地的,有了本钱再蹦跶。还有两天时间,你再考虑一下。” 盛鸿年从学院出来,给叶清洛打电话,让他把活检切片送到海城,叶清洛说下午就送到。下午的时候盛鸿年开车去长途车站接了叶清洛,两人一起带着切片到了海城大学附属医院,书记联络了一名脑肿瘤方面的权威专家,帮忙看了切片,说是良性肿瘤。叶清洛问需不需要到海城做手术,专家说来也可以,手术不难,文溪那边也能做,海城医疗条件会比文溪好一些而已。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盛鸿年带叶清洛去吃饭。在饭桌上叶清洛问盛鸿年的意见,盛鸿年说:“手术不难就在文溪做吧,海城消费高,又舟车劳顿,对你对病人都不利。” 叶清洛听盛鸿年这么说,也就下了决心。 吃过饭,盛鸿年送叶清洛去车站赶回文溪的最后一班车。买好票等着上车,盛鸿年接了修钢的电话,让他晚上回商家一趟,商先生要见他,盛鸿年说知道了。挂了电话后盛鸿年手里搓弄着手机琢磨会是什么事儿。 叶清洛在旁边小声说:“鸿年哥,我姐后天回来。” 手机没拿住,掉地上了。 盛鸿年弯腰伸手把手机捡起来,蹭了蹭上面的灰,随意地问:“清洛,谈女朋友没?” 叶清洛脸上一红,“嗯”了声。盛鸿年咧嘴一笑,伸手拍叶清洛的肩,调侃:“动作够快的啊。上大学谈的还是高中预备役转正?” 叶清洛抓抓耳朵,怪不好意思的,说:“大学以后谈的。” 盛鸿年撮了下嘴唇,说:“是应该大学再谈。高中谈的话,年纪太小了,靠不住。” 叶清洛听出来他话里的画外音,便就不再说什么了。 叶清洛走后,盛鸿年开车回了商家,去书房见了爷爷。爷爷问了他一些学校的事情,接着透露出想让他毕业后到商家企业任职的意思。盛鸿年明白,爷爷是想要开始把他拉进商家的事业版图。 “我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我想当医生。”盛鸿年如此拒绝。 离开书房,盛鸿年回了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了查国外某高校mba的资料。一个两个的都在替他做今后的打算,他自己对未来却没有很明确目标。 爸爸mama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那个六指被关在监狱第四年了,他接触不到。 他摸着下巴看屏幕上的网页,思考着,鼠标箭头滑到浏览器收藏夹条上的某处,一个小弹窗跳出来,提示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 这个邮箱是他为了她特意申请的,没有别人知道。他的食指立刻摁了鼠标左键,先于他大脑反应,他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屏幕跳转到他的邮箱界面。 收件箱里躺着的一封邮件,发件人是叶清欢。 四年了,她第一次给他回信。 盛鸿年的手开始抖,握不住鼠标。他站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口干,就喝了一杯水,又觉得屋里很闷,他推开窗户,正冲着院子里那棵火树。 七月将至,火树开花,层层叠叠,如火如荼,那花的红色得从树梢一直烧到他眼里。 他扶着窗棂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来坐到书桌前,打开了她的邮件。 “我mama的事清洛告诉我了,谢谢你。” 盛鸿年看着这行字,呆了良久,最后给她回了一句:“不客气。” 他把电脑阖上,从柜子里拿出健身的衣服换上,去了二楼健身房。 第二天一早叶清洛打电话给盛鸿年,告诉他说mama已经在文溪住院了,明天手术。挂了电话盛鸿年就给当年的同学一打了电话,同学一的爸爸是文溪医院的副院长,他麻烦同学一跟爸爸说一下,也好关照叶清洛的mama。 文溪是小城,人情比规矩管用。 吃过早饭盛鸿年乘车去海城大学。他上学很少开车,虽说现在车子是比较常见的代步工具了,也有一部分学生开车到学校,可他不想让自己太显眼。 上午头两节没有课,盛鸿年打算回寝室,路上看见一个男生拿着一束玫瑰花,另一个手里提着一兜零食,走路带风脚步轻盈,头发上下波动,一副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欣喜模样。 他站下了看那个男生走远,似乎看到四年前的自己。那年春假他飞了二十几个小时落地海城,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跑去见她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那天晚上他亲了她,她甜得像蜜。 “呦,盛公子。”一个声音。 盛鸿年回身看安栋站在后面。他认识安栋是因为商家跟乔家有生意往来,作为乔冠兴手下最大牌的经纪人,到商家拜访的时候乔冠兴会带着安栋,因之也就认识了。 盛鸿年打量安栋,问:“你来这儿拍戏?” “不是。刚发现了一个新人,资质不错,来找他谈谈。”安栋说,接着往前头一指,说,“说曹cao曹cao到,看,他来了。” 盛鸿年转回身一看,是池勒川。 安栋朝池勒川招手,池勒川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站到安栋对面。 “你找他?”盛鸿年问安栋。 “你们认识?”安栋问盛鸿年。 盛鸿年伸手搭在池勒川左肩,打着哈哈说:“巧了,这是我室友,你要把他挖到娱乐圈去?那下次你来海城大学一定记着戴上口罩帽子。你让医学院全体女性痛失所爱,要是被她们认出来了,她们不会轻饶了你。” 安栋一笑,说:“要不盛公子跟我们一起去坐坐?我还真怕说错了话被打。” 安栋是打蛇顺杆上,随口说一句,没想到盛鸿年答应了。 三人到学校外面的一家咖啡店坐下,安栋开始游说池勒川跟公司签约,进娱乐圈发展。盛鸿年喝着咖啡在旁边听着安栋舌灿莲花,觉得有趣,很适合消磨时间,便决定上午最后两节课不去了。 上午聊完安栋把池勒川带走了,盛鸿年一个人回了学校。校园里的火树开得如燎原之火,比起商家那一棵来更具气势,也更烧得他眼疼。盛鸿年走到cao场边瞧着塑胶跑道,清清眼,给关忆北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关忆北从图书馆那边跑过来,见面后关忆北扶了扶眼镜,瞧他几眼,问:“你出什么事儿了?” 盛鸿年伸出胳膊勾住关忆北的肩膀:“馋酒了。走,去林大娘那儿吃鱼。” “下午还有课。”关忆北说,不想去。 “导师是你未来老丈人,你怕什么?翘两节课他也不会剥夺你的保送研究生资格。”盛鸿年说。 “什么老丈人……”关忆北不满地嘀咕。 “宋若词不错的。”盛鸿年说。 “我们不是那个关系。”关忆北说。 “不喜欢她?” “从小当meimei看的。” “我看那姑娘可不那么想。” 关忆北又抬手扶了扶眼镜,说:“高中生,能当真吗?” 盛鸿年眼神黯了黯,低声问:“高中生就不能当真了?” “还是孩子,当什么真?”关忆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