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段瑞琪叫道:“你来做什么?让开,我要跟她打。” “我替她。” 赵祝升的脸仍然带着两分稚嫩,但神情是以前不可能拥有的沉着冷静。 “不行,之前可没说能让别人替的。” 他看着翻版的自己,深知弱点在哪里。 “男人与女人比打球,本来就是在占便宜。就算你赢了,脸上又有什么光彩的?老虎会炫耀自己赛跑赢过了兔子吗?” “你……” 他一击即中,段瑞琪被激起胜负欲,握着球拍走到对面大声道: “那好,我就跟你来玩两场,要是你输了,他妈就是孙子!” 赵祝升轻嗤一声,弯腰捡起球,目光坚定。 “接招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阮苏目睹了一场真正的比赛。 段瑞琪全力发挥,半点余力都不留。赵祝升的水平本来与他旗鼓相当,但是他仿佛成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猫,时不时说两句话激他,或放个缺口给他,让他情绪激动,发挥不稳,把把都输。 天边浮起了晚霞,段瑞琪又输一个球,在这大雪未化的初春里累得满身大汗,往草坪上一躺,不想动了。 赵祝升收起球拍,“你输了。” 他竖起中指,“你卑鄙、下流、无耻。” 赵祝升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走回阮苏面前。 阮苏放下手里的巧克力,啪啪鼓掌。 “阿升!棒极了!” 他看着她嘴角的棕色印记,露出久违的笑容,很淡、很轻、一晃就消失了。 将球拍还给她,他说:“我回去了。” “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你帮我赢了球,我得奖励你呀。” 赵祝升摇了摇头,走出公馆。 段瑞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跑到阮苏面前告状。 “以他的技术本来赢不了我的,是他一直拿话激我,扰乱我的计划,这个卑鄙小人。” 阮苏道:“我不在乎他怎么赢的,反正他帮我赢了,现在的问题是,你要不要当一个一诺千金的君子呢?” 他垂头丧气,耸拉着脑袋。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的愿望是……”阮苏抬起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开进来,坏坏一笑,凑到他耳边叮嘱一番。 段瑞琪苦着脸,“不是吧……太恶心了……” “你去不去?” “我……去就去!”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如同面临分娩的产妇一般,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大步走到车门外。 段瑞金从车上下来,清冷地瞥了他一眼。 “有事?” “二哥!”段瑞琪猛然伸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抱了起来,连转三圈,转得两人都晕头转向后,热烈激昂地说:“我爱你!” 司机呆若木鸡,段瑞金满眼惊愕。 他趁机低下头,在他脑门上吧唧亲一口,然后松开手扭头就跑。 段瑞金毫无防备的落了地,摔得尾椎骨生疼,意识到自己被这混蛋弟弟给耍了,正要追上去揍他一顿,忽然看见草地上笑得前俯后仰的阮苏。 好啊,胆敢合起伙来玩他! 段瑞金站起身,拍拍外套沾上的雪,走到阮苏面前。 阮苏赶忙停止笑声,用一双弯弯的眼睛看着他,甜甜地问候:“二爷,您回来啦,累不累?” 他也笑,笑得叫人不寒而栗。 “不累。” “那……您要不要喝茶?我去给您倒。” 阮苏说完就要溜,他抬手抓住她的肩膀,“不必了,你跟我上楼,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现在吗?” 他用不容拒绝的眼神回答了她——就现在。 阮苏被他拎上楼,段瑞琪听见关门声,从房间里偷偷探头出来看。 房门关得很紧,起初什么都听不见,过了几分钟,传出阮苏的鬼哭狼嚎。 “呜呜……我再也不敢啦……” 他打了个哆嗦,摸摸脖子,赶紧关门。 夜深之后,段雪芝乘车回家。等她洗漱完睡下,小曼才从侧门悄悄溜进来。 她快要憋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将今日所见所闻告诉阮苏,然而跑到二楼推门一看,里面居然没人。 小曼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听到三楼传来轻微响动,叹了口气,只好明天再来找她汇报。 回到佣人楼里,随便洗漱一番睡下。因邻居家的鸡杀来做烤鸡了,没法打鸣,她睡到阳光落在鼻梁上,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 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小曼猛地想起昨天未做完的事,连忙起床穿衣服,要去找阮苏。 路过客厅,她看见段雪芝坐在沙发上,对着光欣赏一条钻石手链,眼角眉梢都透出甜蜜来。 周围无人,客厅里就她们两个。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低声道: “这是谁送的?” 段雪芝不喜欢她,看都不看她,收起手链说: “与你无关。” “雪芝小姐,你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不了解,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做什么事之前最好还是先问问我们,免得做出错误决定。” 段雪芝冷着脸站起身,用余光不屑的瞥她。 “我知道阮苏宠你,拿你当亲姐妹看待。可是说到底,你还是个丫头。她都算不上我们段家的人,更别说你了,休想爬到我头上来对我指手画脚。” 对方已是无理可讲,小曼果断放弃,上楼去。 阮苏却已不在,张妈告诉她,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求见,似乎要谈生意,早就去百德福了。 她随便吃了点早饭,叫辆黄包车,也去百德福。 阮苏果然在包厢与人谈生意,对方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衣着倒是挺体面,一边喝茶一边讲话。 小曼进去后,发现赵祝升彭富贵,甚至娄大厨也在,猜测所谈之事挺重要,便没有出声打扰,默默地站在一旁,时不时为他们添点茶。 没过多久,她听出了个大概——阮苏又要扩张生意。 这回她不自己开店了,而是要做什么……加盟?对,就是加盟! 面前的男人姓杨,也是个开酒楼的,就在城北的白梨路,地段倒是挺好,酒楼也宽敞,可生意一直好不起来。 勉勉强强的开了两三年,收支正好持平,只够糊口。 阮苏与他商讨的,是由百德福出厨子,出账房杂役,去帮他经营这家酒楼,酒楼的租金、开销、月钱,由他支付,赚的钱四六分。 当然,一同借去的还有百德福这个招牌。 阮苏将招牌经营得不错,寒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三个字已经像吸铁石一样,可以用来吸吸大洋了。 几人谈到中午才结束,阮苏留杨老板吃饭,后者说今天家里来了一大堆亲戚,只留老婆孩子招待不过来,自己得回去帮忙。 阮苏便没有强求,让人送他出门,自己仍然坐在包厢里,准备吃饭再走。 娄大厨等人出去了,小曼不解地问: “太太,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划算了?又要出人又要出力,还得借他名气,赚的钱才四六,何苦来。” 阮苏喝着茶,用手指点点她。 “目光短浅。” 她不服气,阮苏笑着解释。 “一家店四六,确实没多大的赚头,可是谁说只能开一家呢?等我们开到了五家、十家,甚至发展到外地去,在全国各地来个百八十家,你认为还是没赚头吗?” 小曼咂舌,“百、百八十家,这怎么可能?” 阮苏也知道不可能,等打起战来别说开饭店,米都没处买。 不过既然还有两年,那就多赚一块是一块吧,这已经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快最不要本钱的发展办法了。 “对了,你昨天都看到了什么?” 她抬头问。 小曼见她忙得一大早就出门,接下来谈妥当了肯定会更忙,而那位雪芝小姐又是个难伺候的,万一她去管的话,说不定又要听许多难听的话,顿时不想告诉她。 “没什么,她去看了几场电影。” 阮苏面露狐疑,“就这个?” “对呀。”小曼走到身后帮她捶肩,实则不愿被她看见自己的表情,怕露馅,“她看了电影,去吃西餐,逛了会儿街,又去看两场电影,然后就回来了。我看呐,她是适应不了寒城的环境,觉得无聊呢,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吵着回去的。” 阮苏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伙计就把菜端进包厢了。她让阮苏把赵祝升和彭富贵几个都叫进来,一起吃午饭。 她与杨老板一拍即合,没过几天就签了合同,趁春节过完好招工,忙碌了小半个月,杨家酒楼成为又一家百德福。 寒城生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杨家酒楼更名改姓的秘密不胫而走,每天来求见阮苏的人络绎不绝。 她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从几十位寻求合作的人当中选出六个最具潜力的,在赵祝升的协助下展开合作。 这一忙就是小两个月,每天日出而起,月升而归。她尽量的保证晚上都能与段瑞金一起吃夜宵,旁的是什么都没精力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