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何美凤，你让那杀千刀的林秀香给我出来！谁给她的胆子，敢卖我老赵家的房子！”林家住一楼，赵母气势汹汹地叉着腰，冲林家门口大骂。 周末街道办不上班，林母在家陪林父，谁料赵母突然骂上了门来。 别看赵母骂得凶，她现在其实也很蒙。 周末天气好，赵母闲着没事，就去西塘街那边的房子转转，租房子的那家人带了老人孩子，赵母总怕人家孩子把屋子弄坏，隔三岔五是一定要去瞅一眼的。 这一瞅不得了，居然有人上门来看房子，这事租户也知道，一问，居然是林秀香贴了卖房子的广告出去。 直接就捅了马蜂窝了，赵母把来看房子的人赶出去后，心急忙慌地，匆匆回家喊上了赵母，就到林家来找林秀香算账来。 他们老两口这还没死呢，林秀香就卖起赵家的家产来了，这还得了！ 林母被骂得更蒙，但她脑子转得快，三言两语就弄明白了赵母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林秀香葫芦里卖什么药，林母肯定是护着自己闺女的。 “什么老赵家的房子，孔翠萍，你可别忘了，那房子我们林家也出了一半钱，房子是落到文生和香香名下的，香香有权处置。”林母想起这事来，心里还有气呢。 当初说好了，结婚后让赵文生和林秀香小两口安生过日子，双方老人不掺和进去，结果呢？ 孔翠萍这个老不休，她不要脸，悄么声把房子租给别人，自己收拾包袱就住到新房里去，还占了原本当婚房的主卧！ 要林母说啊，赵文生跟林秀香结婚两年还没个一儿半女，就是孔翠萍害的。 这个不要脸皮为老不尊的老家伙，半夜听儿子媳妇的墙角不说，儿子媳妇办事的时候还在屋里敲敲打打，能怀上孩子才怪。 赵母哪里管什么房子有林秀香的一半，在她的概念里，那房子就姓赵，是他们赵家的财产，林秀香敢卖房，那就是要她的命。 林秀香被喊回来的时候，赵母正叫嚣着要让赵文生跟林秀香离婚，要让林秀香净身出户，滚出赵家。 “你当你赵家我们多稀罕哪，有你这么个抠抠索索，还爱听墙角的婆婆，谁敢再嫁你们赵文生，也就我们家秀香老实好哄骗，离就离，当我们怕你不成！”林母也是气着了，话几乎是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林秀香眼前一亮，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林母护在身后，“婶子，赵文生没跟你说吗，我跟他已经离婚了，西塘街的房子归我，是留是卖我说了算。” 平地一声惊雷，把赵父赵母和林母都给惊着了，包括看热闹的众邻居，愣了几秒后，也飞快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啥？”赵母这回真蒙了，比知道林秀香要卖房子还要蒙，怎么就离婚了呢？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 林母也是身形晃了几晃，林父扶了一把才稳住。 “你听见香香说啥了没？”林母都觉得自己是幻听了，离婚？怎么可能！ 这种大事，林秀香会不跟家里商量？ 别看林秀香性子大大咧咧，但有什么事，从来不擅做主张的，从来都是要跟家里商量好，再做决定的。 林母不相信，不过听到父母来闹，后脚追过来的赵文生肯定了林秀香的说法，“妈，你别闹了，我跟秀香离了，房子归她。” 两方都说了，那还有什么疑议，是真离了。 林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的是，她在街道办经历过处理过的与离婚相关的各种家庭纠纷。 这时候离婚虽少，但不是没有，相比较前几年来说，随着经济情况好转，甚至有稳步上升的趋势，离婚的原因大多是因为经济不对等，女性不育，男的在外头找姘头，死活不过下去这几个方面。 可所有离婚，不管因为哪方的原因，只要离婚，错处大多被安在了女方那边。 经济不对等，女性不育先不提，有些时候，明明是男人在外头乱搞，但大家说起来，往往都是说女的没本事管不住男人。 还有一些隐瞒原因，引来各种无端猜测的和编排诽谤的，可无论是哪一种，女性的名声因此变得极差，根本就很难再抬起头来做人。 被外人羞辱不说，很多女同志在娘家也被鄙弃，这两年来最极端的例子就是，一位农村嫁过来的女同志被婆家娘家逼得太狠，伤心绝望下跳河身亡。 林母很同情这些女同志，并不觉得离婚就全是女同志的错，但世道实在是太过艰难，对女同志太过苛刻，她们做夫妻工作，也从来都是只劝和不劝分。 如果能不离婚，最好还是不要离婚。 不过林母虽然对那些离婚的女同志没有什么偏见，却从来没有想过，离婚这事会发生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的女儿要怎么办？ “离了？”赵母突然高嚎一声，瞬间把林母的思绪拉回来，定睛看过去，赵母比她还要震惊地看着赵文生。 赵文生点了点头，赵母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木然，只见赵母四下里看了看，目光突然落到林父平时用来扫院子的竹扎大扫把上。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赵母扑过去拿起扫把，就只往赵文生身上摔。 赵家三姐弟，赵母最疼就是最小的赵文生，从小到大，别说动手打了，就是骂狠了的时候都没有。 好在赵文生自己也争气，顺利考上大学，分配，当上了光荣的人民教师，赵文生一直是赵母的骄傲。 但现在赵母气狠了，只恨不得打死赵文生才好。 别看赵母跟林母叫嚣的时候，话说得特别狠，可要真让林秀香和赵文生离婚，赵母是头一个不同意的。 婆媳两年，赵母过得是很如意的，林秀香是个万事不过心的性子，有点什么事，她都不爱计较，让着你。 赵母承认自己有时候是不太喜欢林秀香，觉得她太漂亮太年轻，怕林秀香起花花心思守不住，又觉得林秀香学历低了，配不上她儿子，可要赵换个学历高的，性格可未必有林秀香好。 林秀香唯一坚持的，就是赵文生的工资归她管，这个赵母抗争过，但没用，一般的事林秀香不计较，但有的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林秀香虽然管钱，但在钱财上，管得却不太紧，每个月都会给一笔家用给赵母。 家里的花销不多，赵母只需要管她们一家三口的早饭，和中午林秀香不在家吃的那一顿就好。 像是晚饭，平时家里用的生活用品，都是林秀香另外掏钱的，逢年过节还给置办衣服鞋子这些。 赵母偷偷算过，光赵文生的工资，其实是不太够的，林秀香肯定拿了钱，所以她很满意。 越是想就越是气，赵文生被赵母打得抱头鼠窜。 “你，去给你岳父岳母跪下，好好认错，这婚咱们不离！” 第7章 林秀香冷眼看着赵母闹腾，离婚证都已经扯了，这婚已经不是赵家说不离，就不离的。 而且以赵文生对杨小禾的感情，好不容易离了婚，他怎么可能听赵母的，来求着复婚。 结果让林秀香意外的是，赵文生没有过多的犹豫，居然真的扑通一下，跪到了家门前，只是没开口说话而已。 林秀香，“……？” 什么意思？！ “亲家，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离婚可是大事，两个孩子自己胡乱闹腾，算不得数的。”赵母搓着手走到近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只看到林秀香时，眼里划过一丝狠色，西塘街的房子这事，赵母还没有忘呢，等把林秀香哄回了家，再好好收拾她。 赵母这话说到了林母心坎上，她是打心眼里不希望林秀香离婚的，这年头，男人离了婚照样能娶个黄花大闺女，但女人想再嫁，可就难了。 林母上前就想应和赵母的话，结果林父拉扯了她一把，“美凤，咱闺女不是糊涂人。“ 看到站在前面的林秀香，林母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地上跪着的赵文生，“有话进屋里说吧，别让人瞧了笑话。” 看了眼围在林家院子周围的邻居们，赵父赵母对视一眼，跟着进了屋。 林秀香和赵文生最后进屋，看着一脸沉郁的赵文生，林秀香心头有些暴躁，“赵文生，你搞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赵文生的态度对林秀香来说无足轻重，但她最怕的是林父林母被他影响。 以林父林母对赵文生的喜欢和看重，再有赵父赵母在旁边说项，林父林母本就不愿意她离婚，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赵文生看了眼林秀香，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林秀香搬走后，他回到家里，明明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起居，甚至还搬回了自己房间，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离婚这事，赵文生听林秀香的话，瞒着父母，但他告诉了杨小禾。 想到这里，赵文生闭了闭眼，是他痴心妄想了，小禾现在婚姻幸福，他怎么会以为只要他离婚，小禾就能回到他身边来。 因为他离婚的事，还给小禾带去的困扰，这是赵文生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和…… 赵文生侧头看了眼林秀香，他和林秀香离婚，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和，跟小禾根本没有关系。 被小禾痛斥一场后，赵文生清醒了不少，其实林秀香挺好的，漂亮能干脾气也过得去，如果复婚的话，赵文生扪心自问了一下，他内心好像是愿意的。 “赵文生，你要是敢后悔，我就跟他们说，你不能人道，不是个男人，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林秀香一看赵文生那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把她气了个够呛。 赵文生脸皮瞬间变得胀红，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秀香，想像不出林秀香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你……” 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何况他是不是男人，她难道不知道吗？ 怕这事威胁不到赵文生，林秀香又道，“还有你和杨小禾的事，别指望我瞒着，你要是让我不痛快了，我就让杨小禾不痛快，要是她老公知道，她跟初恋还藕断丝连，会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掂量掂量。” “你别血口喷人，我跟杨老师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刚刚赵文生还只是羞愤，这会是直接怒了。 林秀香挑起眉头看他，“想让我闭嘴，就看你自己怎么说。” 说完，林秀香懒得看赵文生，大步进了屋。 这是一个和之前爽利和气截然不同的林秀香，赵文生怔愣地看着林秀香，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进去。 屋里林父和赵父没说话，各自坐在一边，林母和赵母手拉手坐在一起，赵母在反省自己往日的行为，林母则在一边说林秀香的不是。 林秀香进来，林母只扫了她一眼，继续跟赵母说着话。 “……我们平时肯定有疏忽的地方，故意不给香香吃早餐是不可能的，我以后跟我们家老赵再早点出门……没关系没关系，早出门空气好嘛，人少一点也没什么的，早出门早点回来，保证让香香吃上热腾腾的早餐……”赵母姿态放得低，但话里话外，却有些意味不明。 “别别别，香香这孩子是被我们惯坏了，她平时肯定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孩子交给你我放心，你直管教育她，姐保证没有二话……”别看现在是赵家求人，但林母始终没端着。 话是这样说，但赵母知道，她要真敢教育林秀香，林母准得闹上门去，她这亲家母，其实最护犊子。 林秀香，“……”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您老俩就跟多年老姐妹一样亲密了？这都姐妹相称了。 直到赵文生也跟进来了，林母才正眼看向林秀香。 “林秀香，你给我们好好说话，离婚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你跟文生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把我和你爸，还有你公婆都被瞒在了鼓里。”见到林秀香进来，林母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收了，冷着脸训林秀香。 “因为……”林秀香慢悠悠地，目光扫向了赵文生。 赵文生想起进门前林秀香的话，内心羞耻难堪，怕她真去给杨小禾添乱，忙抢话头，“因为性格不和。“ 这个理由在后世简直就是万金油一样的离婚理由，但在老一辈跟前，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性格不和慢慢磨就行了，哪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谁提的离婚？”因为是赵文生开口，林母没有立时发难，而是平静地继续问。 不愧是在街道工作的热心阿姨，林秀香这回不让赵文生出头了，“我提的。” 屋里静了静，赵母大概是没有想到，婚居然是林秀香提的，在她的认知了，女人经常会拿离婚这样的事威胁男人，但往往只是说说而已，万不可能动真格。 她一直以为，是赵文生受不了林秀香在家闹，又因为学校那个狐狸精，逼着林秀香离的婚。 赵母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怒气，林秀香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甩了他儿子！这比林秀香意图卖掉西塘街的房子更让赵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