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顾怀渝冷眼看着杨父杨母过分的殷勤和热情，打量着杨家新砌的两层小楼，“听说你表哥受了点伤，正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杨小禾不想提彭大河，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别的事把话题掀过去，结果疼侄儿心切的杨母立马接话。 “大河可怜啊，也不知道这实诚孩子在城里得罪了什么人，腿直接被人给打断了，受了大罪哟！”杨母瘦小干巴，佝偻着腰，搓着手，眼里的算计十分浅显。 也不知道杨母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杨小禾这样的闺女来的。 顾怀渝目光在杨小禾脸上扫了一圈，看到杨小禾眼里一闪而过的懊恼，终于觉出些兴味来。 得知顾怀渝是来看望彭大河，杨母热情地把顾怀渝领到彭家去做客。 比起杨家是新砌不久的楼房，彭家的楼房就明显有历史一些，家里还摆着现在乡下不算多见的电视机，半点也看不出穷苦的样子。 彭大河被照料得极好，只不过这人脸上满是郁色和凶狠，嘴上还骂骂咧咧的，看着便让人难生好感。 好在他还知道顾怀渝的身份，知道顾怀渝是杨小禾婆家那个家里有钱有权的小叔叔，神色立马变了，话里话外满是恭敬讨好，不着调的马屁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看着彭大河及父母舅家人不要脸皮的样子，杨小禾难堪地扭过头去，这些人为什么会是她的家人！ 天知道她有多么羡慕林秀香，父母都是双职工，她还是家里的独生子女，父母的宠爱，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 她都不奢望父母的宠爱和家里的东西，只求父母能把她当个人看都难。 如果不是她自己挣扎出泥潭，如果不是嫁到顾家，杨小禾自嘲一笑，她回娘家估计连残羹冷饭都吃不上，只有被骂的份。 “早日养好伤，我给你安排个工作。”顾怀渝不耐烦跟这些人打交道，哪怕是看戏都嫌太过噪杂。 杨小禾一惊，忙要拒绝，“小叔叔，不行的，我……” 只不过她才开口，就被杨母扯了下去，并在她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杨小禾痛得直抽冷气。 那边彭大河和彭家众人已经喜疯了，谁能想到这事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呢，彭大河都以为自己可能要瘸了腿，在家当一辈子农民呢。 恭恭敬敬把顾怀渝送走，一家子就开始批判起出言拒绝的杨小禾来，你一句我一句，骂什么的都有，有些话更是污秽得连仇家都难轻易骂出口，直骂得杨小禾恨不得立时死去才好。 “你就是见不得你表哥好是不是！” 彭舅妈粗大的手指戳到杨小禾的头上，细数起杨小禾欠彭家的来，“当年要不是大河偷家里钱给你交学费，你杨小禾能有今天……” 床上，彭大河也看着杨小禾，目光沉沉。 第43章 这一趟出差时间比较久，等林秀香回来，过不了一个月，就该要过年了。 北方的冬天没有南方那么冷，但风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疼，连续跑了近两个月，林秀香他们三个格外想家。 火车停站的时候，月台上有卖烤红薯的，香味都飘进车里来了，夏卫疆看到后一溜烟就跟着人冲下去了。 “也不知道家里下雪没有。”苏雪兰跟林秀香坐在火车站，看着这一站的旅客上下车，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满怀憧憬。 林秀香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笑起来，“今年要年后才会下雪的。” 这一年春节是林秀香和赵文生彻底决裂的一年，她记得十分清楚，年前一直没有下过雪，却冷得出奇。 看着窗外飞扬的雪花，林秀香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来，人生有了新的开始，真好。 “哇哇哇，烫死了，快接过去。”夏卫疆猫弹鬼跳地挤进车厢里来，把包在怀里的烤红薯拿出来，分给林秀香和苏雪兰。 两人赶紧接过去，在寒冷的哈气成雾的车厢里，走在回家的旅途上，手捧着热烘烘的红薯，心里的幸福感真的是无与伦比的。 这次出差任务完成得很圆满，虽然每天都很忙很累，但很充实，学到了非常多的东西，业务做得好，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能拿到相当丰厚的回报。 吃着吃着，苏雪兰突然涌出眼泪来，到销售部后，她的压力一直很大，头次出差没有什么起色后，她差点就生出了退出的念头。 虽然第一个月工资比初入车间高一点，但苏雪兰觉得自己没有销售的天赋，她做得很辛苦，不像夏卫疆，成绩看着是比她差一点，但十分游刃有余。 而且看到隔壁几组的收入，苏雪兰心里有种恐慌感，第一个月是有林组长手把手地带着，等组长一撒手，她还能做出成绩吗？ 家里给她的压力尤其大，比较不稳定的收入，一份虽少却稳定的工作，她压力会小很多。 她的情绪起伏林秀香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没有单独找她谈什么，但林秀香身上表现出来的强大自信，及对她的完全信任，让苏雪兰坚持到了现在。 这次出来这么久，苏雪兰一直没舍得跟家里联系，电话是方便，几块钱对别人不多，但对她来讲，很贵了。 也就是马上要回去了，苏雪兰才咬了咬牙给家里打个电话，她这才知道，这次出差前，林秀香去了趟她家，塞了个大红包在生病的苏父枕头下。 “你这个红薯好吃成这样？明明都是我买的，我的怎么没你的香，那我太亏了，快给我咬一口尝尝味儿。”夏卫疆嘻嘻哈哈地，故意开起玩笑来。 见他真的作势过来咬，苏雪兰瞪了他一眼，赶紧挪开，顾不得烫飞快咬了两口，虽然眼里的泪收了，但胸口涌动的情绪，满满胀胀的。 “秀香姐，咱们这次回去，年前不用出来了吧？”夏卫疆逗完苏雪兰，咬着红薯问林秀香。 林秀香点头，“年前都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出了年你们就要自己带人跑了。” 这是林秀香一早安排好的，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剩下的路怎么走才能更顺，还得夏卫疆和苏雪兰自己钻研。 带人也是必须的，销售部只有这么些个人，但厂是那么大一个厂，光靠一个林秀香可带不起来。 听到听休息一段时间，夏卫疆和苏雪兰都长松了一口气，夏卫疆立马嘻嘻哈哈地说起他这次回去要相亲的事儿。 回去的路程明显比离开的路程要短，心情也更加愉快，转天一大早，她们就回到了省城。 天色阴阴的，但没有下雨也没有雪，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林秀香觉得家里的冬天似乎没有她记忆当中冷。 清晨的火车站十分安静，只有公交车缓缓从火车站外发出，林秀香他们正准备去坐公交车，旁边停着的小汽车按下了喇叭。 顾怀渝从车上下来，站在车边冲林秀香笑，“上车。” 大冬天的，顾怀渝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面就只穿了件毛领皮夹克，头发应该是新剪短过，站在那里，看着格外清爽。 林秀香看着顾怀渝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 她怎么不记得顾怀渝有近视眼？ 但不得不说，顾怀渝这样打扮，是非常非常俊朗帅气的，关于青春年少的所有美好词汇，好像都可以放在顾怀渝的身上。 “秀香姐，他是电影明星吗？”苏雪兰一下子就看呆了。 夏卫疆白了她一眼，“没见过世面，长这样的电影明星你能不认识？是秀香姐的朋友吧。” 本来是朋友，但这个朋友不太满足于当朋友来着，顾怀渝出场再帅，林秀香看着其实还是有点头疼。 “认识的一个……弟弟。”林秀香只能这样介绍。 没见到林秀香前，顾怀渝一直怀疑自己的打扮，老担心哪里不妥当，镜子都不知道照了多少遍。 等见到林秀香后，什么打扮不打扮的，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眼里只剩一个林秀香。 “刚送完人出来，远远看到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好巧。”顾怀渝走过来，“天这么冷，别在外面冻着了，赶紧上车吧。” 把夏卫疆手里的行李接过一个，然后领着他去后备厢放行李，还一边同林秀香解释他为什么会一大早出现在火车站。 像上次那样，打听林秀香可能回来的班次，然后去在火车站傻等这件事顾怀渝不可能再干了，他前两天就已经从林母那里，打听到了林秀香回来的具体班次。 为了让这次来得更顺理成章一些，顾怀渝给店里一个技师提前放了假，特意选了今天最早的列车，送对方上了车。 为了像样一点，顾怀渝完全不顾职员的诚惶诚恐，特意买了张送行的月台票。 当然，他没真上月台，只让检票人员剪了票，他就无情地将职工抛弃，赶紧出来等着了，生怕一个错眼，林秀香就已经离开。 月台票故意摆在了前面，林秀香一上车就看到了，居然还真是来送人的。 顾怀渝跟楼建新性格不一样，楼建新送林秀香来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同夏卫疆和苏雪兰说话，但顾怀渝这不是怕林秀香不接话茬尴尬么，跟夏卫疆聊了不少。 几人很快熟络起来，甚至还约好了下次顾怀渝去灯泡厂，可以找夏卫疆一起玩的事儿。 没有先送他们回县城，顾怀渝先拉着他们去了酒店，“新开的粤式酒店，你们尝尝这里的早茶，看看味道怎么样。” 话是对着夏卫疆和苏雪兰说，但菜单却是直接交到了林秀香手里，然后殷勤地向林秀香推荐各色早点。 夏卫疆和苏雪兰两人对视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秀香上辈子就很喜欢粤式的早午茶，但她是多年后才在粤省本地吃到，没想到这么早的时候，省城就有粤式酒店了。 “量都不大，可以都尝试一下，师傅是正宗的粤省人，手艺很正宗。”顾怀渝跟林秀香凑到一起，仔细地给她推荐。 林秀香点了几样，把菜单递给苏雪兰，苏雪兰不好意思点，只添了一样，倒是夏卫疆没讲客气，点了他想尝试的。 这些还没完，顾怀渝最后拿过菜单，又追了好几样。 “够了，都要吃不完的。”量再小，这点也也太多了，林秀香忙阻止。 顾怀渝这才停手，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先跟林秀香倒了杯茶水，“都是我吃过觉得好吃的，想让你也尝一尝。” 不逮着这次机会，谁知道林秀香什么时候还愿意再跟他出来。 看到顾怀渝眼里的委屈，林秀香默默别开了脸，明明应该觉得顾怀渝幼稚的，但听到他的话后，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点可爱和感动？ 早餐吃得十分尽兴，别看样数点得多，但有顾怀渝和夏卫疆两个男同志在，竟然吃得差不多。 有几个口味特别好的，顾怀渝还另外叫人打包了，说要带回去给林父林母吃。 当然他也没有落下夏卫疆和苏雪兰，也替她们打包了几样适合带走的，让他们带回去同家人一起吃。 结账肯定是顾怀渝的事，有了先前林秀香偷偷买单的经验，顾怀渝一早就同经理讲了，他会亲自来买单。 “我觉得这个好，对秀香姐多好啊。”苏雪兰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到了顾怀渝身上，关键是顾怀渝长得还好看。 楼建新虽然不丑，但跟顾怀渝完全就没法比。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两样都占全了，夏卫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觉得顾怀渝有点悬，“你别忘了，秀香姐说他是认识的弟弟。” 苏雪兰没话说了，换她自己，其实也是更想找个年纪大一点，更成熟的对象，可以照顾自己的。 顾怀渝把夏卫疆和苏雪兰都送到家门口，才掉头往林家走。 到了林家门口，顾怀渝准备下车去替林秀香拿行李，结果林秀香拦住了他，说要把早餐钱拿给他。 顾怀渝火气蹭一下，就冒了上来，更多的还有委屈，他一脸受伤地问，“你就非要跟我算了那么清？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第44章 林秀香不懂为什么每次她都是跟顾怀渝在车里讨论感情相关的问题。 说实在的，车间的空间过于逼仄，林秀香每次都觉得压力非常大，想快速脱离这样的环境。 “不是，我没有不待见你，我只是……”林秀香看着顾怀渝，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将拒绝的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