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柯望居然会做饭？按着他这龟毛又洁癖的性格，怎么可能受得了油烟啊。“柯·大魔头·洁癖·龟毛·少爷病终极患者·望”不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吗，怎么会跟“做饭”两字扯上关系啊？

    柯望就笑：“你忘了，我是留学生啊，留学生都是中华小当家。”

    汤圆圆觉得柯汪汪这笑容纯良得过分，仿佛屁.股后头真有条看不见的尾巴在摇啊摇，像条忠厚老实的大型犬，让人不忍心拒绝。

    汤圆圆便答应了。

    因为知道汤圆圆不喜欢别人打扰，柯望很体贴地没用司机，亲自开着那辆黑色添越穿过华灯初上的城市。

    路上，柯望给阿姨打了个电话，吩咐其把冰箱填满。

    汤圆圆其实还挺期待常常柯望做的饭菜。

    和男朋友在一起做饭、吃饭，怎么想怎么温馨，柯望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这怪不得他，都是高建那个狗头军师一直在耳边念念叨叨，导致他提起“带女朋友回家”的话题，思维就忍不住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疾驰。

    好在，汤圆圆一路叽叽喳喳的话很多，稍稍冲淡了他不和谐的畅想。柯望觉得自家小女朋友实在是可爱得过分了，哪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啊。

    譬如“你有没有幻想过，跟非人类谈恋爱？”

    单这一个话题，就把柯望发散的脑回路悍然拉回正轨。

    柯总把视线从路况上暂时移开，看向汤圆圆：“……你说什么？”

    自家小女朋友就有点心虚地一笑：“我在电影学院的时候，导师带着我们拉片子，看了不少人妖恋的爱情故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柯望视线重新看向前方，同时腾出一只手，揉了一把汤圆圆的头：“电影都是假的。”

    汤圆圆不死心：“万一是真的呢？如果我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你会把我送到实验室做研究吗？”

    柯望打了转向灯，从主路上拐入一片高档住宅区，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已经开始反省，都说三年一个代沟，自己也不过比汤圆圆大两岁吧，代沟已经这么深了吗？

    “怎么会。”

    汤圆圆却是对这个答案挺满意，沉默了片刻，鼓足勇气似的，说：“其实我——”

    柯望同时说：“你怎么会是非人类。”

    汤圆圆那点勇气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瘪了。

    柯望把车子驶进别墅区，“你刚刚说其实什么？”

    汤圆圆蔫哒哒地说：“其实我饿了。”

    “没问题，马上到家了，一会儿就开饭。”柯望信心满满地说。

    而抵达目的地后，汤圆圆那点没有把秘密成功宣之于口的失望，都化作了对有钱人的批判——这还叫小？！

    柯望口中的“小房子”，其实是一栋独栋别墅！但仔细想想，的确是比柯立焕的庄园小，“小了点”的形容没毛病。

    来到陌生的地方，汤圆圆有点拘束，但旋即发现偌大的别墅里空无一人，并没有陌生的保姆或者钟点工，才复又放松下来。

    这房子的装修风格和柯宅大不相同，主体是黑白灰三色的现代简洁风，连楼梯都是冷硬的灰色实木，扶手则是透明的玻璃面，设计感十足，只是家具、电器都是崭新的，没什么用过的痕迹，少了一些烟火气。

    厨房是开放式的，跟“烟火气”更不沾边儿的柯望本人还穿着挺括的阿玛尼白色衬衣，撸起袖子就从冰箱里翻检食材，还一边扬声嘱咐汤圆圆：“你去看会儿电视，或者楼上书房有电脑，没有密码，可以上网，饭好了我叫你！”

    一副要做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跃跃欲试。

    可惜，柯望可能去留了个假学，他明显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中华小当家”的水准。

    捣鼓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煮了两盘奶油意大利面。

    案台上却已经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食材和锅碗瓢盆，柯洁癖本人的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汤圆圆探出头来：“需要帮忙吗？”

    柯望对着一桌狼藉，嘴巴死硬：“不用！”

    汤圆圆：“……”

    汤圆圆问：“那可以吃饭了吗？”

    柯望：“等我炸一份可乐饼，马上！”

    汤圆圆最后到底还是看不下去出手了，不过，她不会炸可乐饼，而是三下五除二做了一桌子中餐，而且做饭的时候，就顺便把那一桌子狼藉给收拾干净了，柯望也没闲着，被汤圆圆指挥着打下手，一个被全公司盖章定论的洁癖老板，居然没有什么怨言。

    很快，一桌“中西合璧”的饭菜丰丰盛盛地摆上了餐桌，柯望觉得，女朋友的到来，满满地填补了这个房子的烟火气，有了“女主人”，一下子就有家的味道了。

    汤圆圆做的菜出乎意料的香，跟女朋友炫技失败的柯望摸.摸鼻子，“可能是太久没做饭了，有点生疏。”

    汤圆圆奇道：“那你在美国的时候吃什么啊？”

    柯望轻咳一声：“一开始自己也做过饭，后来学业比较忙，又做了点金融方面的实习，时间比较少，有时候买着吃，有时候请保姆做饭。”

    汤圆圆：“……”她忘了，眼前金尊玉贵的柯三少爷，即便孤身在外，也要让自己过得体面，他那轻飘飘的“做了点金融方面的实习”，恐怕就是在华尔街刷履历吧，后来还因为一个百亿收购案而一战成名，甚至上了当地媒体杂志，还流传到国内。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孩子，做饭这么好吃。”吃过饭，两人坐在沙发上，柯望一边给电视联网找电影，一边由衷地赞美自家女朋友。

    大灯被关掉，只留下一排暖黄色的壁灯，瓦数很低，很附和看电影的气氛，给柯望本人都度上一层暖光。

    汤圆圆饶有兴趣地问：“我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柯望转过头，眼神有点热切，义正言辞地说：“漂亮。”

    汤圆圆被逗得不行，笑着说：“油嘴滑舌！”

    又道：“这不算什么，我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学会煮面条了，等我身高彻底超过灶台，基本就开始负责全家的伙食，下厨经验丰富。你喜欢的话，我经常做给你吃啊。”

    柯望闻言却敛了笑容，慢慢皱起眉：“那么小就负责全家的伙食？”他隐约记得第一次和汤圆圆见面时，她便是穿着一套旗帜鲜明的某宝风，寒酸得不像个女明星，后来看惯了汤圆圆衣着光鲜的模样，倒是渐渐把这些忘了。

    “你家里条件……困难吗？”柯望有点心疼，甚至已经拟定好了大致计划：不如找个时间，去自家女朋友家里探望“慰问”，封个厚厚的红包，或者直接银.行.卡也行……

    却听汤圆圆轻描淡写道：“也不算困难，只是我爸妈比较喜欢弟弟，但又不耐烦自己照顾，很早就把弟弟交给我，如果我放学回家没有做好饭菜，就不准我再念书。”

    时过境迁，这些话汤圆圆说得没什么起伏波动，无喜无悲，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柯望却心疼得不行，默默把关于“探望”和“慰问”的计划通通划掉。

    等电影调好了，挨着汤圆圆坐下时，柯望才若无其事地又问了些汤圆圆和父母的事，这回就不止是心疼了，而是愤怒。

    柯望原本是打算按着狗头军师高建的建议，带女孩子回家吃饭，然后肩并肩地看一场电影，耳鬓厮.磨，感情说不定会有质的飞跃。

    但现在他已经没心情了。

    他满心都是疼惜，以及对汤圆圆那对父母的愤怒。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他满心疼惜的小姑娘，居然被他们那样对待？为什么什么样的垃圾都能为人父母？

    这是部印度的喜剧爱情片，情节轻松愉快，看着不用带脑子，还三不五时就跳一段歌舞，还挺适合开小差聊天的，汤圆圆觉得和自家男朋友看电影的间隙聊聊天，感觉也挺好挺温馨的，却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柯望的手臂毫无预兆地环过来，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是淡淡的古龙水味——也不知柯总什么时候起，忽然爱上了喷香水，但还挺好闻的——混合着一点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不容挣脱，汤圆圆觉得自己霎时间被名为“柯望”的荷尔蒙不由分说地包围，心跳登时就快了，脸颊也有点升温。

    啊啊啊他这是要干什么？？不会要亲她吧？？怎么办，她要不要给他亲啊，会不会太快了啊。啊啊啊都怪自己，吃饭就吃饭，为什么要答应他看电影呢？一会儿绝对不能留宿！不行呀太快了太快了！

    汤圆圆的思维正不受控制地往旖.旎的幻想狂奔，却听柯望的声音闷闷的，在自己耳边响起：“不用你做饭。”

    汤圆圆：“啊？”

    啥玩意啊？？这走势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啊？

    柯望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姿势虽然亲密，可比起暧昧，疼惜更多，“不用你给我做饭，你跟我在一起，一辈子都不用再做饭。”

    汤圆圆却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此以后，他不再让她受委屈了。

    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情话，但眼眶忽然就有点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柯望问：“你会原谅你爸妈吗？”

    汤圆圆半晌没说话，等电影里的男女主一路走到田野尽头，眼看着要跳舞的时候，才摇摇头：“我不要。”她签了公司，自己付大学学费的那一刻，就想要自食其力，不想再回家了，连今年春节都在柯宅过的，甚至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她只想远离他们。

    柯望“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了。”

    电影里又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荧光明明灭灭地打在柯望脸上，柯望道：“其实我后妈也挺混蛋的。”

    汤圆圆对他那位著名的小三后妈乔乐蓉略有耳闻，不但抢人老公，还虐.待儿童，完全实现了“睡你的老公，花你的钱，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娃”，算渣女中的战斗机了。

    不过，后来就没了消息，只听说柯望那位渣爹、汤圆圆的前任老板柯邰狄中风，柯立焕才把柯望叫回国，接管东风传媒，但在此之前，公司的高层们都对这位老板娘讳莫如深，没人知道她是秘密离婚了，还是和老柯总和平分居——反正在汤圆圆的印象里，乔乐蓉从来没在公司出现过。

    “她现在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余生。”不知怎么，柯望说这话时的神情，在电影荧幕的光影下，有那么一瞬失真得近乎狠厉，有些陌生，让汤圆圆想起初见时那个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魔头”。

    汤圆圆下意识就问：“她是怎么进的精神病院？”

    这话一出口，汤圆圆就后悔了，哪有人这么问问题的啊，说得好像柯望是个把人强行扔进精神病院受折磨的犯罪嫌疑人。

    柯望就看着她，眼神忽然凌厉：“你说呢？”

    汤圆圆被他的眼神吓到，都说不出话了，下一秒，柯望却哈哈笑起来，一把揉乱了她的头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汤圆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了，狗男人在故意吓人，遂扑过去跟他打成一团。

    将近一米九，常年举铁、一身扎实漂亮肌rou的柯望，打闹时放水放得水漫金山，被自家小女朋友按在沙发上连连求饶。

    汤圆圆反倒是自己不小心，摔在他身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布料，汤圆圆能感受到柯望坚实的胸肌，和隆隆的心跳声，脸在昏暗的灯光里腾一下子红透，闪电般弹了起来，幻影移形一般坐到了沙发另一头，假装认认真真看电影。

    内心已经在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怎么那么蠢！！我刚才叫不叫投怀送抱？？是不是太不矜持了嘤嘤嘤！！啊啊啊汤圆圆你振作起来！！他的胸你做猫的时候已经蹭过那么多次了，争气点，不要再脸红了！！！

    柯望却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他只有一个感受：真软。

    这部电影虽然剧情简单，不带脑子也能看懂，可两人后半段都有些心猿意马，都没弄明白这电影究竟讲了什么，汤圆圆拒绝了在这里留宿，也不肯让柯望开车送她，柯望拗不过她，只得叫司机小周送人。

    柯望没回柯宅，就靠在沙发上，摸出手机，给汤圆圆发微信。

    【k：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柯望给自己取的微信昵称是个简单的字母，和本人一样高冷。

    汤圆圆秒回。

    【老婆：好的[点头]】

    柯望盯着那个可爱的表情，脑子又蹦出那两个字：真软。

    柯望就忍不住给狗头军师高建发了条微信。

    【k：她来我家了。】

    高特助很有职业素养地秒回：

    【高建：真的吗？战况如何！】

    【k：人已经走了。】

    【高建：这么快？[疑惑]】

    柯望虽然没有实战过，但男人之间的荤段子还是一眼就看懂了，暗骂了一声艹，高建最近是飘了，敢对他这么说话？又回了个言简意赅的“滚”。

    那头高建果然立即认怂，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是不是没有经验？

    柯望：“……”

    没等柯望回复，那头就回了个“稍等”。

    又过了几分钟，就收到了高建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