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我一手好牌，就被你这样拆散了，你真是气死我。” “你要是输不起，那还是让爸坐下来玩好了。”裴静姝摊手说。 “你就帮着你爸，当初还是我生的你呢！” “我是静姝的爸，她不帮我帮谁？你这话说得还真怪，横竖不过一分钱的输赢，这堆钱够你打一整晚了，又没有让你掏腰包，你要是玩不起，就起来让我继续，我正玩得起劲呢！”裴建国乐呵呵地说道。 杨孟英也只是嘴巴上说说，真让她起来让裴建国，她是肯定不乐意的。一分钱对现在的她来说，完全算不得什么，一年也就玩这么几次，就算输钱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余人就坐在一旁吃着瓜果，今年顾明轩还给他们买了一大袋瓜子和花生，那这瓜子是正宗的葵花籽，还有从外地运过来的枣子和苹果等。在往年，他们很难吃到这些东西，今年这个年夜十分丰富。 说起来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也是真的很心酸，葵花籽和枣子苹果等东西在后世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但在河坎乡这个贫穷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买来吃。本地不产这三样东西，都需要从外地运过来，这样就会增加价格成本，当地人买不起，供销社也不供应。 不过今年情况好转许多，葵花籽和干枣在供销社能买到，因为今年河坎乡的消费水平提高了，年底供销社的糖果也卖得很好。 一屋子的人围着牌桌子坐了一圈，大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闲聊，隔壁的邻里还摸黑到裴静姝这边来一起守着年夜。 要是在以往的年头，杨孟英肯定会不高兴，觉得这些人就是过来蹭吃蹭喝。不过现在裴静姝越来越有钱了，周围人也跟着裴静姝有了些家底，杨孟英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么吝啬计较。 一群人挤在房间里，屋内四周都有明亮的灯台，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因为人多热闹，房间里也比外面暖和，吃着玩着不觉间就到了凌晨。 “今晚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杨孟英还没有尽兴，总觉得今晚过得太快了，她虽然经常输钱出去，却也很得趣，比以前干瘪瘪坐着守岁好玩多了。 “我们该回去了，等天亮还要去给祖坟挂纸。”裴建国道，本地的习俗便是大年初一要上祖坟。 “再玩一会儿，挂纸可以迟点去，干嘛非要去这么早？”杨孟英让裴静姝洗牌，继续玩。 “还是早点休息吧，要玩明天白天也可以玩，没必要非得现在。”裴静姝说道。 “你们还舍不得走？我们要去看看田埂，今年一定又是一个丰收年。”丁大嫂笑着说。 其余邻里守到这个时候，也要出去看看庄稼地，他们的习俗便是在这个时候去看自己的地，新的一年就不会有田鼠和野兔等偷庄稼吃。 杨孟英见裴静姝不想玩了，也只好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大年初一，大人们又要给小孩发压岁钱，顾珊珊今天又是大丰收，拿到了不少压岁钱。就连最拧巴的夏金桂也给了顾珊珊一个红包，顾小军顾小伟都长了一岁，顾小军变傻之后，顾小伟常常受到周围小孩排挤，大家都不喜欢跟顾小伟顾小军两兄弟玩，现在顾小伟也变得懂事了不少，没再像以前那样跟着顾小军到处欺压别的小孩。 可能在顾小军的事情上吃了亏，夏金桂两口子对顾小伟的教育变得异常严厉，不准顾小伟像以前那样贪一点小便宜，免得外人说闲话，怪他们两口子贪小便宜害了顾小军一辈子。顾小伟本来也是个怂包个性，见夏金桂动了真格，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闹，渐渐的也懂事了，会照顾哥哥，也会帮着夏金桂做些事，和顾珊珊也和好了。 夏金桂给了顾珊珊红包，裴静姝还是给了顾小军顾小伟红包，去年夏金桂和顾老二两口子还了她八十块钱，还欠了五十块，实在拿不出那么多。裴静姝本来也有心想买点地，便让他们剩下的钱不用还了，用半块柴林作为交易。 顾老二两口子自然没什么意见，就答应了。现在的柴林其实也不值钱，柴林和耕地不同，柴林除了树木就没有别的东西，那些树木大小品种不一，又不像果树，能结果子，一小块柴林能抵五十块钱，夏金桂还是很高兴，丈量的时候也很大方，量足了平方数。 这个新年大伙都过得开开心心，走亲访友的时候，大家除了聊家常事和庄稼，也有不少人聊起了今年的政策，都希望那些好政策能赶紧落实到汇水县这个落后的地方。如果真的改革开放，允许大家做生意，把田和土都按人口分给每个家庭，那今后大家赚钱的机会更多。 要知道去年秋收之后，本来大家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着裴静姝多赚些钱，结果就因为那个王四捣乱，装警察差点把裴静姝带走，裴静姝后来便没有做东西给大家卖了。如果允许私人经营，那今后裴静姝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做，他们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卖东西赚钱。 新年里，窦晓霞和裴静龙也回了一趟窦家，窦母见着窦晓霞就诉说顾明春这个儿媳妇难伺候，整天懒得没个样子，他们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娶回来这么个儿媳妇。 顾明春对窦家同样不满意，回到娘家就跟顾大娘抱怨窦家哪里又对不起她，两家人之间相互推诿诋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相处得很不愉快。 元宵节，裴静姝也没有去赶花灯，现在的花灯虽然热闹，但是和几十年后相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她活了两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生产队里倒是有不少人去看花灯了，河坎乡这个地方和周边几个乡镇比起来算是比较落后的，地理位置又正正处在几个乡镇相邻的地方，虽然地方落后，但去其他几个热闹的乡镇都不算太远，今年有的去了上尧，有的去了先市，还有的去了弥勒镇。 大家都去看花灯了，金沟村也就冷清了许多，顾珊珊和裴朝辰也被裴家那四口大人带走，就只剩了裴静姝和顾明轩在家。 裴静姝不想去还有个原因是不想走路，就算他们这里去最近的先市，也要花两个小时，裴静姝以前和裴建国去过先市，走那么远的路，可要折腾死人。去年也是因为有萧长风的拖拉机，她才去的。 她让窦涛大年过了再回来，最近喂养家禽的工作就交给了裴建国两父子。今天大家都走了，裴静姝只好一人煮了一锅鸡食和猪食，准备提去喂给它们。 裴静姝平时很少做这种重活，满满一桶猪食也不轻，提在手上沉甸甸的。 “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你何必亲自动手？”就在这时，顾明轩走了过来，一手提起了裴静姝手上的猪食桶。 裴静姝看他提得轻松，就像提一只空桶一样，她也就没和顾明轩客气了，反正这人现在还吃她的饭呢。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之前她听顾老三还叫了顾明轩去看花灯。 “不喜欢，没什么好看的。”顾明轩说道，“再说家里也需要人看守着。” 第136章 裴静姝轻轻笑了笑，这人还真是不客气, 把她这边当成他的家。 “有我在家就可以了, 你没必要也留下来守着，上尧的年轻女孩还是挺漂亮的, 你该多出去走走, 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怕憋坏了。”裴静姝半带调侃地说道。 顾明轩将猪食倒入猪食槽中，回过头看裴静姝,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那你为什么不去外面走走, 上尧的青年也不错。” “我是腿短，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会腰酸腿软。等今后有机会了, 我肯定会走出去的。” 等明确这个地方也可以私人经营的时候，裴静姝肯定会去更广阔的市场, 八十年代正是发家致富的好年代。今年便是七零的最后一年了，很快这个时代的政策会越来越好，再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个混乱的时期。 去年年末刊登在报纸上的改革版面给了裴静姝许多信心，在这之前，她还有些不太确定这个书中的世界是否真的会按照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的轨迹发展。现在看来, 应是大同小异。 想想也是，原作者本来和她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原著虽然是架空的, 但也是参考了不少他们那个真实世界的发展轨迹。 见裴静姝说的这么果断干脆, 顾明轩心中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定定地看着裴静姝, 深邃的眸子看不清多余的情绪。 “怎么了？”裴静姝被他看得有些发麻，便问道。 今天只有他们两人在家里，裴静姝总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平时都是一大家子人在家，又有顾珊珊这个小孩在中间起调解气氛的作用，很少有冷场的情况。 今天是元宵节，裴静姝给罗小慧也放了假，家里少见的安静。 “我这些日子也寻思了许久，我这辈子怕是无法再喜欢上谁。如果非要找个人过日子，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至少我们还有共同的小孩。”顾明轩淡淡说道。 裴静姝愣了下，“人生那么长，谁知道今后会遇上什么样的人。你不要这么武断，这世上的好女孩还有很多，你该对生活乐观一些。” “你就这么排斥我？”顾明轩似乎有点受挫。 “我喜欢纯粹的、简单的感情，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你身上像是负载了太多东西，这不是我想要的感情。我们之间就像现在这样就好，我当你是朋友，珊珊的爸爸，关于你的其余事情，我不想过问，也不想去管。人生短暂，该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也该开开心心地过，不然你一生会留下很多遗憾。” 或许是重活了一世，裴静姝在这些事情上看得很开，前世有些想不明白的道理，在这一世也明白了。 她前世也曾任性，不曾好好孝顺过父母，甚至在她爸爸让她回去接管家里生意的时候，以不感兴趣为理由推脱。她只想当个悠闲自在的美食博主，赚点小钱环游世界……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前世的自己太过任性，都没有好好陪伴父母，没曾帮着父母减轻一点负担。而今她养了一个“女儿”顾珊珊，才知道养女儿的辛苦。 如果能够回到现实世界，她一定会好好帮着父母打理生意，多陪伴父母。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中，顾明轩并没有现在这么沉郁，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也有滤镜。而裴静姝见着的顾明轩却总像萦绕着一些阴影，别人都觉得她和顾明轩之间的感情很好，不过裴静姝从顾明轩的眼神中，也没有看到多少爱情。 顾明轩似乎是在她身上寻找某种寄托，或者是失去的东西，裴静姝也不知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你似乎对这些很有见解。”顾明轩平淡道。 裴静姝笑了笑，“毕竟我死过一次，有些遗憾我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找回来，你还有机会。” “遗憾？”顾明轩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也不知裴静姝这话触动到了他的哪一根神经，“你总是很有理由和借口。” “我说的是事实，走吧，中午只有我们两个，也要好好做一顿丰盛的饭吃。”裴静姝说道。 今天杨孟英等人带着顾珊珊去看花灯，她怕他们舍不得花钱在外面吃东西，给了他们饭票和钱，饭票还是萧长风和柳博衍等人给的。 萧长风跟着裴静姝走出猪圈，顾明轩一直沉默不语，裴静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而实际上顾明轩看她又并没有那么多旖旎的感情。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白，希望你多多谅解。人生苦短，不要过得糊涂，你前途无量，也没有必要在这乡下耽搁了前程。而且，你该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什么，不该沉湎在过去的伤痛中，人生有时候会遇上一些坎坷，要是一直沉浸在过去，会错过许多人。”裴静姝说。 其实她一直理解不了顾明轩对她的感情，尤其是在知道她只是个魂穿者之后，是将她当成原主的替身，还是只是想为了所谓的体面和她共同经营这一段有名无实的感情。 顾明轩静静看着她，裴静姝也与他对视了片刻。 从眼前女人平静真诚的脸上，顾明轩丝毫没觉得冒犯，一直以来都是他太唐突了，是他想留住这段不曾存在的感情。 “我知道了，这次离开后，我可能今年中秋才会回来，到时候会回来看看珊珊。”顾明轩语气无波，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裴静姝浅浅一笑，“好。珊珊的成长过程却是也需要你的陪伴，如果你有假期，可以多回来几次，这边的房子永远是你的。” 现在的农村房子没有房产证，哪里是谁家也都是各家之间的事情，一般说来除了分家会起争执，其余情况也没什么纷争。裴静姝把柴房和以前的婚房拆了之后修的新房子便是顾明轩的，他们两人的个性都是不会起争执的，但这也仅限于眼下，如果今后顾明轩结婚，有了女主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顾明轩不知道裴静姝想得那么远，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给我留一间卧室就行，其余房间随你用。这边的房子都是你出钱出力修的，便都是你的，我还没那么厚脸皮占你这样的便宜。” 裴静姝道：“我和珊珊也住不了那么宽的房子，而且这个地基是你的，我们一人一半，这样谁也不占谁的便宜。不扯这个了，中午你想吃什么，时候不早了，该煮饭了。” “就吃风吹排骨吧，这次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做的风吹排骨。”顾明轩说道。 过年的时候，生产队的陈家杀了一头接近四百斤的肥猪，半个生产队的人都去买了一些，新年便又有新鲜猪rou招待客人。那陈家还从来没有养过这么肥的猪，特地给裴静姝送了一大块rou过来，裴静姝不好意思，又掏钱在陈家买了二三十斤的排骨。 正好家里人都喜欢吃风吹排骨，裴静姝便把这几十斤排骨都拿来腌制成风吹排骨，她打算送些给顾明轩带走。 “那些风吹排骨我都给你打包好了，到时候你带走，路上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吃即可。你会处理鱼么？昨天丁大哥去河里捞了一条河鱼，人多了不够吃，今儿就只有我们两人，倒是刚好将就，我给你做一道松鼠鱼。” 现在村里的人有点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给她送一些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多值钱的东西，但好歹是大伙的一片心意，裴静姝也没和他们客气。他们送东西过来，裴静姝这里有新鲜的吃食，也都端出来放到院子里随便大家品尝。 顾明轩以前也是在这金沟村长大的，处理鱼当然也不在话下。裴静姝便给顾明轩说了做法，让顾明轩处理河鱼，那河鱼大约一斤多一点，处理起来也不难，没一会儿便打理出来了。 裴静姝让顾明轩按照她所说的给鱼身互相画上网状，摆成松鼠的形状，用姜蒜葱盐腌制，再拍打上淀粉。等锅里的油达到九成热的时候，便捏着鱼的头和尾放入油锅中炸。 高温能让鱼身上的淀粉迅速炸酥，并凝结在一起，不至于掉落。 顾明轩看着裴静姝熟练的做着这一系列的工序，不禁问道：“你以前是厨师？” 裴静姝已经将锅里的鱼炸了两次，现在正在调最后的甜料，听顾明轩这么说，不由得抬头看了顾明轩一眼，调皮眨了下眼，“你猜。” 顾明轩被她这俏皮的样子逗笑，他的笑容从眼里一点点绽放，像冰山消融一般。饶是见惯了各种帅哥的裴静姝，也不得不承认顾明轩这副皮囊长得确实很好，难怪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说顾明轩一表人才。 “你该多笑一笑。”裴静姝由衷说道。 顾明轩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平时没笑么？” “那不一样，很多时候你的笑容就像面具，而且你确实很少笑。大家讲笑话，也不见你有表情。” “我觉得他们讲的不好笑。” 好吧，这人的笑点高，裴静姝只好没再继续了，她把调好的料全部倒在松鼠鱼上，只听见滋的一声响，松鼠鱼便淋上了甜甜的酱料，鲜艳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 这酱料还是用番茄酱调制的，这些番茄酱都是她用地里的番茄做出来的，味道纯正鲜美。 中午，两人便坐在小桌子旁，吃着昨天剩下的宫保鸡丁和一道甜菜鸡蛋汤，外加一条松鼠鱼，顾明轩几乎都快把松鼠鱼的甜酱全都吃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打心里都是甜的。 虽然很短暂，但它真真实实存在过。 和去年一样，过了大年，顾明轩便要回去工作，他回乡的时间已经太久。去年离开的时候带着迷茫，今年离去，顾明轩心中渐渐开朗，有些东西并不是非要握在手上，才能拥有。 这次顾明轩是上午□□点才从家里动身的，裴静姝和顾珊珊都一起送他去街上。张慧英娘家妈突然离世，原本顾老三两口子要和顾明轩去城里治不育不孕的，这次也去不了，不过顾明轩给了顾老三一个地址和介绍信，让顾老三到时候带着信去那个地址找医生即可。 顾珊珊现在长大了，看见顾明轩离开，既不哭也不闹，还主动抱了抱顾明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