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从窗户里可以看到马南湘的侧面，她蹲在脸盆前，旁边放着一只竹篓，里头不停地传出“呱呱”声。

    陆晴川暗自冷笑，她和周冬桃没有猜错，害人精果真是用的这种神cao作，八成是吴翠花那个老妖婆子教的。正好，她也想晓得这招灵不灵。

    陈小凤完全看不懂，又不能开口问，只得往下看。

    马南湘面无表情的把手伸进了竹篓里，不一会儿，捏出一只拼命挣扎的大蛤蟆，轻轻放到脸盆边，命令道：“快叫，快叫！”

    不料那蛤蟆突然一跃而起，后腿伸直的同时，尾部一条水注直直冲向马南湘。

    害人精躲避不及，蛤蟆尿浇了她一脸。

    陆晴川飞快地捂住嘴巴，免得笑出声来。

    乡下相传，蛤蟆尿沾到皮肤上会长羞子，那是一种乌色的硬疙瘩，一旦长了，一辈子都不会消退。

    想必马南湘也听说过，她慌慌忙忙用清水洗了，又从竹篓里抓出了一只蛤蟆。

    这只似乎听话多了，静静地呆了一阵，然后对着脸盆“呱呱”大叫起来。

    陆晴川露出笑意的同时，马南湘也勾起了嘴角，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第一百一十章 怀上了哪个的野种

    “臭婆娘，居然想用这种方法绑住李远征，看我怎么收拾你！”马南湘阴阴一笑，捂着鼻子把尿倒回一只大搪瓷缸子里，盖上缸子盖，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尼龙袋里子，然后乐颠颠地出门了。

    “她到底要干吗呀？”陈小凤看得云里雾里。

    陆晴川解释说，“这是一种少数民族验孕的方法，如果蛤蟆围着尿叫，说明屙尿的人怀孕了，是东香婆婆传授的，据说百试百灵。”

    陈小凤的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想让她误会你怀孕了？”

    “不是我想让她误会，而是她的确希望我怀孕了。”陆晴川望着马南湘鬼鬼祟祟离去的背影，“你看，她去给林家通风报信了。”

    “可是，她为什么希望你怀孕？林家为什么希望也你怀孕？你怀孕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陈小凤问了一连串的为什么，因为她觉得小丫头肯定知道原因，要不然怎么会提前做准备呢？

    这点陆晴川不便解释，只要走漏一点风声，她的计划就会满盘皆输，“我还没猜到，他们已经开始动作，就会一直动作下去，咱们擦亮眼睛，等着看戏。”

    “不行，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陈小凤越想越着急，要是小丫头有个三长两短，叫她如何向陆家交代？

    陆晴川明白她的心思，“你都不晓得他们的目的，怎么阻止？”

    说得也是，但陈小凤已经非常不安了，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小丫头对她说的话来，“到时候只有你能救我”，她感觉要出大事了。

    这边陆晴川紧锣密鼓的筹划，那头林大军比吃了一坨带蛆的屎更恶心。

    几只蛤蟆围着半搪瓷脸盆又臊又臭的尿呱呱乱叫，更有三个不消停的女人，聒噪得他脑壳痛。

    “我早就看出这个小娼/妇不是个好东西，那双眼睛勾魂着喱，晓不得怀上哪个野男人的种？”

    吴翠花两眼喷火，唾沫星子四处乱飞。

    马南湘担心中招，躲到了林小梅身后。可她比林小梅高出了一大截，一团唾沫星子好像长了眼睛似的，直直飞到了她嘴角。

    顿时，她好像咽下了一只死苍蝇，往嘴角抹了一把，又朝着地上吐了几口，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差点没压下去。

    “还能有谁？她一天到晚跟胡向前搅在一起，不出事就怪了。”提到胡向前的名字，林小梅的脸一红，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尖嘴猴腮的吴翠花撇嘴的样子更像只老母猴，“她关系好的哪只胡向前？我看呐，那七个男的都逃脱不了干系。”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林大军的脸比锅底还黑。他是落烟坪最优秀的年轻人，以后前途无量，附近十里八乡的姑娘没一个入得了他的法眼的，他可不会随便捡只破鞋。

    经过跟康有志的深入磨合、斗智斗勇，马南湘已经很擅长揣摩男人的心理了。林大军既想靠女人上位，却又假装清高，如果陆晴川一帆风顺的嫁给了他，兴许两人会和和气气的过一辈子。

    可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蠢婆娘不光抢了她最爱的李远征，还横在她和陆晴朗中间，处处与她为敌，眼下刚好抓住她的把柄，这样的污点是林大军心里永远的结。

    “大军，好姑娘多的是，咱别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吴翠花愤愤不平地劝道，林小梅向来跟她妈穿同一条裤子，“对呀，哥，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眼看着林大军就要被她们说动了，马南湘又装起好人来，“川川在作风问题上是犯了错，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个作为转折点。”

    林大军没好气地问：“怎么转？”

    “她一个未婚知青，乱搞男女关系怀了孕，后面的就不用我教你了吧？”马南湘梨涡浅笑，就凭蠢婆娘那点智商，还想跟她斗？以后林大军这一家子有得她好受。

    臆想着陆晴川今后的悲惨生活，马南湘体内充满了快感。尽管林大军一再强调，他需要考虑，但马南湘坚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万全之策，如果你对陆家有兴趣，欢迎随时来找我。”

    马南湘跨出门槛，被林大军喊住了，“我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想早些离开这里。”这是马南湘的真心话，她才离开云市三个多月，陆晴朗就被老妖精吹动了，对她越来越冷淡。她得回去好好看着他，等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之后，就去南市降服李远征。

    所有的计划正一步步实现，她不得不佩服自己，有头脑的人运气就是好。

    当然，陆晴川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被周保生调来丈量红薯地已经小半个月了，按照林大军的要求，最少还可以磨半个月洋工。这一段队里没工出，知青组的都上山砍柴禾了，她挣点工分也算大家的。

    陆晴川每天一边慢悠悠地量地，一边打猪草。遇上周围没有猪草的时候，她就割一背篓红薯藤。

    队里畜牧组的母猪下了几窝小猪，又还有五头耕牛要伺候，因此在大量收购猪草和茅草，一百斤能卖两角钱。如今大环境不好，挣钱不容易，不能错过任何挣钱的机会。

    完成了林大人交代的任务，陆晴川割了半背篓红薯藤，把长长的猪草藤挽成结，一背篓塞得满满的。

    负责收猪草的是何春香，她称，周雪娥计数。这个让她脑壳疼的女儿偶尔会说一两句简单的话，她听从陆晴川的意见，尽量让周雪娥多接触一些人。

    “周冬桃，11斤。”报完数，何春香往簿子上瞧了一眼，字迹端正工整，数量记录得清清楚楚，她露出了会心的笑，“下一个。”

    陆晴川把背篓背到何春香面前，甜甜的说道：“伯娘，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何春香提起了秤杆子，“13斤。”

    陆晴川跟周雪娥打了招呼，视线不小心瞟到了簿子，上面工工整整的记着：陆晴川，14斤。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山找宝

    趁着时间尚早，陆晴川又赶紧前往干狗岭西面。因为有凉水坑的滋养，这里的猪儿藤长得非常丰茂，一条条又粗又壮，紧紧纠缠在一起。

    短短半个钟头，她就割了五背篓，一共43斤。经过周雪娥的计数，又多出了5斤。

    这一天下来，除了挣的12工分，还交了60多斤猪草，也有一角多钱了，好过没有。

    交完第五背篓猪草，陆晴川看到周冬桃在周麦生的堰塘前徘徊着，于是快步走上前去，“冬桃嫂子，你在等我？”

    周冬桃把声音压的很低，“昨天林大军过来找林大壮，他们关着门在房里说话。除了你的名字，其他的我听得不大真切，自己要当心点。”

    “冬桃嫂子，很多谢你。”陆晴川已经猜到会发生什么了，他们不外乎玩前世的小把戏，恐怕这一回他们会摔得很惨。

    这几天马南湘和林小梅对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天夜里不坐到半夜不回去。

    面对陆晴川的干呕，马南湘和林小梅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眼里闪着精光，另一个却是鄙夷。

    陆晴川明白，机会已经来了，她带着陈小凤去队里开证明。

    “川川，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陆伯伯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留在云市的。”陈小凤不安到了极点，陆家对她恩重如山，川川也当她是亲jiejie，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马南湘害川川。

    陆晴川态度很坚决，“来是咱们一块儿来的，走也要一起走。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吃亏的是那两个贱人。”

    周保生、周麦生比较忙，开证明这种事一般是由文书王有财办理的。

    陈小凤把申请书交给了他，“周文书，我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想请几天假。”

    周有财抽着红梅香烟，斜着眼看着两个女伢子，他的想法跟周麦生相似，横竖看知青不顺眼。落烟坪年年口粮不够吃，每个月还要匀出一些养这帮闲人，每到月底帮着林大军统计分粮的数据时，他更是对知青恨之入骨。

    现在陈小凤来请假，他很不痛快。在他的意识里，知青都好吃懒做，感觉干农活累，就随便找个借口回家躲懒。

    他拿着申请书扫了一眼，然后扔到了一边，“外公重病？又不是人已经死了，这假不能批。”

    陆晴川晓得陈小凤应付不来，她不卑不亢的辩驳道：“王文书，家书在路上走了一个星期，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晓得。再说了，能在老人家活着的时候见上一面不是更好吗？孝子贤孙，不就是用来养老送终了吗？”

    她说得头头是道，王有财差点被她绕进去了，“不是，你也讲了，信在路上走了七天，哪个晓得她外公现在死了没？”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必须回，要是人活着，就见最后一面；要是不在了，就送最后一程，亡者为大嘛！”

    王有财一时语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伢子，仗着自己读了两天书，怎么着都有理了！“陆晴川，又不是你请假，你打什么岔？哪儿凉快呆哪儿去。”

    见他恼羞成怒，陆晴川觉得好笑，好歹是个大队干部，就这点素质，“王文书，我是就事论事。”

    敢这么顶撞大队干部的知青，除了钱志彬，就是她。王有财感觉她故意让自己下不来台，干脆把申请书往办公桌上一拍，“我告诉你，今天这申请书我还不批了。”

    恰巧这时林大军从外头回来，一看办公室的场景，就明白是陆晴川惹火了王有财，视线不由自主落到了陆晴川腹部，恨不得一脚踹掉那个孽种。胡向前那个二流子哪一点比得上自己？凭什么拥有陆家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把火气压了下去。边揭草帽边问：“怎么啦这是？”

    “你问她！”王有财气哼哼的说。

    陆晴川料定林大军会站在她一边，“凤jiejie的外公重病，她想请假回去看看，可王文书不同意。”

    林大军一听，好事啊！少了这条瘦巴巴的柴火棒子作梗，他的计划应该更容易完成了。

    “有财哥，将心比心，哪个家里没老人？哪个人不老？反正现在队里的工不多，就让她回去看看，人之常情嘛！”

    平时王有财和林大军穿同一条裤子，遇到难事都靠林大军帮他拿主意，既然他的主心骨开口了，他好多说什么。黑着脸开好证明，盖上红戳子，往陈小凤面前一扔。

    陆晴川不想树敌太多，向他们道了谢。

    陈小凤是个懂事的女孩，正常的人情来往她晓得。按理说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应该给陆伯伯他们捎点东西回去。

    可落烟坪连饭都吃不饱，能有什么带的呢？“要不，我明天上山摘些猕猴桃？”

    陆晴川记得，从流云市到云市的火车是三天一班，明天中午刚好有一班，去摘猕猴桃就赶不及了，“带回去的东西我会准备的，你先收拾一下。衣服不用带太多，家里有，省得掂来掂去的麻烦。”

    陈小凤点点头。

    陆晴川背着背篓上了干狗岭，哼哧哼哧爬到西面。这里不光有凉水坑、有猪草，还有一大片松林。

    据说这些松树最少生长了100年以上，长得郁郁葱葱，树林中常年不见阳光，地面又阴又潮。泥土在脚下湿湿软软的，蛇虫最喜欢藏匿在这种地方。

    因此，陆晴川每走一步都特别小心，她不停的用竹棍敲打着四周。前世，队里的人除了砍树，很少来这里，所以没有人晓得这里头有宝贝。直到改革开放后，别人在这里挣了大钱，落烟坪的人才追悔莫及。

    40年过去了，队里的人围在一棵腐烂的松树前捶胸顿足的场景她仍然记忆犹新。

    “就是在这里摘到的，我以前就在那边砍过树呢！”林大壮一脚将松树踢成两截，周冬桃劝道，“这还不是我们没财运？”

    “是啊，我进林子里抓过两回蛇，也没留意到那玩意儿。”

    听了林家寿的话，胡翠花狠狠的掐着陆晴川的手臂，“天天叫你来这里捡松果，你就是不听。要不然我们家大军早就发达了，都怨你个背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