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监护人
车内，良久的静默。 沐忆轩依旧站在驾驶座旁边，骨碌的大眼，透过车窗东张西望。 突然，他想到什么，转身，小手撑着后椅座，蹭掉鞋子的小短腿一抬，爬了上去，走到聂尹蕊的身边。 一副神秘的样子。 轻拍了聂尹蕊的肩头，在她扭头之时，小家伙手掩着小嘴，凑到聂尹蕊耳边，压低了声音。 而后站开了小半步，对着沐子睿的地方，扬了扬头。 向聂尹蕊示着意。 聂尹蕊的杏眸，睁大了一圈，微拧的眉头，彰显着她的犹豫。 “舅舅，花花有话要给你说。” 聂尹蕊：“……” 她又不是不说，只是现在不想和沐子睿说话，这孩子，这么猴急，难道还怕她失言？ “哦……” 沐子睿转动着方向盘，“哦”字全是升调，眸光移到后视镜上，正好看见聂尹蕊吃瘪的表情，嘴角不自觉上勾。 他将沐忆轩接回，放到她身边，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聂尹蕊满额的黑线。 小家伙却全然没有理会，还死劲的朝着她，对着驾驶座的位置努着嘴。 那样的神情，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聂尹蕊抬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小家伙居然还咯咯的笑出声来。 聂尹蕊转身，对着前方，拢了拢敞开的羽绒外套，清了清嗓子。 “那个，这周六，我想带轩轩去游乐场，那天可不可以不补课？” 沐子睿平视着前方，并未回答，片刻后，拿起置物格里放置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敲，眸光在前方和手机屏幕上交替。 见状，聂尹蕊和沐忆轩面面相觑。 沐忆轩明亮的眸子，明显黯淡了几分，聂尹蕊抬手揽过他，以示安慰。 然而就与此同时，沐子睿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把他的课程安排和家教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以后这些事，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你也是他的监护人。” 话音刚落，腿上的钱包里一阵震动，聂尹蕊拿起，从里面掏出手机，解开频幕锁，发进的短信。 备注名“丑八怪”。 聂尹蕊抬眼，看向驾驶座的方向，她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侧后方，耳边回荡着沐子睿刚刚的话语。 也是监护人？ 昔日的一些情景浮现，内心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陈杂。 “花花，丑八怪是谁啊？” 沐忆轩清甜的声音，打破了聂尹蕊的沉寂，她不自觉的将手机屏幕盖住，带着几分心虚。 侧脸，是沐忆轩烂漫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明万分，像一汪清清泉水，却满含着疑问。 见她半天没有回应，小家伙又重述了一遍：“花花，丑八怪是谁啊？” “是……” 聂尹蕊脑子里正拼凑着字幕，却听得前方一道鼻嗔，而后扬起的是凌冽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测测。 “轩轩，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谁最帅？” 沐忆轩闻言，蹦跶着到座凳边沿，身子前倾，抱住驾驶座靠背，满脸的殷切，声线依旧清甜：“舅舅。” 沐子睿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明显是满意的，沉吟了片刻，温淡开口：“所以，这……作为昵称，貌似不合适。” 聂尹蕊：“……” 距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兰博基尼停下，沐子睿拉下手刹，毕竟这样的学校，送学车太多。 而且不乏豪车。 聂尹蕊推开车门而下，站定后转身，接过沐忆轩。 两大一小，手牵着手，向校门口走去，位于中间的沐忆轩，摇头晃脑，小腿一路蹦跶，满眼满心的欢快。 还不断张嘴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花花，为什么人有影子？” “……” “花花，为什么有冬天？” “……” “花花，为什么冬天要下雪？ “问你舅舅。”聂尹蕊听着问题，五官都快扭成一团，最后，索性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沐子睿。 沐忆轩便扭头，望向一边的沐子睿，而聂尹蕊嘴角掀起了不怀好意的笑。 沐子睿嘴角轻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整个人散发着英气，透露着矜贵，裁剪的体的大衣外套将他衬托的绅士。 “关于影子，这是一个光学现象，人是一个实体，他对光线起了阻碍作用，光线无法抵达之处，就会形成一片较暗的区域，也可以说是一个阴影部分，而这个阴影部分就是我们所说的影子。” 沐子睿说完，垂眼看向瞪大双眸的沐忆轩，“懂了吗？” 沐忆轩茫然的摇了摇他的小脑袋。 沐子睿亲和一笑，“所以，你要好好学习，不久的一天你就会懂了，知道吗？” 沐忆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沐子睿抬眼，看向一旁的聂尹蕊，她微张的嘴一闭，吧唧两下，别开视线，阴阳怪气开口，“舅舅，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又冬天。” 沐子睿轻笑出声，“关于这个问题，请听下回分解，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校门口了。” “花花，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冬天？”沐忆轩无心的一句话，尴尬了某人，却逗笑了另一人。 “沐忆轩。” 一道清甜的童音传来，打破了这样的气氛，三人齐刷刷的侧眼，一个打扮可爱，时尚的小女孩映入眼帘。 她转身对着身后的老人道：“张伯伯，你回去吧，我和同学一起进去。”说着朝着半百老人挥了挥手。 小女孩儿手拉着书包肩带，踩着短靴来到跟前，打量了一番，眸底泛着艳羡：“沐忆轩，你爸爸mama一起送你上学，真好。” 聂尹蕊低头看向沐忆轩，小家伙早已收敛了烂漫的笑容，一脸的严肃，嘴都未张开，只是从喉头溢出一声。 “嗯。” 啧啧啧，这么小就耍酷，真是有其舅必有其侄，聂尹蕊撇撇嘴，“你是轩轩的同学吧？真是可爱。” 聂尹蕊说着，俯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小脸蛋。 小女孩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糯糯开口，“谢谢阿姨。”随即又明媚一笑，“我和沐忆轩是同桌。” “同桌啊！”聂尹蕊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你们一起进去吧。”说着将身边的沐忆轩向前推了一点。 沐忆轩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小女孩儿显得有些尴尬，低头搅着小手指。 聂尹蕊在两个小朋友身边蹲下，理了理沐忆轩黑色的羽绒外套，“怎么了？上课时间快到了哦。” 沐忆轩依旧站在，半响后开口，“放学，是谁来接我？” “你妈！”沐子睿温温淡淡的声音响起，平静的像是在叙述一件家常。 聂尹蕊：“……” 妈？ 聂尹蕊的心猛的一跳。 却见沐忆轩竟满意的一笑，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留下还低着头的小女孩，搅着手指，带着几分委屈。 沐忆轩转身，轻吼，“走了，笨蛋。” 小女孩儿便欢快的跟了上去，笑盈盈的小跑，跟在沐忆轩身侧。 聂尹蕊看着这样的画面，咧嘴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拉了拉肩上的包带，自顾自低喃，“小姑娘真可爱。” 画面真美好，就是太小。 呀！都说现在孩子早熟……这……这…… “走了，笨蛋。” 正在她心里yy之际，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她猛的侧脸，嘴唇擦过沐子睿的脸颊，她的脸颊刷的一红。 低下头，直匆匆的向车的位置走去，留在身后的沐子睿，笑意在嘴边化开，修长的腿轻迈。 聂尹蕊拉开后车门，满脑子都是刚刚路过的那家早餐店，随即心一横，关上车门，向一边跑去。 沐子睿一只腿刚迈上车，见抛开的她，退回地上，转身，正欲张开，却看见她跑去的方向处，是一家早餐店。 他内心的某处在密化，便的柔软，整个眸子映出的都是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间弯起。 没过多久，聂尹蕊折回，手里多了两个塑料袋，袋子内侧，被蒙上了一层白雾，看得出里面的东西热气腾腾。 她将其中一个袋子递出，“给，我没吃饱，去买的时候顺便给你买了一袋。” 沐子睿凝着她，没接过，亦未答话，只是眸光异常的柔和，而聂尹蕊别开了视线，收回手，“不吃拉倒。” 沐子睿一把拉起她的手，“不是不吃，是没法吃，我要开车。”说着唇角轻勾，“所以，请你吃的时候顺便喂我一下。” 聂尹蕊：“……” 喂？ “不要。”她的声音异常的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沐子睿平视在前方，咀嚼的嘴还是能看到上扬的弧度，就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轻敲着音律。 而坐在副驾驶室的聂尹蕊，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瞪着手里蒸饺的眼，含着幽怨，她这就是自找虐。 一个早上，半个小时内吃两顿早餐。 而且她第一顿吃了两碗稀饭，一个荷包蛋，这不想还好，一想就想吐。 沐子睿斜眼，余光正好瞟到她纠起的小脸，嘴角的笑意收敛，“把你的那份给我尝尝。” 闻言，聂尹蕊立马递了过去，喂进沐子睿的嘴里，沐子睿咀嚼了两口，下咽道：“你这份比我的好吃，你别吃了，都给我留着吧，而且你给我买的那份，都不够。” “好！”聂尹蕊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如丢掉烫手山芋般。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会回答的太轻快，怕被沐子睿发现的扯开话题道：“现在的孩子早熟到哪个年纪了？” “幼稚园吧。”沐子睿回答。 聂尹蕊：“……” …… 上班，事多的时候，总是过的疯快，比如现在，已经到午饭点了，聂尹蕊扭了扭脖子，站起。 都怪沐子睿，她现在毫无饿意。 “meimei，一起吃饭。”催书尚伫足在聂尹蕊身旁道。 聂尹蕊刚欲答应，回头便瞟见，不远处的格子间里，唐静收拾着缓慢的收拾着东西，眸光时不时的瞟向他们的方向。 不过，她自然知道她不是在看他。 聂尹蕊对着催书尚尴尬一笑，“书书，不好意思，我约了销售部的瑶瑶一起吃饭，要不，下次？” “我怎么听着这么像是敷衍，还下次？”催书尚轻挑了眉梢，橘黄色的羽绒服将他衬托的明耀。 聂尹蕊：“……” “看你那样，逗你的，我先走了，你也快联系她去吃饭。”催书尚爽朗一笑，露出洁白牙齿。 聂尹蕊望着他宽厚的背影，那么阳光的笑容，怎么就…… 想着回头，迈步到唐静身边：“小静，一起吃饭吧。” 唐静猛的抬眼，眸带惊诧，刚刚他俩的谈话，她听的清晰，四目相对间，诧异消散，她对着聂尹蕊，点了点头。 中式快餐店里，人声嘈杂，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尤其的多，聂尹蕊和唐静相对而坐，唐静搅着米饭，眸光涣散。 聂尹蕊也数着米粒喂进嘴里，直直的看着唐静，最终没能忍住，抬手轻叩了桌面，“小静，饭快凉了。” 唐静这才双目凝焦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夹起米饭喂进嘴里，很快却又放下了筷子，一副凝重。 聂尹蕊下咽了嘴里的食物：“小静，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信，你看，放眼望去一大片。” 她说着抬手指了指整个大厅。 唐静低垂了眉眼，“可是爱的人只有一个。” 聂尹蕊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节，唐静说的她何尝不了解。 劝别人的时候，都能头头是道，还条条在理。 但是搁自己身上，确实没那么简单。 唐静沉吟了片刻，眸光真挚的盯着聂尹蕊，再度开口，“你并不看好我们，对吗？” 聂尹蕊眉头一囧，“额……这个……小静，这不是看不看好的问题，而是……你知道的，你们喜欢的是一样的，你喜欢男人，他也……” 喜欢男人。 聂尹蕊并未说出最后四个字，但是她确定唐静明白。 唐静轻咬了唇瓣，身子前倾了几分，压低声音道：“meimei，其实他不是天生的同，他以前交过女朋友的。” 她说着一顿，最后的低喃想是自言自语，“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 交过女朋友？ 她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也是，这样的事，她不问，他怎么可能自己主动的去提，而且那估计还是他心里跨不过去的坎。 刺激？ 到底是怎样的刺激，连性趣向都变了？ 她思忖着，拿起一旁的汤碗喂进了嘴里。 “meimei，我在网上翻阅过，也打听过，这样的人能掰回来的。”唐静突然冒出的话，聂尹蕊轻呛，汤汁落进了气管。 她放下汤碗，接过唐静递来的纸巾，捂着嘴轻咳，好半天才回过气，对着唐静关怀的眸子道。 “你……要把他掰回来？” 唐静的身子还保持着前倾的状态，坚定的点了点头。 聂尹蕊静默，神色凝重，她自是希望催书尚好，虽然现在同已逐渐被人们所接受，甚至很多国家都开始合法化。 但是，这毕竟还是边缘化的关系，而且最不能接受的便是父母，否则当初催书尚也不会默认唐静。 但是这条路，唐静必定会走的艰辛，人的心又不是玉米，说掰就掰，“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嗯。”唐静嘴角绽开笑容，虽然隔着镜片，聂尹蕊也看到眼眶里聚集的白气。 她想到什么，抬手，一把取下唐静的眼镜，“你知道吗？这个动作，我已经忍了很久了。”那次在催书桑尚家吃面的时候，她就手痒的慌。 唐静弯嘴一笑，又紧张的伸手去拿，“meimei，我看不清。” 聂尹蕊手一偏，唐静扑了个空，“呀，小静静，没想到你取了眼镜，还挺好看的，至少比带着眼镜好看一倍。” 唐静微笑出声，被赞扬容貌，女人总是开心的，但还是抬手去拿，“可是，这样，我什么都看不清。” 这次，聂尹蕊并未偏手，唐静成功的拿到眼镜，戴起，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 “唐静，你以后戴隐形眼镜吧，至少戴到把他掰直为止。”聂尹蕊身子前倾，凑近了唐静说。 唐静摇了摇头，“隐形眼镜带着不舒服，听说还伤眼。” 聂尹蕊身子后倾，抬手看着手指甲，故作慵懒开口，“也不知道是眼镜舒服重要，还是咱家书书重要。” 她说着，余光斜瞟，果然看见了唐静眸里的犹豫，嘴角浅弯。 人力资源部 聂尹蕊的办公桌上，沐忆轩抱着他的小书包，吊着的小腿，一晃一晃，扬起的小脸东张西望。 显得十分悠闲。 返回办公室的人渐渐增加，整个空间变的聒噪，三两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甚至里面有其他部门的人。 休息时间，部门之间窜个岗也是极其正常的事。 “你说，这孩子是怎么进来的，保安和前台没阻揽？” “聂尹蕊孩子这么大了？没听说她已婚啊？你们人事部不是员工档案资料吗？你不知道吗？” “诶诶诶，你们不觉得他长的很像一个人吗？很熟悉的感觉。” …… 细细碎碎的声音，若有若无。 突然一个女人双手一拍，“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你们不觉得他长的和王子殿下有点像吗？” “怎么可能。”另一个女人声调轻蔑的道。 但是大家还是因为这句话，齐刷刷的向聂尹蕊的办公桌望去，而且这一望，还引起了一片倒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