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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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为何?” “他不记得,便对我少了许多亏欠。” 苏梨说得很轻,但距离很近,岳烟听得很清楚,心里闷闷地有些难受:“那你呢?” 你对他情深义重,他却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你会难过吗? 苏梨没料到岳烟会追根究底的问,恍惚了一下,看见陆戟接了圣旨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么些年他的容颜和性格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初见。 苏梨依然清晰的记得和他相处的一点一滴,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心动,亦或者那并不是心动,只是感激和崇拜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微妙复杂,苏梨也不能准确说明白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她肯定她对陆戟的感情和对楚怀安的不一样。 无论楚怀安和她关系亲昵到什么地步,在楚怀安面前,她还是会害羞,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会因为他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而心跳加速。 若是她和陆戟之间没有隔着一个顾漓,若是陆戟娶了她,这一辈子,她和楚怀安恐怕再没有什么交集。 可没有如果,兜兜转转到了如今,谁是谁的过客已一目了然。 他们各有归宿,不必遗憾也不必埋怨。 “都会过去的。” 苏梨轻声回答,端起酒杯,目光恰好与楚怀安对视了一下,那人似乎发现她刚刚盯着陆戟走神,眉头微皱,眼神透出不满,苏梨移开目光,唇角含了笑,仰头手里的酒,只觉那酒甘甜爽口,甜入了心扉。 苏梨浑身都散发出释怀后甜甜的幸福,岳烟握紧酒杯,看着杯中自己茫然的倒影。 真的什么事都会过去吗? 楚怀安的要求已经提过了,楚凌昭直接让宫人宣布了他和苏梨的婚事,众大臣纷纷贺喜,女眷区则是一片议论纷纷,都在打听苏梨是谁。 苏梨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回应。 封赏结束,司乐局上了节目,过了一会儿,一些未婚女眷也开始表演节目。 苏梨许久没这样坐下来好好看节目了,很有兴趣,看得津津有味,虽说节目大多都是没什么新意的歌舞,但看看这些小姑娘大展才艺也蛮有意思的。 琴棋书画都上了一遍,一记轻灵的笛声忽的自殿外传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看向殿门口,片刻后,一只彩蝶翩然飞进殿中。 那彩蝶翅膀是蓝色,上面还有斑斓的图案,漂亮极了。 众人全都盯着那彩蝶看,彩蝶在殿中飞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在苏梨面前徘徊不去,苏梨见它着实漂亮,忍不住伸出手,那彩蝶飞了两圈便停在她指尖。 “停下了!” 有人惊呼,还以为是苏梨出其不意排的节目,下一刻,殿门口忽的飞进来一群彩蝶。 “天呐!” 众人这下无法淡定了。 毕竟已经立秋,这个季节应该是没有蝴蝶的,突然飞来这么多彩蝶,已称得上是奇观。 众人啧啧称奇,在一片惊叹声中,一个白色身影自殿外翩然而来。 白色衣裙是特制的舞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薄纱,行走间如云雾翻涌,仙气飘然,上衣极贴身,勾勒出玲珑的身体曲线,腰间是红绸交叠做的网状裙纱,缀着银铃和流苏,银铃的清脆声响和笛声交相呼应,一时美不胜收。 女子戴着面纱,只见婀娜身姿,未见面容,已是动人脱俗,她随着笛声翩翩起舞,待曲到高处,两手一挥,陡然甩出两条水袖,水袖末端是清新的淡绿色,她原地旋转起来,那水袖如仙雾在她身周缭绕,数十只彩蝶也跟着在她周身飞舞。 整个宴客厅一时无人说话,全都惊愕的看着眼前美好如仙境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缓缓停下,她蹲下身,裙摆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铺陈开来,那些彩蝶停驻在她身上,裙摆上,如梦如幻。 依然没有人说话,都还沉浸在一片震撼中没有回过神来。 “臣女林月霜斗胆献丑,请陛下和诸位大人莫要见笑!” 林月霜开口,声音轻柔却自信大方,足以让所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是她呀,京兆尹的独女。” “我就说今晚怎么一直没有看见她呢。” “不是说她伤了腿么?好几个月没出门了,看来腿没事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楚凌昭已开口:“此舞极好,赏!” 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旁人立刻跟着鼓掌喝彩,夸京兆尹教女有方,夸林小姐实乃不可多得的妙人。 “谢陛下隆恩!” 林月霜叩谢,这会儿才显出气息不稳,可见方才那一番舞蹈是极费力的。 林月霜谢恩后退下,伸手一挥,那些彩蝶便自发的从殿外飞出,,男眷区的不少公子都失了魂,伸长了脖子追随她的身影张望。 与蝶共舞这一招着实新颖亮眼,今夜过后,这位林小姐应是要稳坐京都第一才女的宝座了。 苏梨自顾自的想着,肩膀忽的一重,淡淡的酒气袭来,岳烟不知什么时候喝完了一瓶花酒醉了。 “阿梨,你知道顾漓怎么死的吗?” 岳烟低声问,眼眶已然发红,她紧紧地抓着苏梨的手,唇瓣颤抖着落下泪来,然后苏梨听见她说:“是我被我害死的啊,她是被我害死的啊!” 岳烟说着激动起来,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苏梨忙捂住她的嘴,扭头冲旁边的宫婢道:“郡主喝醉了,与我一起先扶她回去休息。” 苏梨说完又对楚怀安交流了眼神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岳烟提前离席。 回到寝殿,把岳烟扶到床上,苏梨便打发宫婢去煮醒酒汤送热水来。 岳烟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床帐无声泪流,苏梨坐在床边也没有说话,良久,岳烟再度开口:“那天我该陪着她的,她向来胆子小,又怀着几个月的身孕,万一受到惊吓孩子也可能会保不住。” “那天……你去哪儿了?” 苏梨低声问,轻轻握住岳烟的手,和苏梨比起来,她的手很凉。 “我在城里救人。”岳烟回答,反握住苏梨的手,握得很紧,好像不抓住什么,就会溺死在那可怕的记忆中一样。 “顾炤让我不要出去,我没有听他的话,后来胡人攻城,顾炤出来找我了,我们回去的路上,看见忽可多抓了顾漓,顾炤立刻带人追出了城。” 后面的结果苏梨其实已经知道了,岳烟还是颤着声说了一遍。 “他没有把顾漓带回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回来!” 岳烟说完那句话以后,苏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岳烟低低地啜泣声。 她们都很清楚,顾炤和顾漓后来都遭遇了什么。 苏梨不能说岳烟不听顾炤的话跑出去没有错,也不能说顾漓的死和她没有半点关联,经过这么多年风雨,很多事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准则判定是非。 宫人很快送了热水和醒酒汤来,苏梨让人退下,喂岳烟喝下醒酒汤,见她醉得厉害,柔声安慰:“一切都过去了,睡吧。” “……” 岳烟没了声音,已然睡了过去,苏梨拿了帕子帮她净脸,又擦了手,最后帮她掖了掖被子。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苏梨想走,听见岳烟醉醺醺的呢喃:“顾炤,我不欠你什么了……” 她没清醒,说完话,眼角又流出泪来。 苏梨看得分明,岳烟嘴上说着不欠顾炤什么了,表情却一点都没释然放下。 她与顾炤若想两不相欠,只怕还需要许多时日去解开心结才行。 这心结在他们心底,除了他们自己,旁人想帮忙也帮不上。 苏梨帮岳烟擦掉眼泪,等她完全睡熟才起身离开。 出了门,秋风送来凉意,苏梨突然很想和楚怀安说说话。 她快步走回宴客厅,到了那里才发现时间不早,宴会已经散了。 宴会散了,楚怀安怎么没来找她? 苏梨有些诧异,找了宫人询问,才知道楚怀安和楚凌熙一起离席走了。 他们许久未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苏梨没去打扰,让宫人给楚怀安带了句话,便自行出了宫。 宫门口之前停了不少马车,宴会散了众人出来,不免占道有些拥堵,苏梨出来的时辰正好,这会儿道路才算畅通起来。 苏旬坐在马车上等着,一见她立刻挥手:“阿姐,这里!” 苏梨提步走过去,抓着苏旬的手上车,苏楼和苏弦端坐在车里,等苏梨进去,整个人都拘谨起来,不大自在的唤了声阿姐。 “你们吃过了吗?” “吃了,侯爷让我们护送你回家。” 苏旬高声说,身上有轻微的酒气,眉梢上扬着透着掩不住的喜气,看来今日他是十分开心的。 “回了京有这么高兴吗?” 苏梨不由得问,见她想和苏旬说话,苏楼体贴的把帘子撩起挂在旁边,苏旬挥鞭驾车,朗声回答:“嗯,高兴!” 三人不过十来岁,还是少年人的心性,终究还是藏不住话,苏楼在旁边揭短:“哪里是回京高兴,分明是收了荷包高兴!” “有人送了你荷包?” 苏梨有些诧异,她十五岁的时候开始流亡,早忘了这个年龄的少男少女正是情窦初开互表心意的时候,因此全然没有想过三人的婚事。 “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 苏旬大声否认,身体却不自然的紧绷,一看就是欲盖迷彰。 苏梨也不拆穿,只温声劝告三人:“姑娘家的荷包不能随便收的,你若是对她无心,收了只会叫人家一腔真心错付,平白伤了人家的心。” 话本子上多少痴男怨女都是这样形成的,苏梨情路走得坎坷,自是不希望他们如此。 苏楼和苏弦都认真的点头称是,苏旬闷声驾了会儿车,半晌低声道:“我知道,我收了她的东西,定是要对她负责的。” 他年龄虽小,倒是个有担当的。 苏梨不担心他会走歪路,还想再说点什么,苏楼突然犹犹豫豫的开口:“阿姐,你……可知道林姑娘的事?” “什么事?” 苏梨疑惑,苏弦抓着苏楼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话,苏旬也跟着掩饰:“没什么事,我们听说今晚有位林姑娘与蝶共舞,美若天仙,有点好奇,哈哈哈。” 苏旬笑得非常不自然,苏梨的目光在苏弦和苏楼之间流连,很快有了猜想。 “我离京一年多,这位林姑娘莫非与侯爷交情颇深?” 苏梨质问,掺杂了几分怒火,故意诈两人的话,两人果然绷不住,忙帮楚怀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