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亡灵与记忆

    八

    今夜是新年。

    新年对萧蒻尘来说，从来都不是值得庆祝的日子，而从四年前开始，成为了她最害怕的日子。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这是月的忌日。每到这一天，冰冷的空气中仿佛都飘动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将她全身每个细胞痛苦的记忆再次唤醒。

    也许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和程西西做朋友，因为她不会给她安静的机会，也就让她侥幸避开了许多悲痛。

    “苏寒，我们出去散步吧！”快到12点了程西西还是那么精力旺盛。

    “好。”她跟着她去了湖边，因为她绝对不想在那个时间自己呆在房间里，否则她一定会发疯。

    夜晚的湖边很黑，平时都会亮起的湖畔照明灯偏偏在新年这天全部关掉了，只有水面微微闪动着月亮的光芒。萧蒻尘正要劝程西西回去，后者却神神秘秘地说：“闭上眼睛苏寒，我有惊喜要给你。”

    大概要吓她一跳吧，萧蒻尘无奈地闭上眼睛，却半天没有动静。她等到快要睡着时，程西西的声音终于响起来。

    “好了，睁开眼睛吧。”

    她微微睁开眼睛，却被眼前一闪而过的光芒刺痛了一下，她迷茫地睁开双眼，被眼前出现的东西震惊的几乎尖叫出声。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团如火焰般跳动着的小小烟火。

    曾经在叶灵川手心，在叶灵川胸口跳动着的小小烟火。

    程西西以为她是惊喜地说不出话来，开心地笑着点燃了一把烟火塞进她手里：“给！”

    “不要！”萧蒻尘尖叫一声，把那些烟火丢了出去。

    刚刚还闪亮着明亮光芒的烟火在接触到湿漉地面的瞬间顿时熄灭，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

    “没事吧苏寒？”程西西也顾不得起疑，急忙抓起她的手检查着，果然上面有明显的烫伤。

    而她安排在湖周围的人手，却依然按照计划进行着他们的工作。

    “砰！”

    金色的烟火在对岸的天空绽放开来，粉碎成无数美丽的星星向下坠落。

    然后，无数烟火从湖边的各个角落升空，各自将天空映照出不同色彩的灿烂光辉。

    寂静的夜晚瞬间变得像童话王国一样美丽热闹，远处散步的人们，会馆窗边的人们纷纷都惊喜地为这奇迹般的美丽驻足，仰望着那绚烂的夜空，感动地几乎落下眼泪。

    唯独有一个人，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苏寒，你怎么了？”程西西不敢相信地看着身体轻轻颤抖着的苏寒，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仿佛面对着的是无尽的地狱。

    “不要……不要……”萧蒻尘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美丽的烟火，尽管她拼命抱住头，但那些低沉的轰鸣声仍然不停地灌进她耳朵里。

    “你别吓我啊苏寒，”程西西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她从没见过苏寒这个样子，她高声对着湖边安排的人喊着，“停下来，你们停下来！”可是烟火的声音太大了，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声。

    终于，萧蒻尘推开她发疯一样地跑掉了。

    她不要呆在这里，她不要看见烟火的光芒，不要听见烟火的声音，因为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脸又会出现在她面前，又会出现在烟火下面。

    “蒻尘我们约好了好不好，以后每年都来这里看烟火。”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有一天我会成为更加成熟的人，更加强大的人，成为值得萧蒻尘你喜欢的人。”

    “所以请你等到那个时候好么，到那个时候你可不可以……”

    “如果我死掉的那天蒻尘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拜托别人点燃它们，你要是看到的话可不要忘记流眼泪。”

    她承受不了，生命中的那晚她承受不了，就算仅仅只是回忆。

    她的世界已经重新沉入黑暗了，黑暗到她已经不会再畏惧任何黑暗。然而那些光芒是掀开她所有痛苦的钥匙，让她看见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满身的伤痕。

    看见了，她才知道自己依然在痛着。

    知道自己是那样的痛着。

    她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一个黑暗的地方，一个能把她藏起来的地方，一个能再次隔绝所有光亮的地方，她什么都不管地拼命奔跑着，随手拉开一扇门就冲了进去。

    骤然减弱的光线让她稍微安心了一些，虽然不知为什么脚下会有柔软的白雪，但是在积雪的道路尽头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的心仿佛突然被捏紧了，神情恍惚地向前走去，心里有个声音提醒她逃开，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向前走。

    终于，她看清了……那是一个人……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液体暗色的液体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月……”她的唇微微颤动，吐出这个破碎的字眼。

    四年前的那个新年，没有了呼吸的月就是像这样躺在自己的脚边，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再次看到这一切，是因为那些烟火让她出现了幻觉，还是她又回到了四年前那个一切悲剧开始的时刻。

    不要，那样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萧蒻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自己面前的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十字架，自己一定是跑进白天那个教堂了吧，可是月……又是怎么回事？

    “害过人的人在十二点过后会在里面看见自己害死之人的灵魂哦。”白天遇见的女生的声音诡异地在她耳边掠过。

    她的身体猛地怔了一下，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有这种事……

    可是她下意识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正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人……动了。他慢慢地撑着身体站起来，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啊！”萧蒻尘如崩溃般尖叫起来，转身往大门跑去，却被地上放着的什么东西绊倒了。

    而身后的人正慢慢向她走来。

    “不要过来！求求你不要过来！”萧蒻尘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惊恐地想要逃走，可全身抖得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而眼前的苏月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执着地弯腰紧紧抓住她。

    萧蒻尘疯狂地挣扎着，却无法逃脱他越来越紧的桎梏，最后她绝望地垂下手臂，泪水无声地流淌下来：“放过我月，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