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但是吧，遇上这样的人你还真是不能跟他较劲。他硬是要按照自己的理解去评判你的行为对错，你跟他怎么都说不清楚的。 让老太太最气愤的是，更有那可恨的甚至是编排自家孩子被她爸她妈给抛弃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些人是不知道自家三儿子是有多想接孩子回去，跟他们老两口都提了多少次了，那总该有眼睛看到他们两口子每周都带着孩子们来村里看妍妍这孩子吧。遇上这样硬是黑的说成白的，装作看不见实际情况的，你还真就是没别的办法。 再加上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自家这日子过的好，还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了，还真就不敢在这个时候硬掰扯这些问题。要真要被人揪着由头了，说自家小孙女儿大小姐派头什么的，到时候还是对孩子不好。 所以即便老两口万分不舍，但考虑到村子里可能真的不大适合孙女儿再待下去了，就只能无奈的答应了古建国接孩子回去的请求。 只想着以后两人也找个机会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交代出去算了，反正他们有津贴，也不靠着这些工分过活。 让出去了也能让别人少盯着点自家，自己老两口也能腾出时间和空闲多上城里看看孩子去。 毕竟是唯一亲手养大又带在身边养到这么大的孩子，哪能说舍就舍得了。 老两口想着反正城里三儿子家有空房间，以后他们想孩子了，多过去住住就是了。 而周季祥和林白两位老教授，也在知道村里即将再来一批下放人员住到牛棚这边后，就明白古明妍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时常跟在他们身边学习了。所以对古明妍即将要回城的事情，他们倒也接受良好。 两人跟小明妍接触的多了，也知道了一些她的想法。虽然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会小小年纪的就对自己早早入学这件事这么坚持，但孩子能现在就对自己的未来有所规划，总归是个好事儿，作为孩子的老师，他们当然应该全力的支持。 对于他们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两位老师还是很放心的。不说城里一般学校的课程了，就是现在让这孩子直接去上初中，想来凭着小明妍的聪颖，也是可以很好适应，脱引而出的。 另外，考虑到孩子的基础已经打下了，以后即使是离得远了，她也能通过自学继续深入学习，不会就此中断学业，所以即使他们有再多的不舍，也知道是该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于是，就在这些内因外因的推动下，古明妍将在今年也就是六八年的六月份，回到阔别已久的安城，回到自己在纺织厂家属院的家里，从小村姑正式开始向城市小姑娘的转变。 因为九月份就要开学的缘故，所以古明妍打算六月底就提前回家，适应上一段时间之后就跟着自家哥哥去上学。 其实真的要离开了，古明妍也是很有些不舍的。毕竟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老宅里的每一处都是满满的回忆。而且这里有她最最亲爱的爷爷奶奶，给她传授知识的授业恩师，还有像大丫那样的好多跟她玩耍解闷儿的小伙伴。 说起来以后也是能常常回来看看的，但到底是不能每天住在村子里，很多事情都会慢慢变得不一样。 跟爷爷奶奶还有两位老师们倒还好，毕竟有血缘的牵绊和长辈们之间的交情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会轻易断的。只是对待自己的小伙伴们，古明妍就很是不舍了。 古明妍一个内心成年人灵魂的人，自然知道现在跟小伙伴们约定的再好，什么以后是永远的朋友啊，不会忘记彼此啊这些，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拉长慢慢变淡的。 尽管小时候的回忆再珍贵，也很难一直坚持下去。 毕竟他们都是没什么自主权的小孩子，现在的通讯也不像后世那样发达，她回了城，就意味着将与大多数的村里的小伙伴们走上不同的路，能做的也就只有真心的给彼此祝福罢了。 因着这些情绪，最近古明妍都不是特别高兴。 不过她也明白这是必须作出的改变，每个人都有自己注定的路要走。当下也只好努力振作心情，用更多的时间跟小伙伴们再多玩儿一会儿，再多制造些回忆，把这美好好好的珍藏起来。 自从决定了回城的时间，古明妍就跟着自家爷奶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了。这都好几天了，她一个小小的人儿，但这行李却好似怎么也收拾不完似的，总是在即将看到尽头的时候，又会从这里那里的再冒出点儿什么出来。 看到这情况，古建国瞅着自家爸妈和闺女儿都不大高兴的样子，也是不敢多说什么。 他就只是在一旁弱弱的表示，闺女儿回到自家，什么都不需要带，他都给准备好了，就在家里好好放着呢，明妍只要人去了就行。 接着他还又劝二老，只说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一家到了周末就会回来看望他们了，而且二老要是想孙女儿了，抬抬脚就去城里了，又有地方住，可不是方便。 原是想劝人的古建国这话说出来却听的二老怎么都不顺耳——你个既得利益者就不要在这个时候上来添堵了好不好。 他们家小妍妍从小跟着他们老两口长大，那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的，这就算是离得再近，以后也方便随时去看她，但到底是住到两家去了，性质还是不一样的。 对于不懂他们心情的古建国，二老也懒得理会他，转身儿就继续帮着古明妍收拾东西去了。 边收拾还边交代古明妍，到了那边家里要如何如何照顾好自己啊，好好吃饭啊，不要让人欺负了去啊，有什么不适应的要立马找人告诉爷爷奶奶啊这些的。 在一旁的古建国听着自家爹妈给闺女儿这么交代，都不禁想问问他们到底是对自己这孩子的亲爹有什么误会。 自己这是把自己的孩子接回家住，全家人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看爸妈这话音儿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把孩子送给外人，担心孩子会在别人家受欺负似的。 跟古家村这边因着古明妍要离开，老人和她的老师以及小伙伴们都多有不舍相对应的，就是城里古建国家里高兴的气氛了。 听说小妍妍终于要回家之后，全家人都接连兴奋好几天了。 孩子们各种准备欢迎礼物的，还帮着宁荣薇给古明妍打扫她的房间。 宁荣薇这个当妈的那就更不用说了，天天看着一群臭小子在眼跟前晃悠，别提多想念自己的小棉袄了。 之前她这个做人儿媳妇的不好主动提要接孩子回家这话，这回好不容易孩子能回来了，她这个做mama的，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漂亮的衣服、鞋子、头花的，给古明妍准备了一大堆，铺盖被褥生活用品也全都给置办了新的，当真是古明妍光着身子回家都行了，生活绝对上不会有任何不便的。 宁荣薇这一通折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嫁女儿给置办嫁妆呢！ 就连白敬龄和他们家里的几个小子，听到消息后都是满心期待着古明妍能快点回家。 白敬龄更是上供销社排着队给买了好些食材，就等着古明妍回家给她换着花样做些好吃的呢。 时间就在有人不舍有人期待中渐渐过去，转眼就到了约定好要离开的时间了。 这天天气很好，一大早上的古建国就和宁荣薇两人一起，骑着车子来接古明妍了。 因为想着要帮孩子带行李，这次他们夫妻过来就没带儿子们，还专门一人骑了一辆车，准备驮行李用。 结果没成想，二人进了家门，倒是没看见自家闺女儿的包袱，就见到自家老母亲身旁放着的一包袱行李了，也不知这里面装了些什么。 古明妍这时候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她最近因为要离开在即，跟爷奶有很多不舍，就天天的黏在两人身边，晚上更是要抱着自家奶奶才肯睡觉。 昨天晚上，她想着今天就要离开了，跑去提前跟两位老师告别回来后，再看着自家爷奶，就感觉更加舍不得了，然后她就不经意的说了句‘要是爷爷奶奶也能跟着妍妍一起回城就好了’。 她这话原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自家爷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现在还得帮着照顾周老爷子两人，更是脱不开身。 可没成想吧，听到她这话，毕老太太却是当了真了。 老太太想着自家这小棉袄从没离开过自己身边，这到了新环境说不定连觉都睡不好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于是，当天晚上，老太太就跟古老爷子商量着，她要去城里陪古明妍一段时间，待她适应了以后再回来。 发表完自己的决定后，老太太也顾不上老爷子什么反应了，下了床就开始摸着黑收拾东西了。 大清早的，老太太一起来就跑去卫生所安排工作去了，要去城里陪古明妍的心可谓是相当之坚定了。 其实古明妍觉得是自己完全可以适应新的生活的，也不想麻烦自家奶奶。不过看到这两天都比较低落的老太太在做下陪她进城的决定后，整个人的情绪都好了许多，也知道这是奶奶舍不得自己，当下她也就不好再拒绝老人家的好意了。 于是，古建国和宁荣薇两人进来家门，看到的就是刚刚那样的场景了。 至于说古明妍的行李嘛…… 因为怎么收也收不完，加上古建国说家里什么都齐全，老爷子和老太太就当下拍板决定了，干脆叫她什么都别带了，就照着老样子还放在家里得了，这样以后她随时回来住，需要用到什么了都方便。 主要是他们也不太适应家里把古明妍的东西都去掉后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所以就想着把东西留下来得了。 古建国和宁荣薇两个抱着给孩子搬行李的觉悟来的，最后在村口古明妍跟小伙伴们告别后，带走的却是什么都没带的闺女儿和坚持要来城里陪女儿的亲妈，感觉也是醉醉的了。 照着毕老太太的说法就是，她要亲自去城里考察一下他们给古明妍准备的各种东西是不是充分，可不能让自家孙女儿受了委屈。搞得就跟古代妃子省亲，还要派个管事提前下来检查一下宫妃娘家准备的东西是否合规到位似的。 古建国……行吧，您是当妈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反驳就是了。 古明妍算是拖家带口的再次回到了纺织厂家属院。 这一次回来，她就不是暂时小住，而是要长居了。 回家的一路上，她遇上了好些厂里的职工叔叔阿姨的跟她打招呼的，古明妍瞬间就有了一种回到自己小时候刚从医院被抱回筒子楼那时候的即视感。反正感觉都差不多，都是被围着七嘴八舌的讨论，被人当猴看的待遇。 其实古明妍对于厂里的这些职工们来说倒是真没什么重要的。只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作为古建国和宁荣薇的同事，都能感觉到二人的心情那是非常不错的。这一打听，很容易就知道了，人家这是要把小女儿接回来了才这么高兴的。 同事们想着，这古家的闺女儿也都长大了，这么长时间跟着爷奶住在村里，哪怕是古建国他们每周都回村去看呢，但到底是不如带在自己身边来的亲的，所以他们也能这理解夫妻俩兴奋的心情了。 除了大人这边，作为纺织厂里孩子群体中比较有话语权的古家兄弟们，这阵子也是在学校和家属院的小孩子群体中抖了起来。颇有一种我家漂亮聪明的meimei就要回来了，尔等尽情羡慕吧的意思。 搞得跟他们玩儿的亲近的小朋友们也都被挑起了好奇心，一心想看看这古家兄弟的meimei这么几年下来，到底长成了个什么模样了。 所以也就导致了古明妍回家这天，大家都提前知道了，然后就是她被当成个猴，又被围观了一回的待遇了。 好不容易摆脱人群，再听不到那些婶婶阿姨们关于她长相的夸奖了，古明妍可算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跟着爸妈进家门，就看到自家外婆已经张罗好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呢。 白敬龄在看到毕老太太的时候倒也没有多惊讶，她还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位亲家的不舍的心情的。当下她也不多问情况，只拉着众人入席，跟毕老太太直说辛苦了，把妍妍养的这样好多不不容易云云。 整顿饭吃的无比和谐。 古明妍在饭桌上简直是受到了堪比小皇帝般的待遇。 基本都不用她自己动手，碗里的菜就没少下去过。不光是自家爸妈外婆，就连自家的亲哥表哥，甚至是周天宇这个拐着弯儿的哥哥，都给她夹过菜。 桌上还有一道这时候少见的白灼虾，是古建国知道她爱吃，特意在周边的村子里淘换回来，专门给她留着的。 这不禁让古明妍回想起了她上辈子的爸爸。那个时候她在北京上学，好不容易放寒暑假回家了，她老爸也是总会给她做上一桌子的好饭好菜，每次还都会有专门给她留着的肥美的大闸蟹、龙虾、甲鱼等等这些她爱吃，寻常又在学校里吃不到的食物。 从回忆里剥离出来，看着眼前被烫煮过的红皮白rou的大虾，都不用古明妍自己动手，她家亲哥古明新就会给她剥好一大堆的虾rou堆放在小碗里，古明妍只要拿筷子夹着吃就行了，这感觉简直不能更爽了。 整顿饭吃的古明妍是相当的满足。最后吃撑了还有老爸给她解决剩饭，感觉特别好。 看着家里人都对自己这样好，古明妍也是悄悄的放下了心里的一点点担心的。 说来她也不是就那么自信人人都能喜欢她的。毕竟她常年不在家里住，家人都有了自己的固定习惯的生活方式和空间了，她会产生万一家里有人会不喜欢她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的想法，也不是自己没道理的瞎胡想的。 不过嘛，经过了这一顿饭下来，古明妍的点儿小小担忧的念头就被彻底的打消了。 等她再看到自己房间被布置一新的样子，还有衣柜里的新衣服，日常生活用品也都是按照她的生活习惯准备和摆放的后，古明妍自是再没有了一点可担心的了。 没看到那边就连毕老太太都十分满意的样子嘛。作为一个专业来找茬儿挑刺儿的人，自家奶奶都没得挑了，古明妍更是没话可说的。 毕老太太在城里陪了古明妍一周左右的时间，看着她适应良好后，也放下了心。因着村子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需要她去处理，毕老太太也就赶着回去了。 结果没成想，毕老太太回去还没过两天呢，古老爷子又来城里了。 古老爷子这次来也是想古明妍了。 虽然自家老太婆回去说了孩子这边一切都好，但老爷子还是觉得他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再加上刚好之前就有想把放羊的活计给交出去的想法了，于是趁着这次的机会，老爷子干脆就彻底的辞了这活儿了，以后他只在民兵队挂个名儿，时不时的带着村里的民兵训练一番也就罢了。 他这以后算是空闲下来了，也可以时不时的来城里小住上一段时间了。 其实毕老太太看着自家老头子潇洒的那样儿，也想把她手上的事情交出去，跟着老头子一起来城里的。 可是无奈她的活儿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好找人替代。真是有新的医生下来了，那村里的一些老人妇孺，身上有个三两不好的，也都还是更愿意相信毕老太太她的。所以她到底是不能像老爷子这般，说退就退的干净利索，还是得担着责任再继续发光发热一段时间的。 于是，毕老太太就只能眼红的送走了古老爷子，交代他好好看了孙子孙女儿了再回家。 古建国听说自家老爹把活计给推了也是很高兴的。 他早就想劝自家爹妈停了手上的事情好好歇歇了。 跟二老同龄的，除了像是周家老两口是被迫害的没办法了，才在这个年龄还得干些粗活之外，其他那有那条件的，像是自家岳母还有城里大多数老头老太太，还不都是退了休了就在家里带带孩子享享清福的啊。 虽说带孩子也不容易，尤其是要照看奶娃娃还得肩负大点儿的孩子的教育工作的白敬龄，但怎么说也都是面对自家人和自家的孩子，比起在外面辛苦上班或是在生产队上赚工分也是要好上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