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把自己的手机放入包里，整理了下工位桌面，跟着李警官往外走。另外两个警察三两下就把她工位上电脑的服务器给拆了下来搬走。 “她这是犯了什么罪？”冯贝贝突然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把人抓回去！” 他拦在他们面前，自觉像是骑士在拯救公主……嗯，胖公主。唐秋悦能配合他赢得赌局是很好……但他更希望她是被他迷住了心甘情愿答应他的追求，否则这对他的个人魅力来说，是一种侮辱，他哪受得了这个！ “警察办案，请你让开！”李警官不客气地瞪着冯贝贝道。 冯贝贝眉头一扬：“作为公民，我有权利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唐秋悦丝毫没有为冯贝贝替自己出头的举动而感动，她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属于她的手提电脑，万分担心他的举动会让警察注意到它，忙扬声道：“冯先生，我们不熟，麻烦您不要妨碍警察办案。” 抓回去跟带回去协助调查是两回事，目前警察并不能确定某些事是不是她做的，因此表现得留有余地，这种表现正是让唐秋悦稍感安心的原因之一。 对上唐秋悦隐隐带有压迫力的双眼，冯贝贝突然有些心悸，随后他又觉得困惑，他怎么可能会怕这个胖妞？为了找回面子，他勾了勾唇，嚣张地笑道：“我爸跟市公安局副局长是朋友，唐小姐你不用怕，他们不敢对你怎样的！” 唐秋悦：“……”他这样说了，她反而会倒霉的好不好啊。 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唐秋悦相当主动地对李警官说：“李警官，不用理他，我跟他只不过见过两次，并不熟。” 李警官看看唐秋悦，再看向表情有些不大好看的冯贝贝，自然不欲多事，笑了笑道：“行，那就走吧。” 这回冯贝贝没再拦着，却跟了上去，并在唐秋悦警告似的回头看他一眼时，露出了无所畏惧的死皮赖脸的笑容。 等唐秋悦上了警车，冯贝贝也坐上自己的车，紧跟上去。对他来说，跟着警车去警局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片刻之后到了目的地，他发觉自己竟到了市局门口，他以前来看过他口中那位爸爸的朋友，当时他还装乖叫人叔叔叫得特别亲热。 在门口耽搁了一会儿，见唐秋悦已被带了进去，冯贝贝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唐秋悦对市局不算陌生，毕竟她之前来过一回，那次让她印象深刻。禾川市公安局有两幢楼，主楼和副楼，她之前来是被带到属于网安支队所在副楼的办公楼层，没想到这回旧地重游，她依然来了同一楼层。 “队长，人带来了。”李警官突然对迎面而来的男人说道。 唐秋悦抬眼望去，那是个英俊的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穿着笔挺的警服，眉间却似嵌了无穷的烦恼，无法舒展。此人正是唐秋悦曾经打过交道，而如今互相间并不算认识的网安支队长周弘。 周弘看了眼唐秋悦，稍微有些诧异：“那些帖子是她发的？” “发帖ip确实是她的工作电脑，具体还要查查。”李警官谨慎地说。 唐秋悦没说话，心里却长舒了口气，看来真的不是那起“外交事件”。其他的事，虽然看着惊动了周弘这个网安支队长，但她十分确信在三月七号之前她就是个连在网上都不敢乱说话的包子，而那之后她还没有上网发过什么帖子，因此不管是什么，都与她无关，她老老实实配合调查就行了。 “去审讯室……亮的那间。”周弘看了眼老老实实白白胖胖的唐秋悦，多叮嘱了一句。 李警官应下，领着唐秋悦去审讯室。 唐秋悦心里觉得有点好笑，这位周队长人看着严肃，实际上很贴心，最突出的一点是，相当具有耐心。那个她被抓的三月七日，他一开始觉得她是误入歧途，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快半小时，也正因为他这种态度，她当时才会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他，她还记得那时候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认为她根本不想悔改，他前面的话都白说了。 唐秋悦在审讯室里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周弘才进来。 他拉过椅子来坐好，将一个小笔记本在自己面前摊开，先自我介绍了一句，问了唐秋悦的一些基本信息，做了简单记录，才将几张打印纸放在唐秋悦面前，问道：“这些是你说的吧？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唐秋悦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心彻底放下了。这些纸上的内容很偏激，大致是发帖人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炸.药，准备把哪里哪里炸了，这几天就动手等等。从内容格式上来看，发帖人是在一个匿名论坛发的帖子，账号是新注册的。再回想李警官跟周弘说的话，她明白了，应该是有人在她工位的电脑上注册新账号干了这事，她公司里可没装什么监控，很难知道是谁干的。原因呢？是为了陷害她？不过仔细看了下发帖日期集中在三月七日，她就放心了，那天她可不在公司，自然没有机会在公司电脑上发帖。 “这些不是我说的，三月七日这天我不在公司。”唐秋悦坦然道。 周弘微怔，随即问道：“三月七日你在哪里？” 唐秋悦一时哑然。 那天她在广陵大酒店及其周边活动，但……酒店的监控和入住记录都被她删了呀…… 第8章 不在场证明 唐秋悦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但转念一想，即便监控和记录没删，她也不敢告诉周弘她当日的行程啊，为了严谨地证明她并没有悄悄回公司发帖，他们说不定会把她那天的行动轨迹都列出来，那岂不是会发现她都干了什么？ 她再瞥了眼那些帖子的发帖时间，注意到基本是在十点到十点半那个时间的，那时候她刚离开星星琴行里呢。 在周弘因为她太久没回答而怀疑之前，唐秋悦做出思考了很久恍然的模样道：“这个发帖的时间点，我在广陵路的星星琴行。店里只有一个正门进出，有监控可以证明我十点才离开，那么短的时间，我回不到公司。” 周弘低头记录唐秋悦说的要点，没有做出什么评价，继续问道：“你说这些不是你发的，你有什么怀疑对象吗？谁能在三月七号碰到你的电脑？” 唐秋悦想了想，公司里的人都有可能，当日她不在，谁都能碰到她的电脑。不过她记得某个三月七日，她接起了钱贺的电话，他打电话来除了找她要前一天的工作，还问过她某个文件在她电脑的哪个文件夹里。公司每个人都有一台电脑，也有管理员账号，然而不但账号名字统一，连密码都统一，没人会改，因此钱贺可以轻易上她的电脑翻东西，以及发帖。最后一个三月七日，她把钱贺的电话挂了没接，他就只能自己上她的电脑找东西，并不是没有机会。 不过……按理说，她这个挂了钱贺电话的人是不该知道他那天动了她电脑这事的，只能靠“推断”。 “公司电脑的密码都一样，谁都有机会打开我的电脑发帖，但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钱贺钱老师。”唐秋悦道，“以往我不在公司时，钱老师要上我的电脑找东西就会打电话问我文件的位置，自己去我电脑上找。三月七日十点多一点，我就接到了钱老师的电话，不过当时我没接起来，我猜可能是他正好要找东西，就打开了我的电脑，随后发了那些帖子。” 她十点零几分接到钱贺电话，而发帖的时间最早的是十点零八分，从时间上来说，钱贺确实可能做到。 周弘仔细听着唐秋悦的话，接着问道：“那天是工作日吧，你为什么会在星星琴行？” 唐秋悦笑了下：“那天是我生日，我请假一天，给自己庆生。” 理由相当充分，周弘微怔，想了想也没问她怎么不跟朋友或家人一起庆生，又问了些关于钱贺的问题。 “钱老师为人比较严格，在公司里的人缘不太好，”唐秋悦顿了顿，“也就比我好一点吧。我听其他人说，钱老师的妻子比他还严格，因此他平常确实总是显得不太高兴。” “如果说这帖子是他发的，你觉得他可能按照他说的这么做么？”周弘问。 唐秋悦道：“不太可能。钱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简而言之，钱贺外强中干，比较怂，平日里骂骂她也就罢了，怎么真敢去做那种事？ 周弘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就让唐秋悦先等着，自己走了出去。 “周弘，这小姑娘真是扬言要放炸.药的？”等在外面的是个强壮的黑瘦男子，快四十岁，面容比周弘还严肃，见他出来便问道。 周弘摇摇头：“不像。她也说不是她发的，并提供了一个可疑对象，不过她说的都要再查查。”他看了下时间，“我先让人把另一个嫌疑人带过来，再派人去查查广陵路的监控，早点弄清楚早点放人。” 黑瘦男子笑着拍了拍周弘的肩膀：“你当警察也好几年了吧，怎么还这么心软。” 周弘认真道：“有些人是无辜的，有些人是年少轻狂误入歧途，并不是触犯法律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行吧，就你说的有道理。”黑瘦男子笑完严肃起来，“我们那边调查已经陷入瓶颈，能不能找到线索，就看你这边的了！” 周弘肃然道：“沈队放心，事关群众生命安全，我绝不会出一丝错漏！” 他回头看了眼审讯室，唐秋悦的配合和冷静让他吃惊，但他总有种隐约的称不上明显的感觉，她似乎隐瞒了什么。 另一边，跟着来到公安局的冯贝贝在副楼外的花坛边坐下，又让褚明把自己加回了他们的微信群，询问他们在局子里有没有什么门路。 褚小明：卧槽你真被抓了啊？那还不快联系你爸？你爸不是认识市局副局长吗？ 冯少：你可闭嘴吧！老子好好的！ 冯贝贝跟着拍了张附近的照片放到群里。 冯少：看到没？ 褚小明：看到了，你打算自首。 卫胖：别呀冯少，你那事不自首又没人知道，不要这么想不开。 蒋凯申：就是，一旦关进去，你怎么完成赌约啊？ 姜凯申全名蒋冲天，因为姓蒋，就把微信名改成了凯申来玩梗。卫胖人如其名，微胖，大名卫宝，他把微信名叫卫胖倒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他反而挺喜欢别人叫他宝宝，只是觉得“微胖”这个谐音太符合他的现状了。 冯贝贝见蒋冲天提起赌约，顿时想起了唐秋悦被带走前说的话，她让他保管电脑，她出来就会帮他完成赌约。他之前本还想出个头，来个英雄救美让她真的对他产生好感，可没想到被她拒绝了，现在想想，当时他手里还拿着她电脑呢，她大概是真的很害怕那电脑被警察发现拿走吧！现在没了电脑这个关键性的证据，她是不是很快就会放出来了？那时候赌约的事倒是可以先放放，不急着完成，还有六天时间，他完全可以借用帮助了唐秋悦的借口接近她，从而让她迷恋上他！ 打定主意之后，连微信群里的这三个禽兽都显得眉清目秀了起来。冯贝贝懒得理他们，关上微信群，打开微信小程序玩起了游戏，他就等在这儿了，相信到时候唐秋悦出来看到他，一定会很感动的！ 唐秋悦的随身物品都暂时被没收了，一个人待在审讯室里有些无聊，她就默默背起了明思达黎亚语的单词和语法。这是她最后学的一种语言，相当小众，她还挺喜欢它的发音，像是好莱坞电影里的外星语，非常有趣。 独自待了会儿，唐秋悦突然想到一个略显违和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发泄内心愤怒的小网络案件，怎么就由周弘这个支队长亲自来审讯了呢？她当时被周弘审是因为攻击银行相当严重，而且他当时正好在酒店附近，是他将她抓获到案的，但这次的事……莫非不只是随口发泄那么简单？她想起周弘刚才还问过她，钱贺会不会按照他自己说的那么做。 唐秋悦想了会儿钱贺的为人，依然认为他不可能做那种惊世骇俗的事，但从周弘的表现来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好在肯定跟她无关，她安心等着自己被放出去就行。 一小时后，周弘亲自过来将唐秋悦领出去。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钱贺做的。”周弘解释道。 唐秋悦有些惊讶：“他一问就招了么？” 周弘简单地应了一句：“我们带你过来后他就一直在担惊受怕，我的同事去找他时他立即认了。” 唐秋悦恍然，看来她的判断没错，钱贺确实是怂，跟当初她被抓时一样的…… “多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周弘把唐秋悦的个人物品还给她，还朝她笑了笑。 “这是我作为公民应尽的义务。”唐秋悦也客客气气地回道，一点都没有被冤枉了白关一个多小时的怨气。 周弘多看了她一眼，她的冷静让他意外，从审讯时就是这样，似乎是见惯了类似的场面，与她的外貌极不相配。但她确实与这次的案子没关系，他只能目送她离开。 唐秋悦离开市局副楼，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花坛旁玩得起劲的冯贝贝，直到她走到他面前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冯先生？”她提醒道。 冯贝贝刚玩到紧张的地方，被唐秋悦这么一叫，手上没忍住抖了抖，屏幕上的棋子便偏离了落点，游戏结束，分数刚好距离他朋友圈排第一的他mama差一分。 “就差一点！”冯贝贝急得差点捶足顿胸，抬头刚想跟人算账，一看到唐秋悦，他就想起了自己的赌约，立即收敛了火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低声询问道，“唐小姐，你被无罪释放了？” “我本来就是来协助调查的，并不是因为什么罪名被抓。”唐秋悦道，“我的笔记本电脑呢？” 冯贝贝声音更低了：“在我车上……” 唐秋悦道：“多谢冯先生，我们现在来谈谈我答应你的回报吧。” 提到这事，冯贝贝立即站起来笑道：“那不急，还有的是时间。倒是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唐秋悦看了眼时间，快到十二点，确实该吃午饭了。要是她当时带着电脑，周弘出于谨慎非要查她的电脑，她是给登录密码还是不给呢？给了的话，她电脑里的不少黑产程序都说不清楚，不给的话，周弘自然会怀疑，说不定直接来个暴力破解，她的电脑更是会被翻个底朝天。因此，突然出现的冯贝贝，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 唐秋悦也不扭捏，点头道：“应该的。冯先生想去哪里吃？” “别总冯先生冯先生的叫，多生疏啊，叫我jackie就行了。”冯贝贝见她答应，大喜过望，面上登时堆起灿烂的笑。 唐秋悦只当没听到冯贝贝的话，拿着手机查了会儿说：“太贵的我负担不起，就这家，你看如何？” 冯贝贝根本没看唐秋悦选的是什么，立即应道：“就听唐小姐的，我没意见。” 他转身在前面带路：“我的车在这边。” 唐秋悦坐上冯贝贝的车，拿回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整个人放松下来。 冯贝贝让唐秋悦把店家的地址报给他，他设置了导航，边开车边没话找话：“唐小姐，你说是协助调查，是什么事啊？”他到底还是对自己猜测的商业间谍的事耿耿于怀。 “有人在网上发帖乱说话，用的是我工位上的电脑。”唐秋悦道。 冯贝贝顿时失望又不可置信地说：“就这样？” 唐秋悦透过后视镜看他：“不然冯先生以为是怎样？” 冯贝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脑内剧场都说给唐秋悦听，想他往常面对女人时都游刃有余，可跟她的接触越多，他就越觉得她与众不同。明明外表是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胖妹子，可她表现出来的模样却又相当冷静聪明，让他时不时感觉自己有种被看穿了的窘迫。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好奇。”冯贝贝爽朗地笑了，以往他用这样的笑容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让他们认为他是个亲民独特的富二代，他很清楚自己的笑容从正面看最好看，刚转过头去，就听唐秋悦严肃道：“冯先生，开车时视线别离开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