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王毅他不是一个一般的骗子，他还是一个非常有文化的骗子。 他学习心理学专业多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一个小厂子里干部，没工作几年就当上厂长。 毕业不久就成为一厂之长什么的，放在二十一世纪，想都不要想。可是在那个大学生还是稀缺资源的年代，他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国家的重点培养对象。 本来茶厂是远近有名的大企业，绿茶、红茶、青茶、黄茶、白茶和黑茶应有尽有。 可是随着时代变迁，外国品牌的入侵，他所在的茶厂负债累累，连工资都发不出了。王毅也因为没有规定时间内将这个厂子扭亏为盈，被撤销了一切职务。 但是王毅并不气馁，他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有钱人。 于是他搞起了诈骗，建立了传销组织。 王毅深谙人性的弱点，知道现代人压力大，容易焦虑。于是他建立幸福科学这个平台，又创立了宇宙能量这种说法，想掌控和引导大众情绪，实行精神控制。 虽然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现在幸福科学传播中心已经变成了全国性的组织，拥有会员数万元。 可随着人民意识的觉醒，还有国家有关部门对这方面的监控，生意真的是越来越不好做了。王毅的生意陷入了瓶颈。 他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宇宙能量这种概念，其实自己也渐渐地有点兜不住了。他的学员里面也有政府的相关人士，政府似乎也准备近期对传销进行一次清洗。 再这样下去的话，也许该是时候退出了。不过在退出之前，还是要大捞特捞一笔才行。 所以这次他才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红海大本营，试图通过集会的方式，用那些打动人心，看上去很有道理的心灵鸡汤来忽悠更多有困惑的人前来给他送钱。 几天下来，他的收获不小。 就比如刚才有一个提问的小姑娘让他印象深刻，她的人和她的故事都是。 那个如萍说自己是富家千金，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这样气质独特的人儿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得出来的。而且她看起来特别好骗的样子，自己给她洗洗脑，让她许久压抑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出来。她爽了，钱不就来了吗？ 这么一条大鱼，可让王毅高兴坏了。 于是王毅叫自己的手下赶紧把陈可欣给叫过来，就说大师慈悲为怀，要给她单独辅导。 王大师正盘算着怎么骗小姑娘的同时，陈可欣他们已经来到了会客室的门外。 王大师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在他眼中，这个叫如萍的女孩身着复古旗袍，五官精致，身材匀称诱人，天鹅颈上面围着一串硕大温润的的黑珍珠项链，在会客厅射下的金黄色光芒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活脱脱一幅画。 王毅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 虽然判断一个人是跟接触的时间和了解程度有关的，但在第一眼接触的时候，也能依据外表、举止、谈吐、气质、服饰等这种直观表现判断出一个人的信息。 王毅心想：这姑娘真的个宝藏，不，是座金山。 王大师立刻站了起来，笑脸相迎地伸出手：“你好，如萍小姐和陆飞先生是吗？我是幸福科学传播中心的创始人王毅。” 陈可欣落落大方地回握住：“你好，王大师。” 双方一阵寒暄后，陈可欣直奔主题：““请问王大师把我和我男朋友叫到这个地方来是……” 王毅笑呵呵：“我看如萍小姐似乎有很多烦恼……” 王毅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通，意思就是他这个地方好，让陈可欣赶紧加入陈可欣问：“那我要怎么才能加入这个大家庭呢？” 王毅热情地说：“要学习这种课程先交三千元入会费，然后再缴五万元才能学习实现所有的梦想的宇宙力量课程。入会后缴纳五百万就能成为老师，自行授课。贡献达一千万的时候，就可以在当地成立自己的幸福科学传播中心。” 晨宇心中冷笑。这家伙说得这么厉害，其实干的事说白了就是有害精神洗脑，让他们这些会员相信是自己在做一个事业，拉人进来就是扩大这个事业，人人都发财。 …… 晨宇和陈可欣从幸福科学中心走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 娜娜早就回去了，陈可欣感慨道：“这孙子真能胡扯。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在他那什么幸福科学里的体系，只要交钱就好了，只要和那个什么宇宙能量沾上边，一切都会好起来。买彩票都比这个靠谱好吗？至少彩票不会让人精神崩溃。啊啊啊，浪费了我六千多块钱。” 陈可欣为了打入集团内部，交了会费，她和晨宇一人三千。 晨宇道：“现在怎么办，坐公交车回家吗？” 陈可欣朝四周看了看，狡黠地笑了：“不，我们坐出租车。” 一上出租车，陈可欣就对司机说：“红海饭店。” 晨宇：“……” 听见门开的声音，王毅转过身来：“怎么样，查到了吗？” 王毅的手下恭敬地回答：“我一路跟踪他们，见他们上了出租车，到了红海饭店，进去问了问，似乎就住在里面。那酒店住一晚上就好几百，那个大堂经理可凶了。我说想上去看看都不行，还叫保安赶我。确实是有钱人，而且是以新加坡人的身份登记的，没有该有的资料，是不可能登进去的。” 王毅笑呵呵地摸下巴：“我也问了他们能不能下次把护照等东西拿过来，那个小姑娘也同意了。看来是真货。” 不够那个如萍也不简单，比王毅想象的要谨慎多了，任凭王毅好说歹说，也只肯先入个会试试看。不过这也算是合情合理的，毕竟有钱人家的小孩，如果不谨慎一点，怎么能守护家族财富呢？就算看起来很天真，也被家人耳濡目染过。那个叫陆飞的男的啥也不说，就像个木头似的，一脸阴沉地站在旁边，似乎对他和他理论都不太服气。他作为那个白富美的男朋友也是个很大的变数，也要好好注意。 不过没有关系，煮熟的鸭子它还能飞得起来？落到他王毅手里就别想跑！ 王毅说：“他们已经加入了我们中心的会员了。你要特别注意他们，多给他们宣传宣传我们中心的理论，还可以安排他们试听我们的培训课。让老师学员来给他们轮番洗脑，直到让他们明白，只有加入幸福科学才有希望，要为这里奉献，让他们再也不能去做别的！” 第23章 愿者上钩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前，红海酒店。 陈可欣和晨宇走进了大门口，大堂经理看他俩穿得这么光鲜亮丽，立刻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大堂经理微笑到：“两位住店吗？” 陈可欣答：“我们不住店。” 大堂经理道：“那是来吃饭的？还是说来订席的？” 陈可欣答：“不是。” 大堂经理试探到：“开会？” 陈可欣答：“不是。” 90年代的酒店的功能还很单调，没有游泳池，没有酒吧健身房，基本的功能就是住宿、吃饭和开会，当然还有一种不可说的儿童不宜的服务。 大堂经理看陈可欣啥都不要，脸马上就黑了：“你不住店不吃饭，那在这里干什么，本店不招待闲散人士，请离开。” 陈可欣说：“我给你一千块，你能帮我个忙？” 那个时候，就算是沿海城市，这种大堂经理一个月工资也才一千多。 这位大堂经理一下就愣住了，他反应过来后问：“什么事？” 陈可欣笑笑：“我不住店，但如果有人来问你或者其他前台，就说我住在这里，而且谁也不能来打扰。我现在给你一千做定金，如果你一直遵守我提的要求，一个月之后，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可欣的要求虽然蹊跷，但这么多钱赚谁管呢？就算散点给其他前台当幸苦费也值了。 大堂经理咳了一声：“姑娘贵姓？” 陈可欣和晨宇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 “我叫如萍，他叫陆飞。我们是新加坡来的。” 陈可欣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从名字、身世、人生经历，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互联网时代，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根本就没有陈可欣编造的这个人物，但这是信息闭塞的九十年代，王毅无从查起。 能让王毅这种老江湖信以为真的原因除了信息差外，还有就是陈可欣表演得太好了，细节都考虑到了。她本身前世算个老江湖小富婆，在十八岁的外表下隐藏着四十几岁的灵魂，能造成假象并不难。 而且陈可欣在王毅面前反复提及自己是新加坡财团的大小姐，财富这种外围因素会左右了这位王大师对她的评价。再加上一种在自己地盘上我为刀俎，来人皆为鱼rou的自负傲慢，更让王毅被假象麻痹住了双眼。 想要钓条肥鱼的王大师殊不知道自己已经上钩了！ 接下来连续要几天，陈可欣和晨宇都去参加了这个幸福科学传播中心的课程。 陈可欣告诉晨宇要坚持不被洗脑。而且要把所有的见闻全都暗中用录音笔记录下来。 尽管已经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几天下来，晨宇和陈可欣还是感到精疲力尽，传销这个玩意还是太可怕了。 每天都有各种挂着名头的导师来进行演讲，一个下了，一个马上不间断地接上，呆在那里十个多小时一直不停地给你轮番轰炸。喊话内容穿插各种新闻、鸡汤段子、心理学原理、经济学原理、中今中外名人段子，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似乎美好的生活蓝图就在眼前。 这里的工作人员还喜欢让学员们喊口号。 “奋斗是我的性格，成功是我的目标。” “要完善自己，完善自己的学识，完善自己的人格，完善自己的能力。” “赚钱靠大钱，幸福你我他。” “消极的思路会导致消极的性格，积极的想法会带来正面的好处，这就是生活。” 这些话术在陈可欣看来就是一堆没有现实支撑的大道理，一堆泡沫，风一吹就散了。 导师们还给学员们讲一些人成功的案例，什么谁以前都是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自从加入他们幸福科学传播中心，吸取了宇宙能量之后成了个小有产业的老板。 几番洗脑下来，反正就是想要学员们相信，跟他们混就能赚钱。 现场已经有很多人完全沉溺在其中了。这些学员全都表现得很友好，现在人人都在微笑、互相赞美，特别有精气神。晨宇甚至都感慨说如果不是听陈可欣说了传销的本质，他也许会以为自己进入了某个友爱互助的教会。 陈可欣他们作为被王大师暗中点名过的重点目标，还得到殊荣去免费试听所谓的高阶导师的宇宙能量的课程。 其实所谓高阶课程，就是一个更能忽悠的人来讲课，一个劲地鼓励晨宇他们掏钱。 陈可欣抗了一周之后，感觉身体和精神的力量都被消耗得差不多，就算是她这么机灵的人，都实在是抗不下去了。加上她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所以叫晨宇赶紧开启第二轮行动。 1994年7月中旬，红海市幸福科学传播中心大本营的老总会客厅内。 王毅在清数着学员们贡献钱财的账目，他的手下正恭敬地待在一边等他完事。 王毅翻完了整本目录，摘下了只有他看书看报时才带的眼镜擦了擦，这才问道：“那个叫如萍的怎么样了，就那个新加坡财团来的有钱小姐，怎么没看到她的进贡啊！好像她都已经加入这里十来天了，一个小女娃都搞不定，你们怎么办事的？你们这么无能，我怎么放心把中心交给你们打理！” 手下解释道：“大师，那个小女娃不好对付，任凭我们这么给她灌输中心的理论，她都似乎不为所动。那个如萍，她既不拒绝，也不主动。无论怎样犀利的话术似乎都对她产生不了影响，任何尖锐的提问都被她四两拨千斤地给扔回来了，就像拳头打在海绵上一样无力。” 王毅皱眉：“还有这种事，那她那个男朋友呢？他总该有点反应吧？不能两个人都没有这么难缠吧？” 手下道：“那个陆飞倒是没有这么油嘴滑舌，他就是沉默。无论我们说啥，他都不理我们，就像聋子似的。我看他说不定真的是个聋子……” 王毅揉了揉额头：“这两人不简单啊，难道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这么难缠？” 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渡步了好一会，最后停下来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自己亲自出马。你去把他们两个给我叫，不，请过来。让我亲自好好说道说道这两个不懂事的家伙。” 手下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大师，你这几天没来可能不知道，那个如萍已经没来。” 王毅惊到：“什么？煮熟的鸭子你们都让它飞了？” 手下急忙道：“那个男的还在。” 王毅疑惑道：“那个穷小子？他还在，他不是油盐不进嘛，他呆在这里干什么？难道真的是个聋子，呆在这里感受个气氛？” 手下：“……要不要我赶走他，他又没啥用，没钱，他女朋友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