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不过说什么话的都有，眼馋的比真心恭喜的要多，这里面心里最酸的大概就是陈二嫂了。

    这要是没分家，肖敏赚的钱就应该充到公中，是全家人的收入，肖敏要是早一个月找到这么好的事情，她也不会为了几顿奶粉跟老太太发飙啊。

    一头想着这事，陈二嫂跟着男人们一起去工地，一想想自己还有一个月的活可以干，干完了就没有钱挣了，她这心里就气闷。

    走在半道上还听人讲陈小军给肖敏买了个自行车。

    这年头家里能买个自行车，可不比几十年后家里买个小汽车差，估计只会会更拉风。

    陈二嫂也是惊呆了，自行车啊，哪怕是旧的也要不少钱吧，肖敏怎么就这么好命呢，男人自己都舍不得骑自行车，都攒给她骑。

    她越想就越生气，为啥那个于书记到了家里谁都没聊，一聊就跟肖敏聊上了呢，而且刚巧了肖敏好像啥都懂，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啥都懂。

    心里想着这事儿就堵得慌，一个没留神脚底一滑。

    “哎哟，向阳，我这脚好像给崴了。”

    “啥，叫你走路给看着些，厉害不？”

    “完了，我动不了了，陈向阳你别使劲掰我的脚啊，痛着呢。”

    家里乖宝正在喝着一碗香喷喷的麦乳精，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原来是陈向阳两个又回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事，一家子人吃了晚饭才走，这才走了几个钟头，咋就回来了。

    “哎哟哟，陈向阳你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的脚好痛啊！”

    “给我安静点，走个路也走不好。”

    陈大嫂出门一看，陈向阳背着陈二嫂回来了，那陈二嫂脸色铁青，哎哟哟的叫个没完，这不是把脚给扭了还是咋地，反正不太好。

    毛蛋利索的跑出去请赤脚大夫去了，陈二嫂还年轻，要是没治好，以后成了个瘸子可不是麻烦。

    “你给我去工地，别管我。”陈二嫂推推陈向阳，她现在心里可后悔了，那会儿想着肖敏干嘛，肖敏好跟不好关她啥事啊，她干嘛就想着肖敏这事儿呢，要不是分神了，这会儿早就到了工地上头了。

    “你都成这样了我还咋去工地，让大哥大嫂去吧。”

    完了完了，这下自己这二十没了，陈二哥这三十也没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

    肖敏第二天骑着自行车直接杀到新安县城。

    现在有了自行车真是事半功倍，虽然刚开始有些不习惯，骑着有点慢，但到后面越接近县城路也约好走，才四十来分钟，就到了县城教育局。

    好不容易找到了车棚把自行车停好拴好，旁边来了一辆女式小凤凰，骑车的是一个可年轻的女孩子，一边扎着一个齐腰的麻花辫子，流着齐头小刘海，穿着的衣服也是崭新的，那自行车崭新，款式还是新款，特别好看。

    小凤凰看了一眼肖敏，又看了一眼肖敏刚刚锁好的二八大杠，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肖敏没听清，好像说啥乡下人？

    她心里犯嘀咕，乡下人咋了，乡下人是招你惹你吃你家的饭啦？

    小凤凰又是一个白眼儿翻的都要飞了起来，一扭一扭进了里头办公室。

    还别说这事儿真巧了，肖敏来到办公室办事找的就是这小凤凰，那丫头看着年轻，脾气很大，看了肖敏打过来的介绍信，一看还真的就是乡下过来的土包子，那样子就更看不上眼了。

    “那边等着去，等领导过来我叫你。”说完话从兜里掏出来一份报纸，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还真是看报纸噢。

    等了也不知道有多久，肖敏瞧着小凤凰还带着手表，走上前去问：“同志，能不能给我找找领导，我是从村里来的，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还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办完事呢。”

    小凤凰哼着歌，报纸还没看完呢，嫌肖敏打扰她了，白眼儿翻的就更厉害了：“要你等等就等等呗，领导开完会自然会叫你，你先等等再看，等到了中午我再去问问。”

    “不是同志，你这样坐在这里，怎么就知道领导这会没开完，你眼珠子是挂在领导身上了吗？”肖敏的怒火也上来了，谁怕谁啊，大家都是无产阶级，你牛逼个啥！

    小凤凰把报纸一合，索性不看了：“同志，你是第一次来县城办事吧，不清楚规矩我不怪你，但是这个地方跟你们乡下地方不一样，来我们这里办事就要随着我们的规矩，不懂规矩的话就去外面等，不乐意等就回去，县教育局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官威，难怪公社办事员一听到来县教育局就几百个不想来啊。

    肖敏可忍不了这口气：“同志，我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你不必用这种颐指气使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不是旧社会的丫头，你也不是旧社会的少奶奶，少在我面前耍大小姐的脾气，我要见你们领导，如果你帮我看一眼领导在开会我啥也不会说了，但是你连看都没有看，就跟我说领导在忙，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基层过来办事的同志吗？”

    小凤凰抬着高傲的头颅，仰视肖敏：“我就是这样办事的，有本事你跟领导告状啊，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乡下地方一个民办教师吗，屁股都还没捂热呢就来县教育局撒野，先学学做人再学学做事，这世道不是那么好混的，想拿这份工资，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

    肖敏听完一口气就堵在了腹腔怎么都下不去。

    她不太清楚县教育局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就这样□□插的过来，受点气就只能当作是交了学费。

    但是她不是能受气的脾气啊，在家里她可是肖家放在手心里面的大小姐，在婆家，陈老太那个性子都没给她委屈受，在外面就更不可能受气了，所以这位骄傲的小凤凰你可真是惹对人了。

    第48章

    面对着傲娇的小凤凰，肖敏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县教育局这帮子人，早在前几年就给人养废了。

    为啥呢，前面学校都搞停课，但是教育局的编制还是在的，每年都有好几个新鲜的编制进来，可以说这大妈暖便小凤凰从进单位以来，就是在混时度日过日子。

    还真没人敢说小凤凰这样做不对了，毕竟小凤凰这样的关系户在教育局这种闲散部门真是多的不能再多。

    不过碰到肖敏这样较真的还是头一遭。

    很快外面就多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家一致认为肖敏今天可算是要倒霉了，毕竟小凤凰的家庭条件摆在那里，肖敏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呢。

    有好心的就劝肖敏：“你是从下面过来的吧，就服个软也没什么的，小唐是我们这里的老办事员了，资历摆在那里，跟她较劲还不是你吃亏，以后大家还要常往来的。”

    还有人幸灾乐祸：“这乡下的女人还真是脾气大，小唐这样的家世背景谁敢惹啊，她想保住自己的工作只怕是难咯。”

    息事宁人的道理肖敏当然也懂了，但是如果以后每次过来都面临着这样一张脸，肖敏觉得自己想想就够了啊。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面对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孩，肖敏清了清嗓子，很严肃的说：“同志，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也是过来办事的，而且从红星公社那边的村子里过来也挺远，今天一定要请示完领导，开完会才能回去，你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帮我去问问，到底领导还有多久才能忙完，你这问也不问就让我等了一上午，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再继续等下去了。”

    她自认为这话说的也是很客气了，小凤凰就算是再挑毛病也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谁知道小凤凰干笑两声：“你以为这是你们乡下你家呢，说去找领导就要找领导，这里是县里是教育局，领导每天那么多事情哪有闲工夫搭理你们这些人，让你们等着已经很好了，你要是不愿意在办公室坐着等，就去外面台阶上坐着，耽误人看报纸真是！”

    旁边的人大概也都知道小凤凰是什么德行，笑了笑一哄而散。

    这个小凤凰是以前县教育局一个副局长的侄女，自己连初中都没毕业就塞进来当办事员，还是秘书级别的办事员，现在拿着七十多块钱的工资，比大部分的老职工都要拿得多，比肖敏这种民办教师更是多了好几倍。

    她平常在办公室就是典型的只拿钱不干活的角色，平常应付一下下面来的穷教师，也是东一个不耐烦，西也不耐烦的，偏偏小唐脾气不太好，碰到小凤凰加班了。

    肖敏真的就发起火来了：“拿着工资不办事，就坐在办公室里面看报纸，我看你倒是很清闲嘛，这么清闲的工作还要你做干嘛，你平常就是这样办事，这样对待下面过来的同志吗？”

    小凤凰还真没想到她会这样不依不饶的纠缠下去，扬扬眉毛：“怎么，你看不惯，你命好的话也可以坐在办公叔看报纸，可惜啊可惜——”可惜你命不好，还要骑着男人的二八大杠呢。

    肖敏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格，这个小凤凰要跟她抬杠，她也会跟她抬杠，谁怕谁啊这是。

    两人正在争吵的时候，外面走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

    没人注意到老太太的靠近，职工们还在议论这事儿。

    “我就说唐笑红这样迟早有人要跟她杠起来，今天下面来的那个同志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今天真是有好戏看了。”

    “胆子也挺大，唐局长的闺女也敢招惹。”

    “她是不知道吧，她要是知道还能跟唐笑红给杠起来，这下有的好看了，看着挺可怜的，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人跟她说一声，这教育局谁都好说话，就是别招惹唐笑红，这女的横行霸道惯了的。”

    老太太拉住其中一个八卦的可凶的女人问：“同志，里头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人说的兴起，也没看对方是谁认识不认识，就兴致勃勃的说：“还不是下面来了个民办教师惹到小唐了呗，这个同志是红星公社新招的女教师，过来县教育局批资料的，谁知道一问就问到了小唐，小唐这脾气，说不到几句就吵了起来。”

    老太太的目光看着不远处，原来是她，她嘴角挂起笑意。

    “叫你别说小唐的事儿，她是你能议论的？”旁边的女人拉住正在八卦的女人的衣角给蹭了蹭。

    女人果然不敢说啥了。

    老太太站在窗口，把这一场争吵毫无遗漏的看了个仔细，明明是肖敏占理，但是唐笑红不依不饶，说不去找就不去，那官威官架子摆在那里，谁看了都会不舒服。

    但是没人在这个时候提醒肖敏一下。

    老太太看着里面的情情形，问：“那个扎麻花辫子的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嚣张？

    跟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叫朱进的办事员，才来教育局没两年，当然家里也是有关系的，这年头没关系还真的很难安排进教育局这种好部门。

    这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肖敏聊的很投契的方惠茹了。

    而小唐的姑姑不是别人，刚好是向华的妈。

    方惠茹跟唐老夫妇两人是被县领导请了过来，一个是农业专家，一个是教育界的大佬，一个负责给新安县改善农业问题，一个直接到了县教育局当局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惠茹还没有正式就职，这几天她先去到了曾今就职的公社，和附近几个村子看了看情况，今天回教育局恰好围观了这样一场闹剧。

    不过朱进家里也就是有点门路的那种，不敢学唐笑红那么嚣张，平时在单位做事也是谨小慎微的，方惠茹看着很喜欢，就带在身边。

    朱进说道：“那是唐局的侄女，这脾气有点燥。”

    这可不是脾气燥的问题了，简直是目中无人，往那里一座一上午就过去了，眼皮子一眨是不是一辈子都过去了？

    难怪新安县的教育搞得乱七八糟，原来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啊。

    “就因为她是唐局的侄女就招进来了，有没有下乡历练的经历？”

    朱进抠了抠后脑勺：“应该…没有吧。”

    “我记得县教育局有硬指标，要下乡历练两年才能进来，原来这个硬指标也不是那么硬嘛。”

    朱进不知道说啥好了，眼前这个是领导，里头那个的亲戚也是领导，还是那种很不好招惹的领导，这日子真是太难了。

    看起来柔弱的方惠茹也是个火爆脾气，最忍不得这种事儿，她指了指里头：“朱进你等下整理一下咱们教育局的同事的档案，我要看看有多少人是违规招进来的，这种素质的人怎么能进教育局。”

    朱进默默的点点头。

    方惠茹走进去的时候，肖敏跟唐笑红还在争吵，而且肖敏还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这硬的跟石头一样的脾气在这个年代其实很少见，方惠茹想到自己的丈夫唐老，别看唐老现在是有名的农业专家，当年关牛棚的时候人家都没有对反动份子低头呢。

    “同志，我来这里只是办事的，跟你无冤无仇，不想跟你在这里争吵，麻烦你帮我看看朱干事有没有空，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做吗。”其实肖敏也不是非要问唐笑红，就是两个女的吧，一旦杠起来就是要分个输赢不可的。

    偏偏唐笑红也是这个脾气，我就不给你叫，不给你问，这咋了。

    莫名其妙被点名的朱干事看了看自己，原来搞半天这位女同志是来找他的。

    唐笑红还没有发现走进来的方惠茹，但是已经看到了朱进。

    “你看看你，一个从乡下过来的什么都不懂的人，跑来教育局就大吵大闹，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不懂规矩，你们红星公社的人都是这副德性吗，别说我不知道朱干事今天有没有在这里，即使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肖敏一扭头就看见了走进来的方惠茹，刚张开嘴想说话，方惠茹就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住了她。

    她眼明心亮觉得今天肯定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