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每家每户的孩子都穿的齐齐整整，再也看不见面黄肌瘦的孩子们，到了大河村境内，孩子们看到肖敏都热情的叫一声“肖老师”。

    这些孩子们太可爱了，他们是新国家的希望，只有下一代教育好，这个国家才会有新的希望，所以肖敏的精力大半部分都投入到了教育事业里面。

    “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啊？”受人欢迎的肖老师突然问了一句让孩子们不太喜欢的话题。

    “嗯……晚上做！”孩子们听到自己不喜欢的话题，做鸟兽散，一个个往田里的草垛子里面跑了过去。

    现在基本上不用孩子割猪草凑学费了，村民们富裕起来，也自觉把孩子的教育放在心上，大河村的教室里面凑的满满当当都是孩子，县里批复了新的校舍的经费，要来给学校建新的教室。

    用不了两年，学校会有一栋两层的小楼，到时候孩子们再也不用坐在前清时期的旧楼里面读书。

    猪场跟饲料场属于集体办的企业，这个年代能让陈小军办一个个体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猪场肖敏只能是持股的形式，股份的大头还在村里面，去年盈利超过了万位数，肖敏本人分到的红利也有两千多块钱，这在当时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听说咱们猪场又要派红利了，这日子可真是好过啊。”陈大嫂感慨道。

    “那还不是因为集体的劳动，不然我一个人也办不成啊。”陈家占了大河村几个盈利特别好的企业，不少人看着眼红呢，要不是因为肖敏是村长，猪场跟饲料场都是集体的场子，不少人就会打着割资本主义的尾巴的旗号来扳倒肖敏了。

    这年头只有打集体的旗号才能光明正大的办企业，否则就会有人打着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来搞事情，当然村里人不是白白拿红利，饲料场需要的原材料还是每家每户去收集，加工技术在肖敏手里。

    “我听说翠娥中专都快毕业了，要不是你她也不会去读书考中专，她娘还说要感谢你，回头要给你送几双手纳的鞋子呢。”陈大嫂无不羡慕的说，肖敏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当然也包括她的。

    “不说翠娥我都忘记了，孙振兴是不是都要出来了。”

    “可不是，不过孙振兴也知道害他的人是黄旦旦，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到时候肯定狗咬狗，好看的很呢，孙振兴媳妇也是个够能折腾的，据说还跑到市里面告你的黑状子呢。”肖敏是新安县，乃至于市里面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孙振兴媳妇告了一圈，没人搭理她就是了，最后还不是铩羽而归，闹了一场笑话。

    肖敏这一进村子，侦察小分队就发现了mama们进村的消息，mama们进到城里一定会买好吃的呀。

    “mama。”几个孩子几乎是同时出声，从屋子里面冲出来迎她们两个，除了大一点的春妮和香妮，其他几个皮猴子眼睛恨不得黏在两个mama身上。

    毛蛋跟狗蛋少了些活泼，不知道是不是没娘的孩子看着有些可怜，陈大嫂又想到肖敏说的那些话，现在她也觉得如果赵菊愿意回头，哪怕赵家难缠一点，也不是应付不了，以前对付不了是因为赵菊自己心智不坚。

    肖敏拍拍手，打开自行车前面的兜兜，里面放着一个泡沫箱子孩子们馋的口水都要留出来。

    狗蛋巴巴的要给陈大嫂递水，毛蛋眼睛死盯着肖敏的手，陈檬最后一个出来，一头扎进mama的怀里。

    陈小军嘛最后一个出来，马上就接过来肖敏的自行车，要帮她停车嘛。

    好嘛，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狗蛋跟毛蛋那边早就打开了泡沫盒子，嚷嚷开了：“哇，是绿豆棒冰，我数数有几个1，2，3……”不用数了，一人肯定一根呗。

    陈檬抱着mama亲昵了一会儿，抬起脖子要亲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赵菊了的缘故，肖敏看着狗蛋毛蛋两个小孩觉得有点心酸，亲乖女儿的时候眼眶红了红。

    不知道mama回来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呢，陈檬伸出手儿在mama带回来的布兜里面翻，从里面翻出来一包方方正正的东西，没有见过没有吃过：“咦，mama这是什么？”

    陈檬抱着mama的腿撒娇：“mama我今天跟春妮jiejie学了凉拌黄瓜，你又不回来吃饭，爸爸说很好吃呢。”小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辫子上面别着两个小娃娃的发卡，这么好看的小发卡是方惠茹从京市寄回来的，臭屁小丫头每天都要带着，发卡都旧了脏了，她还因此哭了一场。

    “mama刚才碰见一个熟人一起吃了顿饭，乖宝有没有好好背唐诗啊。”这小丫头的记性好，五言绝句给她念几遍她就能倒背如流，倒是一个不错的读书的苗子。

    “mama，我都说了要叫我的大名我叫陈檬叫陈檬！”陈檬气的跺脚，她都快成小学生了mama还叫她乖宝，明明她都已经是小jiejie了呀。

    “明明就叫乖宝还不让人家叫你乖宝，小时候别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说啊——”

    狗蛋毛蛋齐齐做鬼脸，装出小女孩的腔调出来：“我的名字叫乖宝呀。”怎么装都装不出来小女孩的可爱情态。

    陈檬气的要跟两个哥哥算帐，追着他两一路往里屋跑：“你们给我站住，狗蛋哥哥，毛蛋哥哥！”

    能够这样一家人在一块真是不容易，也是应该珍惜的缘分呢。

    好家伙，几个小伙子很快就把棒冰给分了，狗蛋舔得满脸都是。

    家里也是乱糟糟的，几个孩子抱着作业本来家里做作业，不用想，一定是做着做着闹到一起去了。

    肖敏注意到其中一个画的文笔相当稚嫩，上面画着的一家人，一共是四口人，只有mama的脸上是空白的。

    她叹了一口气，想到了赵菊刚刚请她们吃饭时候的样子。

    “怎么了，咱们肖老师开始伤春悲秋了，这不是你的性格。”

    肖敏把在县里碰到赵菊的事情说了，陈小军听完没说话，只是揽过来她：“我很感谢你我的老婆，要不是你我就不会有这样安逸的生活，刚才我就说嘛你这心里肯定有事儿，咱们别管别人了，看看眼下将要发生的事儿吧。”

    陈小军说的眼下，就是县里面派过来那两位同志。

    往日里县里面派人过来学习，一般都是村里面的，很少有这种县局级别单位派下乡来的人，这种人一般是“干部”身份，跟村里面来的支书跟村长是不一样的，

    现在大河村没有支书，就只有一个村长，所以说肖敏现在还是这个村里的老大。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孟局长似乎是要下足了狠心派人来大河村来“学习”，派来的并不是参观的来宾，而是——

    “你好，我是县农业局派来的干事朱明武，是来这里担任大河村的村支部书记的！”

    本来以为来的是游客呢，结果啊，空降一个村支书！

    朱明武来这里是来当干部历练的，这得益于他有一个在市里面当干部的老爹，老爹拍板让儿子发展最快的大河村历练一番长长见识，等到了时间再提拔起来就容易了。

    肖敏不怕上面总来视察的领导，也不怕总来学习的村干部，但是空降一个领导给她这就……

    朱明武显然没有感觉到肖老师的犹豫，兴致勃勃的说：“我听说咱们村的猪场跟饲料场办的非常成功，能不能带我去参观一下。”

    这大晚上的……

    肖敏没有拒绝，她倒要看看这小伙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

    mama刚才回来，把人吓了一大跳，陈檬偷偷的拿出来自己的零食给他，巧克力饼干，糖果……

    沈间看了一眼那些吃的，都不是他要的，他现在急需要补充水分！

    “水，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沈间的声音还是沙沙的，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喝水了，山里面的水黑乎乎的，都是从煤窑里面流出来的黑水，那种水长期喝了对身体不好，他记得每次下雨的时候雨水会透过一个小洞漏下来，加上夏天雨水足够多，就用自己吃饭的碗放在那里接水，他这段时间喝的都是雨水。

    年轻的身体真好，即便是天天喝雨水，他也没有拉过肚子，谁能想到这副身体在几十年以后会成为这个新国家的科技领袖，但是换来的确实身体崩溃的代价。

    他一次又一次乞求能回到小时候去，用任何东西交换都可以，只要让他恢复健康就好，谁知道现实真的很搞笑，他确实是恢复了健康，但是却成为被人卖进黑煤窑的小男孩，即便他身体健康，又有一副成年人的好脑子，但是在现有的条件下他都不过这些黑煤窑的老板。

    他曾今也跟这些徘徊在法律边缘的人打过交道，那个时候的他心狠手辣，没有觉得这些人做的事情有多出格，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毒打以后，一次又一次的逃走又被抓回去以后，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逃跑。

    这一次挺幸运的，这个小女孩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为了一点点赏钱，甚至别人的一小句恐吓，就把他交出来，她甚至还拿了糖给他，这是这个时代农村孩子少见到的奶糖，应该是她珍藏着的东西。

    但是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很缺水，他需要喝水。

    小女孩笨拙的爬上家里的大水缸，拿着木瓢从里面舀出来一大瓢的水出来，端给了沈间，沈间接过来水，咕噜噜的喝了个干净。

    陈檬惊讶的看着他，这么多水，他竟然都喝了，都喝完了。

    “你还要吗？”

    说实话，一下子喝完这么多，沈间都快要吐了，但是这么干净没有杂质的水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喝到过了，竟然忍不住都喝了下去，听小丫头这样问，他这才有了要吐出来的冲动，他狂摇头：“不要了，谢谢你。”

    “嗝——”曾今的精英金领男打了一个很不斯文的饱嗝，而且竟然是被水撑饱的。

    陈檬好奇的盯着他看，这个小男孩好奇怪啊，他的眼神跟别人竟然不一样呢，她跑到厨房，把晚上留给mama没有吃的凉拌黄瓜跟白米饭拿了出来：“吃吧，晚上我mama没有吃饭，这些本来是留给她的。”

    她的声音甜甜的，像一片羽毛刮着人的心，沈间上辈子是个逆天的大魔王，但是经历过投胎转世这一遭，现在毕竟也是个孩子，以孩子的审美来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好看了一些。

    沈间已经习惯去怀疑别人了，嘴硬道：“不用。”他已经习惯了打骂过后才会有饭吃，而且——

    小姑娘把装着米饭跟菜的碗塞到他手里：“我刚刚听他们说你都好久没有吃东西了，赶紧吃点东西吧，我一饿就会觉得肚子疼。”

    她的小手软绵绵的，由于是小孩子，并不会太避讳肢体的接触。

    沈间僵住，居然有一道暖流从他心里滑过，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两世为人，他都没有亲人，唯一一个亲近一点的梁姨是他家的保姆，他只从梁姨身上感受到丝丝的温暖，便就是那一点温暖，他都想死死的抓住，他是一个很害怕自己没有人爱，没有人喜欢，没有人怜惜的人。

    偏偏小姑娘很暖，弯弯笑起来的眼睛像两道月牙儿：“我叫陈檬，你叫什么？”

    “沈间。”男孩子装出来凶巴巴的样子出来，看得出来他一直都在伪装自己。

    “噢，你的名字很有趣，快点吃吧，米饭是冷的，不过夏天吃凉米饭也不会闹肚子，不过你刚才喝了那么多凉水没有关系吗？”女孩子的声音甜甜的，她头上扎着的两个娃娃的脸蛋圆溜溜的，跟她的脸蛋一样。

    沈间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在关心他，他一个又臭又馊的小子，她干嘛关心他。

    空气里弥漫着冷掉的米饭的香气，夹杂着凉拌黄瓜的味道，让沈间无法拒绝，他也就只犹豫了一秒，就迅速端起碗筷来，吭呲吭呲的吃了起来。

    上一世不知道倒掉过多少米饭，每次梁姨都开玩笑说糟蹋粮食是造孽，以后会有果报的，没想到果报竟然是这个，他已经饿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夏天的凉米饭跟凉拌的黄瓜配在一起本来就是绝佳的搭配，他又是个饿了很久的，这一碗吃了下去，竟然感觉刚才喝掉的水都消化掉了。

    这是他人生中吃过的最香的一顿米饭。

    沈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想要把这个在这个世界里给他温暖的小女孩记在心里，或许不久以后他就要离开，等躲过了这阵风波他就走，留下一些他曾今来过的痕迹，不会让这个村庄的人因为他遭到不幸。

    他曾今的高智商在这个地方似乎没有用武之地，他的力量弱小，而这里的人太蛮狠。

    沈间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他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等他睡着以后，陈檬从房间里面偷偷的跑了出去。

    爸爸不在家，mama不在家，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在外面串门子，这个地方的人都喜欢串串门子，家里的大门也不会关，这个时候出去如果有外人过来就麻烦了，那帮人刚刚才从这里走开，搜不到人迟早会全村到处乱搜的。

    看样子应该是小男孩说的那样，后山出现了黑煤矿，里面可能有非法拐卖过来的童工，这个小男孩就是其中一个，但是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逃走的，这个村子的人一向是与世无争不管闲事，他逃了几次，都是躲在村民家里，然后被人交出来的。

    对于村民来说，只要后山的人不惹村里的人，这些外人的死活大可以不用管，所以他才会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防备。

    万一那些人又找回来了呢。

    陈檬认真的想了想，想要把大门关上，但是她个子实在是太小了，栓不了门，反而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毛蛋刚好从家里过来，想要来三叔家里蹭蹭他们家电风扇：“乖宝，这还没有到睡觉的时间，你关门做什么？”

    头一回，meimei竟然没有反驳他，而是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像下了好大一个决定似的跟他说：“我跟你说件事情，能跟我保守秘密吗，如果做不到，我这辈子都不会理你了。”

    小姑娘家家跟人吵架最喜欢说什么“这辈子再也不跟你玩”，其实也就是一天的功夫，第二天就会跟你玩了。

    但是陈檬说这话的时候是认认真真的，因为她很少跟人说“再也不跟你玩”之类的话。

    毛蛋哥哥认真起来：“你说。”

    陈檬看了看外面，把哥哥拉进屋子里面，细细的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这可把毛蛋吓了一大跳。

    村里发现煤矿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情，政府派了勘测单位来勘测，完了以后又有大量的施工队过来开采，但是听说这片山有些地方是承包给了私人的，后面也有不少私人煤窑，陈大哥还去煤窑里面做过活，因为煤窑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听陈小凤说长期在那种地方施工容易染上尘肺病，到时候得不偿失，后来就辞工了。

    但是队里还是有不少不怕死的，还在煤矿干活。

    听刚才沈间说，一般村民是不肯下到很深的窑洞里面去的，煤矿主没有办法，才买来了一些小孩子干这种活，小孩子容易控制也听话，山里面虽然现在没有出事，但是干活的小孩是高价买回来的，煤矿主当然是下了死命令要多加利用，沈间就是在家里被人拐走，然后带到黑煤窑做工。

    毛蛋到底是个八九岁大的大孩子了，头一回听到这么可怖的事儿，能不害怕吗，小孩子的心毕竟还是柔软一些，而且学校的老师给的教育也比较好，不会像村里的大人那般麻木，所以他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决定站在meimei这边。

    “老师说，遇到坏人我们要找大人，这件事情最好先跟三叔三婶说，万一这些人回来了，发现是你藏了这个人，说不定连你也抓走。”

    “可是，mama会不会把这个人也交出来呢，他之前跑过好几次，都是被村里人交出来的，如果这次还被那些人带回去，他肯定会被打死的，我听我mama说过她小时候走丢的事情，也听柳恒哥哥说过他被人贩子拐卖过的事情，就觉得这些事情好可怕这些孩子好可怜，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毛蛋知道meimei虽然小，但是非常有主见，她决定好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更何况这个小孩子是真的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