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温青若关切地问道：“祖母没有因为我气坏了身子吧。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这样的，我只是，没有办法再等了。” “五姑娘。奴婢知道的。其实老太太也没有因为高夫人这件事责怪您，她只是觉得今天有点让她丢颜面。您就先回去，等过些天，奴婢看准时间帮您说上几句话，她就不会生气了。” 听到兰花都这么说，温青若也不好再坚持了。她没有办法，只能回江月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许嬷嬷自然是要跟她回去的，帮她收拾东西的空当，许嬷嬷对自己道：“夫人，金蝶说她想见见您。” 温青若了然一笑。她知道金蝶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然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伺候报酬了。她直接坐了下来，笑道：“正好，我也想见见她呢！” 金蝶被带进来的时候，温青若正抱着手炉坐在圈椅上。金蝶跪了下来，故意穿了身粗布衣服朝着温青若装可怜：“五姑娘，奴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快活不下去了！求求您，就把奴婢带到顾府去，做些粗活也是好的。” 温青若笑了起来：“金蝶jiejie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跟我回顾府做苦役呢？这样，我知道你要跟你表哥成亲，我家在青州有一处田庄，有三十多亩地，还有几间屋子，都是新建的。你自己种也好，赁给人收租子也好，我把身契还给你，你去给你表哥安安稳稳过日子，岂不好？” 金蝶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温青若疑惑道：“怎么，金蝶jiejie不满意吗？” “不不不，奴婢满意，奴婢太满意了！多谢五姑娘恩典，奴婢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 温青若点头答应下来：“jiejie知道就好，东西，我都收在这个盒子里了。还有些盘缠，是我赏你的，jiejie不必客气，就都拿去吧。” 送走金蝶之后，温青若也坐上了回玉景园的马车。彩月和彩霞都走在车下，车上只有许嬷嬷陪着温青若坐在那里。许嬷嬷一肚子的疑惑，此刻当然痛快地发问：“夫人，那金蝶奴婢是了解的，就是个墙头草，她根本就不是真的为了您好，不过就是为了自己！” 温青若笑了：“我当然知道她并非真心忠诚于我。她跟了高氏那么多年也能背叛，何况我哉。而且从前，她也没少给我使绊子。只是，这样的人，她今天可以背叛高氏，明日自然也可以把我吩咐的事情告诉别人。要是怕她管不住嘴，还不如远远地打发出去，这样大家都清静。我宁愿给她三十亩地，换个心安。” 许嬷嬷忍不住夸赞道：“夫人深谋远虑，这一处置实在是一举两得。”说完，她又跟温青若聊起府里的事情来。 温青若正愁没人帮她出去采买一些妥善的仆人进来。又怕苏mama一个人顾不过来，所以就想把这件事情让她们两个一起办。但是苏mama的性格强硬，许嬷嬷也不是个服软的人，温青若少不得吩咐几句，让许嬷嬷和苏mama两个人和睦相处。 回到玉景园，温青若换了身衣服，小厮墨白说顾珏在书房。现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温青若就到书房里去找他。顾珏却不在正屋，而是在书房旁边的偏室里，温青若推开紧闭的门，发现顾珏正系着白色的围裙，在那里鼓捣一堆瓶瓶罐罐。 温青若走近了他，调笑道：“干什么呢？知道我回来了，也不迎接迎接我，躲在这干嘛呢？” 顾珏回过头，却皱起眉头警告着温青若：“你快点躲开，别伤着你。” 没想到温青若却跟本没在怕的。她找到顾珏旁边的椅子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顾珏心脏微颤，看着这个表面上看上去是个柔弱的小美人，其实却是个什么都不怕的。看着她昨天为自己娘亲豁出性命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会不会有一天，温青若也会为自己豁出去呢？ 温青若锲而不舍地询问：“你到底在做什么？”她的鼻子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不难闻，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那是什么。 再把一些鲜红的液体倒入白净瓷瓶之后，顾珏才回答她：“毒药。拷问犯人用的。” “什么样的犯人，还要你亲自做毒药。” “云南王派进城里来的细作，嘴严的很，怎么审问都审不出来，只能给他们下点猛药了。” 温青若疑惑道：“你是各种方法都用尽了，也撬不开他们的嘴吗？” 顾珏点了点头：“当然了。又不能让他们死，还要耗费我的精神，真是烦死了。” 温青若支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既然他们受尽了各种刑罚都没有招供，那就证明身体的疼痛无论多难以忍耐他们都会承受住的。” 顾珏放弃似的坐了下来，有些愁苦地说道：“是不是我晕了这些年脑子变笨了，以前都没有这些麻烦事，随便审审他们就招认了。” 温青若实在看不得顾珏这个愁苦的样子，也顾不得别的，就提醒道：“既然这个方法行不通，那不如就从别的方面入手。” 顾珏似乎真的来了兴致，转头认真地问道：“若儿怎么想？” “一般下定决心要做杀手的人，都会有怎样的经历？” “不怎么好的童年，要么是孤儿，要不然就是穷困，父母把他们卖了换银钱吃食，要不然就是家人受难，流离失所。” 温青若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所以这些杀手和细作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真正平静安逸的生活。他们受到的训练都很严苛，自然是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了。” “你继续说。” “要想破坏一块坚硬的石头，斧子敲不开的时候，不如试试水滴石穿的办法。” “如何水滴石穿？” “这些人既然已经被抓走，那他们在云南王的眼里其实就已经是弃子了。如果你不怕耽误时间的话。可以找个城外清净的小院子，里面放上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东西，在派人监视，不要让他们逃走，等他们放松警惕，适应那里的生活之后，再抓起来，严刑拷打，一边再用之前的生活来利诱承诺他们，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们不招供了。” 第52章 顾珏真的惊讶了。说句实话，素来主张杀伐果断的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柔软折中的办法。这些年陛下和云南王之间的争斗，之所以皇帝虽然对云南王的野心一直清楚，但这么多年却一直都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是使了什么手段，他手下的那些细作杀手对云南王全是忠心耿耿，怎么拷问也不说实话。顾珏这些年杀云南王手下那些冥顽不灵的人都杀烦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温青若给自己出的主意有几分有效果，但是如果试一下，肯定也是好处大于坏处的。毕竟这种主意，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说。此刻面对温青若，他忽然有了一种面对未知宝箱的感觉。让他产生了兴趣，想要一点一点的挖掘，真的不知道，温青若的身上还有多少未知的惊喜。温青若看他又在发呆，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了？听还是不听，好歹告诉我一句话呀？” 顾珏猛地回神，继而笑着捏了捏温青若的脸颊：“若儿，你可真是浑身都是宝，娶了你还真的是我赚了。” 温青若俏皮地笑了一下：“当然了。还好你有眼光，不然你到哪里找像我这么好的夫人？”她摸了摸自己刚刚被顾珏掐了的脸颊，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警觉地问道：“哎，夫君，你弄完毒药洗手了没有？” 坐在门口吃点心的墨白，正打算挑些好的给彩月和彩霞送过去，刚站起身，却听到了屋里“扑通”的声音。墨白立刻跑到门口，警觉地趴在门框上，想了很久，去始终没有进去。而是幽幽地离开了。 顾珏的生活依旧很是忙碌。但是每晚都会回家。温青若本来担心许嬷嬷和苏mama之间的相处不会愉快，却没想到两个性格相近的人，却是特别说的来。两个人又是办老了事情的，买来了许多仆人，也都是听话勤谨的。因为温青若喜欢梅花，所以就让人找了好些梅花树苗来，栽种在园里，安陵太君近来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信佛，喜欢安静，也不怎么叫温青若过去请安，她倒是乐的自在。 顾珏和温青若的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心。高氏被顾珏放到了内狱里。高建也离开了京城。高家，已经连旧日的空架子都没有了。这日，送顾珏上朝之后，温青若带着彩霞和彩月一起到了竹林中，打算找找有没有新鲜的冬笋，摘些回去做些冬笋汤喝。温青若从前在乡下是做惯了活的，现在虽然做了玉景园的当家主母，还是会经常做些活计。 三人走到了竹林中。温青若挽起整齐的兔毛衣袖，穿着的绣鞋也不怕脏，直接踩在地上，挎着小篮子在竹林里寻找冬笋。彩霞心疼地在后面跟着，一面跟一面说道：“夫人，听说大小姐嫁入瑞王府之后，日子过的也不好呢？” 温青若的心思全都放在冬笋上，刚挖上来一根，听到彩霞这么说，就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为什么过的不好？” 彩月帮腔道：“哪儿能过的好啊！听说大小姐还没嫁过去几日，那个瑞王就抬了个外室进王府，还是个青楼女子，咱们大小姐那样的性格，眼睛里哪里能揉的下沙子，听说跟瑞王大吵了一架，京城里好多人都知道了呢！” 温青若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太惊讶。一是她从前就发现了瑞王和青楼女子有不清楚的关系，而且，瑞王的人品，顾珏也对他说过一二，虽然知道的人很少，但是温青若可是其中一个。她一边挖着冬笋一边回两个人的话：“世间男子大多如此，就算娶个天仙回来，也不过十日八日的光景，更何况瑞王的人品本来就不怎么样，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是在情理之中。” 彩霞也说道：“可不是呢？不过说起来，当初人人都觉得，大小姐那么漂亮，肯定会嫁的很好，没想到也过上这样的日子了。” 其实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挑选来挑选去，往往最后选择的，却是那个最不好的人。温青若经常想着，还不如跟自己一样撞大运就好了，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嫁给一个什么样的夫君，但是能找到顾珏，她已经很满足了。 温青若认真地看着冬笋，说道：“说起来，等会熬好了冬笋汤，夫君肯定爱喝的。” 顾珏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已经入冬，外面有些冷，顾珏快步走进暖香阁里，却发现温青若不再屋中。屋里有几个丫鬟在那里收拾东西。一个丫鬟正在擦温青若的妆奁盒子。顾珏看到之后就皱起了眉头。因为温青若是从来不喜欢别人碰她的首饰盒子的。 顾珏皱起眉头，上前吩咐道：“别收拾了，都翻乱了，出去吧。” 那几个丫鬟果然听话地离开了。顾珏看着被翻乱了的妆奁盒子，想着温青若等下回来看到，估计又会生气了，所以就自己走上去亲自收拾。他天生是个巧手的人，收拾东西也快，他很快就把妆奁盒子里的首饰收拾干净了。 但是，在看到盒子里的一样东西时，却忽然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块很简单的小木牌。但是这个东西，就算下辈子，顾珏也不会忘。 他瞳孔紧缩，手指不自觉的用力，用力到那牌子都落下了些许碎屑。顾珏就站在桌前，一动也不动。直到温青若快活的声音从外面的游廊上响起，他才缓过神，很快把那牌子重新放在了妆奁盒子里。努力的整理了几遍情绪，最后才变得正常起来。 温青若刚一进来，就看到正在给自己整理妆奁盒子的顾珏。她心内一暖，不叫彩霞和彩月进去，自己匆匆跑到顾珏面前，立刻扑了上去，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说道：“夫君，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顾珏努力摁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今天事情结束的早，所以就过来看看你。” 顾珏是个很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温青若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她也亲了两下顾珏，慢慢地拉起他的手：“自然是出去处理事情了，不过事情结束的早，所以就回来了。” 温青若在他的怀里探出头，亮亮的眼睛激动着看着他：“夫君，前些天我告诉你的事情，你你有没有按照我说的办啊！” 顾珏温柔地回道：“当然了。我怎么能不听夫人的呢？” “夫君，我刚刚在竹林里挖到冬笋了，拿到厨房去了。等下给你熬汤好不好？” “好。”顾珏忍不住伸出手，帮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他从未怀疑过温青若，但是，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是白明山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毒刺呢？如果是的话，那她早晚有天会变成锋利的匕首，刺进自己的心窝。 这就不能不让他小心了。第二天，顾珏下朝之后，照例去了掖庭狱。看了关押在狱里的紧要犯人之后，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属下师原道：“有一件事情，我心里有疑惑，想问问你。” 师原有些受宠若惊：“大人请讲，师原一定知无不言。” 顾珏的眼光不断地扫向四周的情况，极力掩饰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师原，你说，我夫人有没有可能，是碎星门派过来的jian细。” 师原愣住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毕竟这段时间，几乎京城里的贵族都知道，顾珏和新娶的夫人，国师府的庶女温青若夫妻感情很好，两个人黏糊的像是蜜里调油。而且自从娶亲之后，顾珏来掖庭狱的次数虽然没少，但是时间却不像从前那么长了。没想到今天，他竟然在自己面前问出这种问题。 他想了很久，才回答道：“大人，属下大胆问一句，您是为何开始怀疑夫人的呢？” 顾珏便把在妆奁盒子里面发现牌子的事情告诉了他、师原听完之后，也惊讶极了。他心里清楚顾珏对碎星门的忌惮，他也知道白明山和自家大人之间，是多年的对手，可是，温青若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应该不会是碎星门的杀手吧。 所以他只能实话说道：“大人，若夫人真是碎星门出身，那她最少也要会几招自保的武功，也不排除她就是顶级杀手的可能性。可是大人您与夫人同床共枕这么长的时间，可有觉得她是个习武之人，或者是杀手的感觉吗？” 顾珏摇了摇头：“没有。她不会武功。但是她认识郑玄。” 师原摇了摇头，回道：“大人，这么来讲，夫人跟碎星门有关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她认识郑玄，还有木牌，这本来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她肯定会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不会放的那么明显的。” 顾珏这才醒悟过来，捂着额头说道：“我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 师原笑了两声：“大人，你这不是想不到这些，您这是关心则乱，所以一时间没有看到。” 顾珏看着自己的手指，最后，还是嘱咐道：“你替我去办两件事情，一件，去查查我夫人的底细，还有一件，去把李太医叫来。” 第53章 “你从昨日开始就在咳嗽，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吃早饭的时候，顾珏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前天我起来的早，又开了窗，被冷风扑着了吧。”温青若满不在乎地回答，还不忘往顾珏的碗里夹菜。 顾珏把她夹到自己碗里的菜吃下，说道：“我叫人给李太医发了帖了，等下他会到园子里来给你诊治。” 温青若立刻摇了摇手：“风寒而已，就是小毛病，不用兴师动众的，还请什么太医啊，我自己随便熬点姜汤喝就可以了。” 顾珏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有病就要治。太医不也是给人治病的吗？” 温青若缩了缩脖子。看来夫君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虽然自己从前在乡下的时候，染上风寒是肯定不会找大夫开药的，都是喝些姜汤，捂在被子里发汗，最多一天一夜也就好了。但是顾珏可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公子哥，生病了肯定会找太医，无论大小，他这也是关心自己。而且她现在也不想跟顾珏见外，所以就撒娇道：“哎呀，我知道了，让他来就是了嘛……” 顾珏微微一笑，掐着温青若的小脸蛋：“知道乖就好。等下太医的意思，你可要好好听着。” 温青若照例亲自帮顾珏穿好朝服，又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自己才缓步回去了。李太医果然没过多久就到了玉景园。待他给温青若诊完了脉之后，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温青若知道李太医素来医术高超，自己不过就是个简单的风寒而已，怎么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温青若便忍不住问道:“李太医，我的病就是风寒，应该没什么事吧。” 李太医退后了几步，行礼说道：“夫人，老夫敢问一句，您是不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 温青若吸了吸鼻子，似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但因为是小毛病，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好像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感染风寒。” 李太医清了清嗓子，回道：“夫人，或许您从前在小时候和少年时都没有注意到，但成婚之后却不能不注意了。您体质阴寒，要是不好好调理的话，只怕不易有孕。要是长此以往，会影响您的身体的！” 温青若一下子慌了神。她急切地问道：“什么？李太医的意思，我的体质，会影响我有孕吗？” 李太医点了点头。温青若忽然意识到，她跟顾珏成婚也两月有余了，要是快的话，其实也该有孕了。那么太医诊脉也诊的出来。或许，真的是自己体质阴寒，不易有孕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的要好好调养。 李太医似乎也看出她的担忧，就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老夫有办法，而且调理体质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老夫可以做到的。” 温青若喜出望外，立刻说道：“那就劳烦李太医，快些为我开药调理体质吧。” 李太医笑了笑，回道：“夫人放心，老夫这就给您开方子。” 温青若皱起眉头，有点泄气地坐在了那里。不过转念又想到，李太医是个医术高超的，有他帮助自己，相信再过不久，她就会好起来的。 顾珏回来的时候，温青若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但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顾珏的肩头，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其实顾珏听完了她说的话，心里有些惊讶。因为反过来想想，如果温青若真的把碎星门的事情隐瞒下来，那么她大概率不会吧这种事情告诉自己的。而且温青若的样子，她的眼神，顾珏可以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