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人间值得
其实，这个世界一点儿也不美好。 所以，我们会去交朋友，会去谈恋爱，甚至会去远方。 我们去努力追寻那些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的事情。 然后，再去继续相信，其实这个世界还是真的存在美好的。 于是，我们在后来的旅途中，越来越看得清人世间的好与坏。 越来越懂得了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终其一生，你我都会沦为一粒粒尘埃，但哪怕是渺小的尘土里去，你我也一定要做最独一无二的那一粒，或是最真实，或是最*裸。 至少，至少在孙元明儿子的心里，他是这样想的。 在回去的路上，孙元明的儿子好像在若有所思着些什么，而村长也是一样一言不发。 七八月份的大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上的万物，包括孙元明的儿子和村长。 好像就连干涸的已经裂缝的土地都在冒着缕缕青烟。 长长的一条土路上，没有一只牲畜，就连偶过的一只鸟儿竟然都没有。 这时，孙元明的儿子好像停止了哭声。 他试探着把双手伸出了衣兜之外，一瞬间，他感觉他的双手疼痛难忍，像是被火烤后的那般揪心。 但是，他并没有立马缩了回来。 可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清醒一点，可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勇敢一点，可能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 村长和孙元明的儿子回到家后已经快是傍晚了。 村长把耕犁的牛车停在村长的家门口，俩人就下车准备走到孙元明他们家了。 “叔叔，我回家看到我爸后，我应该怎么跟他说？” “哎，我也没有法子！” “现在也就只有你能帮我出出主意了，我从小没爷爷，没奶奶，刚知道自己有了个妈，可是她们竟然六亲不认的，这村里，我就只能问问你了，那隔壁住的刘婶儿一家，也是只顾着看热闹哩！” 村长看着一筹莫展的他，也只好再帮他想想其他办法了。 其实，村长和孙元明一家人非亲非故，更别说有什么好的交情了。 村长相比较村里的其他家庭来说，在生活上可能是稍稍富裕了一些。 这不，村长现如今正在张罗着自己的儿子能去县里遍读个初中呢。 在孙元明残疾之前，他们俩家可以说，只是简单的村长与村民间的普通关系。 可是自从孙元明在矿上出事了以后，孙元明自己推着那残忍的轮椅，求着村长能帮帮他，用他家的犁地车送他去一趟爱香的老家。 这一来二回的，村长家就和孙元明家的关系好了一点儿。 其实，说白了，这村里的老小人，他们都是好人，只是愿意站出来帮忙的人大概就只有村长一个人了吧。 不，还有隔壁住的一句话不出十分钟就能传遍全村的刘婶儿。 孙元明的儿子推开自家的木栅栏门后，看着父亲一个人正蜷缩在后墙的一角。 家里黑漆漆的，若不是他的眼神好，不然根本都看到孙元明去了哪里。 “爸？” 孙元明的儿子试探着叫了一声。 孙元明没有回应，只是慢慢的，稍微动了动头。 看着孙元明的上身动了一下，就证明孙元明现在还没事。 村长和孙元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先去熬一点儿白粥，喂你爸喝了。” “行！” 说着孙元明的儿子正蹲在地上解着地上的米袋子。 “对了，孩子，这是你姥爷在咱们临走的时候，背着你姥姥塞给我的二百块钱，他说他也没钱，而且家里实在是紧的厉害，希望你不要记恨他们。” “不！他不是我的姥爷，他们不是！我爸说过，我的姥姥姥爷，还有我妈，他们早就死了！” 村长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的大，就这么一下，就把站在家门口的村长给怔住了。 “你先别激动，现在咱们最主要的就是借到钱，让你爸先上医院看病去，才是最主要的，现在还不是咱们耍骨气的时候。” 孙元明的儿子没有说话，可能是听进去了村长的话，也可能是自己在想些什么。 村长和孙元明的儿子打了声招呼，也就回去了。 家里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极度平静。 以前，孙元明还能和他的儿子俩人唠唠嗑，可是现在，一个不能说，一个不想说。 家里静的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大米粥的香味渐渐的弥漫出来，孙元明的儿子在锅底还蒸了从公路上买回来的苹果。 为什么是蒸的呢？ 时间逆流回到中午时分，刘婶儿过来看孙元明的时候，看他几乎没有了吃饭喝水的力气，就教着孙元明的儿子，把苹果放在锅里，蒸的软软的，也好吃着呢。 晚上回来后，给父亲熬了粥，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孙元明的儿子就把买回的那俩个苹果，蒸了其中的一个。 另一个擦洗干净放进布袋子里了。 孙元明的儿子叫醒父亲后，扶起来父亲，准备给他喂饭。 没想到，虚弱的孙元明竟然用手示意自己吃不进去。 孙元明的儿子虽然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之中，哪怕是父亲残疾了，不好动了，但是孙元明从来都是把他捧到手心里的。 未经世事的他一边喂着孙元明嘴里的粥，另一边却在淌着泪。 孙元明好像看出了儿子的无奈与感伤，想要伸手去擦擦儿子脸上的泪水，可是手却不听使唤。 “爸，我求你了，你快点好起来吧，家里就剩下你和我了！” 突然，孙元明的儿子打了一个寒战。 他觉得此刻他的后脊背凉凉的，好像是夜风，也好像是恐惧。 也已经深了，他感觉有点儿分辨不出来。 孙元明强忍着身上的痛，终于喝完了碗里三分之一的白粥。 孙元明儿子立马就吧锅里的苹果端了出来，激动的跟孙元明讲道： “看，爸，是苹果！” 孙元明本来快要睡着的眼神，一下子就清醒了。 黑黑的眼珠在眼眶里不知一连打了好几个转。 结结巴巴的说着： “苹……苹……苹……果……苹果……” “爸，是苹果！” 说出来苹果俩个字后，孙元明果然笑了。 孙元明的儿子喂着孙元明吃了好几片后，孙元明就推了推他的手，表示自己吃够了，用手推着让自己的儿子也尝尝。 他们之前从来都没有尝到过苹果的味道，也没有见到过什么是苹果。 孙元明儿子吃着软绵绵的苹果，可是他并不觉得有那么好吃。 竟然能让父亲笑的那么开心，可是他真的觉的这个苹果没有那么好吃啊。 甜甜的苹果到了孙元明儿子的嘴里，竟然变的那么酸涩，那么不堪。 吃过晚饭后，孙元明儿子在床上铺了俩张褥子。 今天，他准备和父亲一起睡。 （以前孙元明的儿子有自己的一张小床，他们都是分开睡的。）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的时候，就看着村长就端着一大碗什么东西过来了。 走近后，孙元明儿子一看，原来是一碗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饺子。 好几年没吃过饺子了，闻到饺子的香味，孙元明儿子一个跃身，立马就起来了。 村长说这饺子是他媳妇儿包的鸡蛋白菜的。 鸡蛋是院子里养的鸡下出来的，白菜是后院里春天种下的。 县里里家远，现在又是热季，割了rou食又怕放不住，所以就包了几个鸡蛋饺子。 其实，就是这些鸡蛋白菜包的饺子，孙元明家也都吃不上。 在孙元明儿子的记忆里，他们好像并没有吃过几顿饺子，做饺子的程序太复杂，而且他们家也没有rou。 唯一孙元明儿子从小到大喂的一头老黄牛，还的靠着它，产子卖钱。 吃过饭后，孙元明指着房顶的川岭，让儿子拿出了藏在房岭里的东西。 孙元明踩着面粉袋子，上边还放了一个凳子，这才够的着几边的东西。 孙元明儿子拿下来后，发现是一个罐子。 孙元明示意儿子把他打开。 孙元明的儿子打开罐子，里边左一层又一层的被几块布子包裹的严严实实。 掏出最里层的是一块红色的布子。 孙元明掏出来里边的东西，是一袋用白纸包裹着像是信封的东西。 上边不知是哪里的教书先生帮忙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汉字： “儿子的学费！” 孙元明儿子也在顾辰那里这几年识得了几个字，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就绷不住，哭了出来。 后来孙元明的儿子才知道，原来那是父亲在结婚后，还没有上矿上打工就偷偷攒好的钱。 一沓皱皱巴巴的有十块，五块，一块，五毛，一块钱居多，多是孙元明上山上采药换来的钱。 孙元明儿子点了点数，差不多有三、四百这个样子。 可是就在孙元明出事之后，哪怕家里再苦，再难，再没有饭吃，孙元明也从来没有提过藏在房岭里的钱。 因为那是给他儿子上学的钱啊！ 此时，孙元明的儿子早已是泪如雨下。 想想父亲为他辛苦了一辈子，临了了，都不会忘了攒给他的几百块钱。 孙元明的儿子知道，那几百块钱有多么的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