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现在的本子反而帮助不大。

    这层意思，不知道季俊驰听明白了没有，如果要起诉，更重要的是之前剧组对孙晓博持有版权的剧本有贡献的证据。

    季俊驰不傻，以他心眼之多，当然听得明白，但那是他来《追疑》剧组之前的事情，如果要收集这方面的证据，势必绕不过方志国，他与方志国现在势同水火，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官司去找方志国？

    他只微微一笑：“看到张律师您这么负责，我非常欣慰。我还有另一件事情想托付给您，《真相》涉嫌抄袭《追疑》已经在走诉讼流程，既然《真相》的剧本版权存在争议，那么他申请公映许可，我们是不是可以走行政流程去抗议？”

    张律师这才惊讶地看了季俊驰一眼，原来对方的目的是这个！难怪对官司本身的输赢反倒不在意。

    他经手过很多类似的圈里案件，心知肚明，季俊驰这手阴辣，对孙晓博抄袭、《真相》版权提起诉讼是假，拖延《真相》拿到公映许可为真。

    借着这个抄袭事件，《追疑》的热度肯定再次扶摇直上，明天就上映，绝对话题不止，而《真相》呢？它会一直拿不到公映许可，一直不能在院线上映，在话题度上将会处于被《追疑》一直打压、无法还手的境地。

    事实是什么，根本不重要，诉讼流程本来就需要时间，就算下周开庭也未必有结论，就算有结论也可以再提诉讼。

    对于看电影的观众而言，他们会去研究冗长又乏味的诉讼材料吗？会去细细比较诉讼材料里面的剧情细节到底谁抄谁吗？

    他们只会知道，他们在电影院看到的这部大制作，巨星云集，片子不错，被抄袭了。

    大众的自我判断向来脆弱，更不要说，在《追疑》上映之后，媒体的声音一定会被《追疑》之后的星寰、博雅、一众院线牢牢绑定，倾向性不言自明，和《追疑》、《追疑》的cao盘手季俊驰相比，《真相》就像个无辜的小孩子要去和一个混黑的光头巨汉搏斗，输赢早已经有了定论。

    也许等个两年三载，诉讼流程终于走完，《真相》终于可以上映，那又怎样？

    公众的记忆力向来堪比金鱼，七秒钟，多一秒都不能，当年的事情谁还记得？《追疑》早就借着话题度赚得盆满钵满，赚回来的钱再继续拍片，原本的投资可能翻了七八倍回来了。

    文娱内容的风向变化这么快，已经错过话题、注定很难收回成本的《真相》注定会扑街扑到尘埃里。

    即使看过了很多圈中争斗，张律师也不由深深看了季俊驰一眼，这个人的手段，当真是又阴又狠，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季俊驰这手，将背后星寰与博雅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报复了离开《追疑》的孙晓博，将弱小的对手《真相》利用干净扔到尘埃里……在圈里，凭这样的手腕，这样的人，不出头都难。

    既然已经搞明白客户的真实意图，张律师起身礼貌地道：“季总的意思我明白了，法庭上我会尽力，公映许可那边的公示，我会全力以赴地跟进，一定落实您的意思。”

    李舒有点迷茫地跟着起身离开，季俊驰却微微一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

    外边天色已经黑下来，季俊驰起身走到窗边，以星寰八十八层的高度而言，他所在的四十几层确实不高，但也足以俯瞰星寰广场的流光溢彩、摩天画屏，仿若整个名利场的绚烂璀璨尽在怀中。

    他闭上眼睛，后天，后天就是首映礼，向总会和晴晴一起出席，届时星光闪耀，名利唾手可得，借着星寰和博雅的平台，他一定可以一战成名，季俊驰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然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畅快地笑出了声。

    次日，一切如他所料，《幻海录》中小仙女登场，颜苏苏的颜值和神还原一度上了热搜；

    张律师那边传来消息，《真相》果然进入了公映许可的公示环节，他已经以《真相》版权存在争议为由提出了抗议；

    然后，季俊弛提前安排好的媒体放出了风声，小仙女出演的新片《真相》涉嫌抄袭《追疑》，借着《幻海录》的热度，抄袭的事情毫无疑问也慢慢从后面爬上了热搜，而《追疑》的预告片放映量突然增加，关键词热度也在稳步上升。

    棋子分毫不差地落了下去，季俊驰活动了一下脖子，决定今天要早点睡，明日不仅是《追疑》的首映，更是他的首次登场，他要养精蓄锐，明天好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各路大佬面前。

    季俊驰的美梦碎在首映当日凌晨1：12分。

    一通电话将他从名利双收的绝世美梦中震醒，那头是《追疑》剧组宣发总监、星寰老将樊冰，之前的媒体cao作，季俊驰连她都不放心，是自己亲自cao办的。

    此时被樊冰的电话吵闹，季俊驰暴躁可想而知：“什么事？！”

    樊冰呼吸急促，语气像她的名字一样结了冰的冷凝：“《真相》提前上映了。”

    季俊驰躺在床上，几乎以为自己在梦里，不过之前那个美梦，而是换了个荒唐得可笑的梦：“你说什么？”

    《真相》还在公示，并且张律师已经提起了抗议，他们的诉讼流程还在走，公映许可都拿不到，怎么上映？！

    樊冰的语气在这夏夜里听来像冰晶一样透心凉：“竹子视频，链接我发给您了，自己看吧。”

    嘟嘟声传来，樊冰竟然直接挂了，季俊驰一看手机上弹出的消息，点了过去，竹子视频首页的banner上，一行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小仙女新作《真相》，绝对不一样的小仙女等着你！”

    季俊驰手抖得一颤，“啪”地一声，手机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脸，好像谁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季俊驰彻底清醒过来，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颤着手点开了竹子视频的首页链接——

    漫漫荒野，农田夹着杂草，天空阴沉，一辆车卷着风尘滚滚而至，浓密的阴云沉沉压在荒野小镇之上，车子蓦然停下，画面定格在车前，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的长靴踏着碎石，坚定地一步一步走下来，镜头顺着那双黑色的长靴、包裹着长腿的牛仔裤、米色的风衣、白色的衬衫、优美的脖颈线条，最后定格在那张漠然凝视着小镇的完美面孔上，那双眼睛犀利犹如寒夜之星，仿佛透过屏幕直击人心！

    画面碎裂，“真相”两个字蓦然弹出！

    季俊驰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才慢慢找回了呼吸，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闪过的“制片人”一栏“霍琅”的名字，心头涌现一个荒唐的念头，到底是他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还是霍琅这小子疯了？

    抄没抄，季俊驰心中有数，现在《真相》先在竹子视频播了，明天《追疑》上映，毫无疑问就是一场巨型的现场打脸。

    不，他绝不会轻易认输！

    季俊驰立刻将电话给樊冰拨了过去。

    第27章 第二波打脸

    前一天夜里八点, 娱乐圈媒体曝出“小仙女新片《真相》疑似抄袭《追疑》”。

    这个时间是夜间流量高峰，关注到这条新闻的，最先是三拨人。

    人数最多的第一拨是在竹子视频上看《幻海录》的剧迷，电视上看的剧迷基本不怎么上网, 收不到消息, 但视频上追剧的都是真爱，他们几乎是瞬间就炸了, 他们成分复杂, 有书粉、剧粉、角色粉, 但有一条是肯定的，小仙女出场到现在，一颦一笑，纯美动人，简直戳爆他们好多人的心, 虽然大家都知道小仙女和男二可能be, 但现在剧里正在发糖, 让人恨不得天天舔屏，居然现实里先发了把刀, 传出来她新剧可能抄袭？谁能忍？

    第二拨人, 《追疑》是向涵晴担纲的大制作, 这摆明了是向涵晴再上台阶的鼎力之作, 粉丝早就期盼着第二天的首映，却在前一天传出这样的消息，向涵晴的粉丝也是忍不了, 直接就在网上喷了起来，这拨人战斗力惊人，很快就喷上了热搜。

    第三拨人才是颜苏苏的瓶装水，人数最少，但人心最齐，来源也是五花八门，纯颜狗有一波，之前#小仙女是谁#也圈了一大波，因为颜苏苏也没个微b，也不要求粉丝后援会打榜，瓶装水的日常就是有事没事天天去霍琅微b下打卡，这次出了事儿还用说吗？直接就冲到了“颜苏苏经纪人”的黄v下边，质问经纪人到底怎么回事？颜苏苏的新剧到底怎么回事？

    霍琅回复一惯简洁：“指路竹子视频首页，有剧有真相。”

    粉丝疯狂涌向竹子视频，剧迷本来就蹲在视频网站，看到首页的链接，那还用说吗，直接奔向《真相》正片，当夜，《真相》视频的点击爆增。

    片头是娄禹最喜欢的一镜到底，头顶浓云翻滚，农田荒野看不到尽头，一条砂土路笔直在咆哮的天空与荒蛮的大地之间，原本抱着各种情绪冲进来的剧粉和瓶装水就先被这开场画面漂亮的构图震住。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几年，视频网站虽然蓬勃发展，但上面的内容良莠不齐，除了那些版权存疑的所谓海外高清大片，就这个开场，视频网站上的片子里并不多见。

    向涵晴的粉丝怔愣之下第一反应是更愤怒，粉丝的逻辑，抄袭的片子抄得这么不好看就是更不要脸！立马就要发弹幕喷它！

    竹子视频弹出提醒：本视频您观影时间不足，还不能发弹幕哦~

    向涵晴的粉丝气炸也无可奈何，md看下去，他们就不信一直不让发弹幕！

    画面上，越野车在这个时候进入视野，镜头追得巧妙，不知是否有意，越野车轰隆前行，速度之快，仿佛一把解剖刀撕裂天空与大地，车子蓦然停下，浓黑翻涌的云层之下，一座小镇赫然矗立。

    车门打开，镜头特写，黑色皮质的长靴包裹着修长的腿、大风卷起米色风衣，特写一路向上，白色的衬衫、优雅的下颌，所有瓶装水都在屏息尖叫：啊！要出现了！我家苏苏！苏苏！！！

    画面定格在那张漂亮的面孔上，但是出乎所有剧粉与瓶装水的意料，黑色长发扎在身后，这张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视线犀利仿佛可以刺穿屏幕直击人心——“真相”两个字蓦然弹出。底下还一行意味深长的小字：“本故事中的人物、地点都不存在。”

    这是截然不同的颜苏苏，和单纯天真的小仙女完全不一样。小仙女的美丽是天边的云海，美丽灵动叫人平静，那眼前这个颜苏苏，她的美丽好像一把犀利的刀，一出场就露出了锋芒。

    光冲着这样的颜苏苏，就足够剧粉和瓶装水激动得一比。

    画面一转，拎着银色箱子的颜苏苏踏上这个名叫“真相小镇”的地方，她叩响了镇上的保安办公室：“请问是你们报的案？我是派下来跟进的法医颜真。”

    正在打牌的保安们歪七扭八地转过头来，看到颜真的脸蛋，轰然大笑：“法医？！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黄头发的保安挤着眼睛朝他们道：“别笑，别笑，美女是为了破案来的，喏，案子就在盘子里。”

    一众保安低声轻笑中，颜真不动声色看去，只见那个盘子里扣着一只碗，她把碗揭开，一只苍白的人手赫然就在盘中。

    黄头发的保安笑嘻嘻地从身后端出了一盆猪蹄：“时间不早了，美女要不一起吃饭聊聊案情？”

    保安们轰然而上，一人抢了一只猪蹄啃了起来，他们笑嘻嘻地一边看着颜真，一边看着盘中的人手。

    黄毛不知从哪里取过一个盘子，和装人手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在里面盛了一只猪蹄，然后，他同时将两个盘子推到颜苏苏面前：“美女？吃吧？”

    头顶浓云翻涌，小镇光线昏暗，两个盘子，一只人手，一只猪蹄，同时就在眼前，这诡异场景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颜真却将银色的箱子放在桌上，只见双手一转，箱子弹开，一排寒光闪闪的各式利刃插在箱子中。

    她坐了下来，左右手交错而过，蓝色的手套已经戴好，左手食指一挑，一把锋锐的解剖刀已经飞落掌中，这一切不过几个呼吸间，她向黄毛微微点头致意：“谢谢。”

    解剖刀锋锐寒光不断闪过，保安们举着猪蹄睁大了眼睛，几个眨眼之后，右边盘中的猪蹄，皮、rou、筋、骨，层层分明被剖了开来，颜真戳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神情不动：“味道不错。”

    相比于忘了去啃手中猪蹄的保安，颜真动作利落干净，并不急促却无比神速地消灭了猪蹄，大大小小十三块骨骼整齐干净地排列在盘中，她双手动作优雅地交错一翻，就已经摘下了手套。

    她从口袋里抖出一张白色纸巾擦了擦嘴：“掌骨、指节骨齐全，腕骨缺失一半，截面光滑清晰，为锐器斩断；真皮层松软，肌rou束紧实，肌键依旧附着在骨骼上，钠盐渗透至肌键，推断至少经历了一到两个小时的高温加热。”

    然后，颜真冰凉的漂亮眼眸扫过这群保安：“现在可以告诉我，死者的手是谁给你们的了吗？”

    ……死者？

    举着猪蹄的保安不知为什么，看着颜真，她没有表情的美丽面孔、洁白的衬衫、笔挺的风衣，可是，映着她面前盘子里的骨骼、旁边那只苍白的断手，保安个个只觉得背心一寒。

    颜真的嘴角微微一翘：“手腕断面光滑没有流血，看起来苍白像假的，是因为它是从死人身上砍下来的，不是玩具。”

    保安们个个寒毛倒立，尖叫一声扔了猪蹄，连滚带爬跑了好远。

    颜真一双眼睛落在僵立旁边的黄毛身上，才缓缓问道：“说吧，死者的手是谁给你的？”

    弹幕到这会儿才解禁，已经是一片爆炸：“卧槽！！！！！！！！”“啊啊啊啊啊！好恐怖但我好喜欢！！！！”

    向涵晴的粉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要组织进攻：“抄袭去死！”“抄袭不要脸！”

    但他们才发了几条，已经被愤怒的其他观众手撕了：“抄你mb！”“抄你一户口本！”“动点脑子好不好！脑子不好使眼睛也瞎了？！”

    《真相》不过才短短几分钟，但那种诡异难言的气质，和真相小镇一样笼罩在迷雾中的恐怖诡异带着着边缘的迷离，这不是在国内任何一部作品中看得到的。

    更何况，《追疑》的预告已经上了，两个片子不说整体风格的南辕北辙，剧情进展和主线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追疑》那主线是女主角追寻当年亲人凶案背后的疑凶，《真相》这边，明显是奔着这个小镇的凶杀案而来。

    就这么一边撕着，《真相》剧情迅速进展，依据黄毛的交待，颜真提取了保安室当夜的所有证据。

    解剖室中，颜真一连串精准分析，已经推断出死者的大致情况，男性，年龄2030之间，身高在165170之间，左手保养良好，可能从事文职类工作，死亡时间应该在48~72小时左右，指纹也已经提取出来。

    盛放断手的垃圾袋就是镇上家家户户都会用的普通袋子，由真相小镇发放，这个案子就是在镇上发生的！

    按照常理推测，有这么多信息，在当地失踪人口中应该能找到这个人，进而找到死者身份，但是黄毛却露出冷笑，夜幕降临，他将颜真带到了镇上。

    黑暗天空之下，重重霓虹幻彩，真相小镇全然不时白日里邻里亲睦的温馨模型，来来往往许多人，站街女，暧昧昏沉的ktv，路边酒吧，一栋又一栋群租房，无数白日里在周遭工地、工厂的人此时在街头摩肩接踵，他们买醉寻乐，醉生梦死……他们是真相小镇上的“不存在人口”，不会登记在册，没有任何痕迹。

    只有当夜幕降临，他们回到小镇上，才会像鬼月里涌上街头的鬼魅一样出现在你的眼前。

    指纹？身高？年龄？

    对于这群“不存在人口”来说，这一切毫无意义，他们消失一个，就像海水里少了一滴水，谁能找到是哪一滴？

    ……甚至，是少了多少滴？

    这颠覆的一幕让屏幕前无数观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真相小镇的设定在此时才露出了冰山一角，却已经让人隐约可以窥见背后的后暗，一只断手？背后到底有多少凶案？

    但断手上面的线索暂时中断，颜真顺着黄毛交待的当夜收到断手的情形，通过电瓶车的车辙比对，颜真排查出了将这只手放在保安室的人可能是绰号猪头的无业游民。

    猪头住在群租房中，和所有无用的废物一样，喝酒、赌博、打老婆，但他拒绝承认当夜是他把断手放到保安室的，他的车子平时就扔在楼下，一群狐朋狗友谁都有可能用，至于事发当晚的情形，他喝醉了完全回忆不起来，此人有重大嫌疑。

    此时，猪头所在群租房，颜真却收到另一个案子，工地青年尤平说，他的女朋友不见了，他们是在小镇认识的，原本每个晚上都会约会，但女孩已经失踪了三天。

    失踪这样的案子，在镇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毕竟，这里的“不存在人口”来来去去，谁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消失，谁又会说什么？

    但是，当颜真接下此案，到了女孩的住处，大量的脱毛膏、垃圾筒中的药瓶，断手指甲缝中的残余比对，直到最后的dna鉴定，指向另一个真相——消失的“女孩”就是断手的主人！

    这个假名“李离”，真名“李利”的青年，竟然过着白天、黑夜两个性别的双重人生。

    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她”的男友尤平却在三天前，因为“她”的前一段感情纠葛才大吵了一架，会不会，尤平激愤之下杀人，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一时冲动分尸，却意外被撞破？或者，反过来，尤平发现了她的真实性别怒而杀人，将之分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