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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就在冯安妮身后不远处,有个穿绿色套装,戴珍珠项链,柔美肤白保养得体的太太正与人说话。

    那是季时安的母亲!

    她刚刚被挡在她的视线死角,她居然没看见!

    冯安妮宾客名单里根本没有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许秋来还在犹豫怎么毫不突兀地转身找个地方避避,就见那太太的视线移到场内来。

    情况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转身便往外走。

    这个女人能力和手段一样不缺,有季时安这层关系,她肯定知道自己上了q大,只是觉得她翻不起什么浪花,懒得管她罢了。

    要是让她发现自己在接触从前的圈子,打草惊蛇,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准备就功亏一篑了。

    季时安母亲隐约觉得场中那一闪而过的侧脸轮廓有些熟悉,似乎挺漂亮的,是哪家的女孩儿?

    她没想起来,干脆把香槟递给一旁的侍者,起身上前去。

    许秋来不敢回头,努力稳着步伐,丝毫不敢流露出慌张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到人追上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视线飞快会场内巡视一圈,正看见陆离站在会场落地窗附近。

    他拿了根巧克力棒咬嘴巴里,正斜倚在窗帘上,半靠着玩游戏。她仿佛看见了亲人一般,终于敢加快脚步,飞快朝他小跑过去。

    季时安的母亲当年和她妈玩得可好了,怕对方不死心凑过来打扰,她故意一头扎进陆离怀里。

    突如其来的冲击,陆离身体自动开启防御模式,条件反射就要把人推出去,混乱间忽然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气,他惊得小臂一颤,手机傻傻掉在地上,巧克力棒都咬碎了。

    许秋来接住他那咬断的半截巧克力棒,抱紧他的腰。

    “别抬头,帮我。”

    第49章

    暗恋的人主动投怀送抱是什么感觉?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陆离的脑袋就要炸了,头皮发麻,思考能力跌到0值,千万响烟花礼炮在他脑中齐鸣,又像跌进温水里洗了个澡,几秒钟之后,毛孔争先恐后打开来。

    他的手指在许秋来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戳了自己一下,然后反应过来——

    原来这不是做现实,是做梦啊。

    许秋来猛地被戳一下,更紧张了,生怕陆离不留情面把她推开,让跟上来的人看清楚她的脸。

    一边加大抱紧他腰的力度,一边求饶,一口气闭眼道:“陆神你千万别、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碰您的千金之躯,但是现在,就这一回,你千万帮帮我吧!我真的有要命的事,你不帮我我就完蛋了。”

    不是做梦啊。

    陆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僵直道:“帮你什么?”

    他那声音听在秋来的耳朵里,冷冰冰不含一丝情绪,像是真生气了的意思,她咬了咬唇,但又没勇气把脑袋从他怀里拔出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背后有个穿el绿色套装走过来的女人,看见了吗?”

    陆离:“el套装我不认识,绿裙子的女人有两个。”

    “……是我的错。”她怎么能寄希望于陆离区分el和dior的区别呢?

    “就是戴了大珍珠项链那位,您就帮我躲会儿,绝对不能让她发现我在这儿。”她小声祈求,底气越来越不足。

    这个理由是不是太不像话了?

    陆离会不会相信?都这个年代了,又不是玩什么间谍游戏……

    下一秒,陆离的手搭上来,“她就在你身后两三米,现在绕到九点钟方向了。”

    许秋来顿时把头埋得更紧。

    果然,这个女人疑心最重。

    许秋来确定她没看清自己的正脸,这种情况下,她居然真的过来确认了。

    她现在只能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扑进陆离怀里,不然在这种场合,不论怎么闪避躲藏,真的很容易叫人起疑。

    五分钟过去了,秋来抓紧他的衣角问道:“人还在吗?”

    “没有。”

    八分钟过去,陆离的体温贴紧她的皮肤,温度有点高,他的心跳声近在耳畔,秋来却听不出异常,因为她自己的窘迫害羞又紧张,心脏跳动的频率比谁都快,小声问道:“人走了吗?”

    “没走,她还在时不时探头往这边看。”

    第十三分钟,秋来觉得自己缺氧快要喘不过来气、脸颊烫得可以煎荷包蛋时候,只听陆离的声音道,“我的手机现在被你踩在脚底下,如果摔坏了你要负责帮我修好。”

    “一定。”

    “这个月请我喝冷饮就别记账上了。”

    “当然。”

    苍天在上,要是逃过这劫,许秋来以后再也不敢占陆神便宜、再也不敢肖想他了!

    他终于开恩般轻拍两下她的背:“人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许秋来当即松开他,头也不敢抬快步朝门外走,她抬手重重拍了自己的脸颊两下,对着入口处一排换气扇灌进来的风大口呼气。

    =

    陆离当天晚上吃完许秋来请的小馄饨到家,时间已经是九点多,他进门才发现,客厅里挺热闹,除了外公跟几个老朋友玩象棋,还有向梦也在,正陪他外婆看个纪录片。

    “回来啦,”外婆见他进门就起身,“晚饭吃了没,我给你做点儿。”

    “不用了,”陆离摆手,想了想又补充,“有人请我吃了小馄饨。”

    “那怎么吃得饱呢,”外婆没抓住他话里的重点,“我去把菜热热。”

    “饱了。”陆离拒绝,又强调一遍,“这么————大海碗装的,有人请我吃了两碗。”他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一下。

    真的是很大的碗,老人震惊于孙子食量骤增,盯他两秒,继而又紧张道:“吃那么多会不会撑,我叫张嫂给你拿消食片……”

    “有人给我买了,我没吃,那边的馄饨馅儿大皮薄,不撑肚子。”

    老人家沉迷养生已经数十年,怪道,“再好吃那也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以后别老在外边儿吃饭,油盐重,回家我还能给你做点营养的……”

    “……”

    陆离仿佛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一番想要不着痕迹炫耀显摆分享暗恋对象优点的心情彻底破灭。

    他跟一行长辈打完招呼,换好鞋正要上楼,只听向梦在底下沙发上问道,“谁跟你一起去的?许秋来吗?”

    终于有人问了!

    陆离立刻转身折回客厅,假装对纪录片饶有兴趣的样子,云淡风轻在电视机侧面坐下,随意道:“她非要请客,我也就勉强陪她吃点了。”

    “许秋来是谁?是个女孩子吗?”外婆听到一个新名字,对方听上去跟孙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陆离看着电视答:“她是今年q大的新生,算我的直系师妹,在我指导的参赛队伍里准备比赛。”

    孙子什么时候会特意提到一个人?对方能让他刮目相看,而且还是个女孩……

    “人姑娘肯定特别聪明吧!”外婆得出这个结论。

    陆离正支起耳朵等回音呢,这句夸比夸他身上还开心,毕竟夸自己的早就听腻了。

    他明明心情雀跃,但还是表现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端起水一口气喝了半杯:“一般般吧,也就是进过奥数国家集训队的水平。”

    “栗栗,你刚刚把我倒的茶喝了……”外婆提醒。

    “哦,那我再给您满上。”

    这是重点吗?

    外婆瞠目结舌,她觉得自己的孙子今晚被人掉包了,整个人都好像憋着一股兴奋又躁动的劲儿,说话也怪怪的,还喝了大半杯浓茶,特别苦!那东西他从来都是碰也不碰,含一点儿都要吐掉的。

    陆离咂咂嘴可能也是觉得味道有点不对,打开冰箱找喝的,然后就发现,他整箱放进去冷藏柜的巧克力奶,包装居然被人撕开拿了一盒!

    他把冰箱门甩上,回到客厅:“外婆,是谁开冰箱动过我东西。”

    “没有啊,你都说了不能动嘛,”外婆想起来什么,猛地回头看向梦:“梦梦,你刚才的巧克力奶是从没开封那个箱子里拿的?”

    “外面散装的太冰了,我就……”

    陆离的脸沉下来,他皱眉盯着她,“有没有人教过你别随便碰人东西?”

    平日也就算了,现在众目睽睽,还是在一堆长辈面前,向梦也终于生气了,“你又来了又来了!凶什么凶,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买十箱还给你!”

    外婆也赶紧打圆场,她知道陆离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怪我,我没特意跟梦梦说她才会拿错的,明天就帮你换箱包装完好的。”

    那是许秋来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他自己都一瓶没喝。

    “那是我的,不换。”陆离拿起书包径直上楼。

    复式建筑的楼梯,让向梦能把他冷峻的侧脸看得一清二楚。她站在客厅,忽然为自己感到心酸又可悲。

    在陆离这种人身上倾注爱意,就像是把一根管子接入大海里。管子再粗,付出再多,也永远得不到回应和反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情情爱爱,如果她不主动说出口,再过几百年他都可能察觉不到。

    但是凭什么呢!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永远不会欣赏她、对一个只会觉得她碍手碍脚、甚至为了一瓶奶对她发脾气的男人告白!

    她强忍住眼泪,失态地朝楼上恨恨道,“不就是瓶奶吗?你长这么大还不断奶,丢不丢人——”

    “梦梦!”

    向梦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着急打断。

    她拿起自己的包径直出门回家去。

    一声门响过后,客厅顿时寂静下来。

    贺教授也没心思下棋了,把棋盘一推回头看孙子,只见他背影僵直在楼梯上站了两秒,一言不发上楼去。他回头与妻子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睛中看见了忧虑。

    陆离对巧克力牛奶有这么大的执念,是从那年绑架案被救回来后开始的。

    他刚回来时不哭不闹,警察问话也有一答一,心理医生诊断是ptsd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愿相信,因为这孩子太正常了。医生亲自解释给他们听,说陆离焦虑时总是在机械反复的做同一件事,对一般人或事的反应比从前更冷漠更麻木,那次事故仿佛已经完全遗失在他的记忆里。

    陆离的心理健康出了大问题,这个结论直到半年后,才彻底印证。

    因为他写出的病毒源码泄露后直接席卷大江南北,闯下滔天大祸。而他最开始写那个病毒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想给他父亲旗下的企业制造一些麻烦。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ptsd的后遗症一点一点显现,他害怕一切让自己受伤的运动或场所,自我、冷漠,直到贺教授提议他提前上大学,名正言顺地把孩子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才慢慢改善好转了一些,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是已经改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