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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度

    翌日傍晚,新兵营帐。

    “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萧清和黑着一张脸躺在还算柔软的草席上,逼问宗政迟,原本以为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应该是宗政叙蜜色的胸膛,或者他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

    可一睁眼他都快要气炸了,入目之处尽是熟悉之物,这是他入了长镇以来一直住着的地方,能不熟悉吗!

    “说了多少遍了,我不知道!”宗政迟烦躁地吼道:“我他娘的还想问你呢!”

    也怨不得宗政迟,自萧清和被宗政逸带走,自己又被赶回来,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胡思乱想停不下来,烦躁得无法入眠,便起身,穿衣,直奔训练场,折腾出一身汗。

    待他拖着疲乏过度的身体回到营帐时已经深夜了,帐中平稳却沉重的呼吸声、呼噜声、磨牙声此起彼伏,翻来覆去地滚了好些时间才抵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一醒来就看到了一旁熟睡的萧清和,他想唤醒他问他何时回来的,问他和皇兄谈了些什么,问他与皇兄之间到何种程度了……

    可训练开始的号角声已经响彻长空,他又不忍叫醒一脸疲倦的人,只得自己去了,好在平日训练基本不清点人数,等回来时,萧清和也醒了,缠着他问东问西,他自己也是越发烦躁,不知名的火气直往头上窜。

    萧清和见他一脸不耐烦,翻了个身,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宗政叙那混蛋,与人缠绵一夜后又将他送回原来的营帐,若不是他此刻连翻个身都是疼的,尤其是某个部位……他甚至会以为昨夜只是一夜春.梦。

    混球!混球!混球!

    再怎么忙,但至少让人把心里话说说啊……

    又过了几日,总将军宗政叙对长镇进行了些指导后离开了,回到大部队。

    他走后不久,秦白水下令全面整顿长镇,训练力度越来越大,兵器种类也添了不少,不知是不是萧清和的错觉,他和宗政迟的训练时长相较于其他人长许多,在负重打斗时脚腕手腕上所负重量亦是其他人的两倍有余。

    他一边将秦白水骂得狗血淋头一边一次又一次完美地完成秦老头下的命令,许是宗政叙又给了他坚持下去的欲.望,一想到日后能与他并肩作战便热血沸腾,拼命训练自己。

    不到两个月的时日,他的身体强壮了不少,不是看上去肌rou纠结那种强壮,只是线条更加明朗了,肌rou更具爆发了,也不再一刮冷风就发热昏睡了……

    总之,都是好处,他自己也不怕苦不怕累。

    让他不满的是,他和宗政叙自发地形成的规矩:每月一次会面,要么宗政来见他,要么自己去见他,萧清和也调侃过,觉得跟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一般。

    他干劲儿足,然而,宗政迟比他干劲儿更足,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奋发图强,虽然平日里他也比萧清和发愤图强。

    没过多少时日,萧清和与宗政迟几乎是同时被秦老头提拔为伍长。

    宗政迟没表现得有多稀罕这职位,萧清和却是很开心,整日将笑容挂在脸上,走路都仰着脑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伍长一般,其实也不过是手底下有五个人可供使唤罢了,他却觉得这是他迈向宗政叙的一大步,兴奋得想告知所有人。

    那一脸痴傻的笑看得宗政迟心里烦闷不已,那股子傻劲儿用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是长他两岁的皇兄。

    那个人,心如顽石,哪有那么容易感化,这些年,皇兄为争权夺利所做的那些不光明之事他看在眼里,藏在心里,不管别人如何评说,他始终相信,他的皇兄,永远是他追逐的目标,他的榜样,据他所知,皇兄虽行过不少不光彩之事,却从未过格。

    那,这么傻的清和,他该不屑以谎言诓他才是吧?

    每逢月中,不论经了怎样难熬辛苦的训练或者秦老头的咒骂,萧清和都会神清气爽地以笑颜应之,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月牙般向下弯着的眉眼和时刻翘起的唇角无时不刻彰显着主人愉悦的心情。

    每月十五日,是他和宗政叙相会的日子。

    “那我便走了?”萧清和完成秦老头定下的任务后转头对宗政迟道:“这雪今夜是住不了了,我若是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那就不走。”宗政迟无视心中躁意,续道:“你去了,明日大雪封路,回不来了当如何?”

    萧清和笑笑,晶亮的眼睛遥望着不远处被落雪压弯了腰的枯树枝,语调是宗政迟冉从未听过的柔情,“回不来才好呢。”

    “回不来的话,你明日的训练谁来完成?”宗政迟垂死挣扎,开口说了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理由来挽留他。

    萧清和笑得更欢了,挑眉望着他,“我今日已经完成秦老头计划之内的双倍训练,明日的训练不必强制参与。”

    宗政迟无话可说了,秦老头就这点不大招人喜欢,军制过分自由随性,任性却又别有一番自己的体系,整个长镇和而不乱,纪律严明却又不失和气与凝聚力。

    “可还有其他法子不让我走?”萧清和扯开一边嘴角,笑得坏坏的,“你若是干脆些承认了你害怕一个人待着我也不是不可以留下来,小屁孩儿。”

    原来他是当自己害怕一个人啊。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便再说一次,”宗政迟心跳如擂鼓,敲打得他有些疼,“我不是不懂事的孩童,我喜……”

    “行了!”萧清和脱口而出,又惊觉自己语气重了,复放柔了声音,道:“迟崽,你对我,是确确实实是喜欢,可不同于我对你皇兄那种,你我有缘,从入了这军营起便相互照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你自己心中也明白,若是其他人,不是我伴你走的这一段,你也是会喜欢其他人的,迟崽,你可信我?”

    宗政迟低着头,思考着什么,闻言低声答道:“我信。”

    萧清和弯腰扶住他的双肩,强迫他抬起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与我,是兄弟,是挚友,只要你要,萧清和这条命都可以给你,相信你对我也一样,但这与我同宗政叙是不一样的。”

    “若此时伴你左右之人不是我萧清和,是其他人,你也是会如待我一般待他,而我非宗政叙不可,你明白这二者的区别吗?”

    宗政迟垂着头不再说话,却也不再留他。

    萧清和看了一眼他,心中歉疚,却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他的情感不是白水,可匀他一杯半杯,他的情意,从来只有一份,完完整整都属于宗政叙。

    他不是个傻子,也不是不明白宗政叙的夺权之计,但,宗政待他,还是有几分情的吧?

    尽管分量从来都及不上自己待他。

    只是坦途也好,南墙也罢,不走一走,不撞一撞,是不会回头的。

    宗政迟嘴里喃喃道:“倘若不是这样呢……”

    回应他的,空余萧清和雪中步履雀跃的背影和他脚下印出的两排深深浅浅的足印。

    一人独行时,总会觉得山太高,路太远,望不到尽头,可一旦心里有了人就不一样了,尽头是他,边际是他,心心念念都是他,每多行一步便觉离心上人更进一步。

    满是雀跃的胸腔,甜蜜仿佛要从胸腔里溢出来一般,无论山高水长还是狂风暴雪,都会在最后望见那人时绽放,开出艳丽的花儿来。

    萧清和一个人顶着风雪艰难地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后,眼睛里迸射出亮光来,像是在这双精致的眉眼中镶入了一整个晴天,因为他终于在数不清第几次的伸着脖子望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被白雪包围的宗政叙的主营帐。

    萧清和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步伐向其靠近。

    直至帐前他急促的呼吸都没来得及平复下来,头上的落雪也想不起来掸一下,他就这么携着一身风雪急切地掀开了帐布。

    再说账中,宗政叙此番才结束训练,正欲解下战袍,被迎面飞扑过来的庞然大物击中,一股熟悉的味道吸入鼻息,他忙伸手拦住怀中的人,直往后退了数步才稳住。

    “怎么还是来了。”他轻笑着稳稳地把人接住,甚至不用看也能靠气味辨出怀里这人,这人衣裳下蛰伏的一块肌rou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其次是因为气味,分明是男子,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与女子的脂粉气有三分相似,却又不似脂粉气那样浓烈,清清浅浅。

    和本人的热情,活泼,不计后果全然不同,闻起来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想见你。”萧清和轻阖双眼,把冰凉的脸深深埋在宗政叙温暖的脖颈处,软绵绵地撒着娇。

    宗政叙被小孩冻得一哆嗦,很快适应了,也不顾他发顶落雪在自己胸膛融化,就这么静静地把人抱在怀里,垂首看着正在坚持不懈把冻得通红的鼻尖儿往他衣襟里蹭的人笑了笑。

    说话的口吻温柔得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下次不可这般任性,雪下得大,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虽是责备,却用这般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口气说出来,萧清和每每最喜欢靠在他胸口听他发出这声雄浑的“嗯?”。

    力道自胸腔传出,低沉性感,震得他脸颊发麻,仿佛连胸口中那颗脏器都被震得酥麻起来,他此刻觉得,便是落得一身风雪,手脚冻僵,也值了。

    “不会的,我如今可厉害了,宗政迟都打不过我。”萧清和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边带着骄傲夸大其词地吹嘘着自己近来的进步一边紧紧把自己缩在他里,一个劲儿往里钻。

    宗政叙嗤笑一声,平日看着挺彪悍的男子汉,怎么这会儿到像个没断奶的孩子,总往母亲怀里钻,不过他可没奶给他吃。

    倒也是,比起自己来,他到底是个乳臭未干而且未曾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孩子,在丞相府中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倍受宠爱,难免天真娇气些,也傲气了些,性子也争强好胜许多。

    好在这样的天真与傲气并不真正令人讨厌,恰好相反,这使得他较同龄人多了些活力,也多了几分坚毅,也像冬日暖阳一般,引人注目,予人温暖。

    反正像宗政叙这样连根部都坠入黑暗深渊的人很是喜欢这样的阳光,温暖,耀眼,令人控制不住靠近,却不至灼伤靠近他的人。

    他拿来一套自己的干爽的衣物给他换上,自己也将身上那件胸口湿了大片的上襦换了下来,两个人靠在一起,拥炉子喝热酒,身子也逐渐暖和起来。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犯困,萧清和虽谈不上不胜酒力,酒量确实也不大,两碗热酒下肚,周身都热了起来,多多少少还有些装醉的成分在里边,软骨人似的放任自己,轻轻阖上双眼,脑袋一歪,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帐外下着鹅毛大雪,帐内却温暖如春,两个成年男子身着单衣,互相依偎,互相取暖,阴阳相悖,乾坤颠倒,本不该有姻缘的两个人此刻却依着彼此的体温而坐,仿佛外界的风雪,无一片与他们有关。

    排兵布阵看似威风凛凛,只需动口无需动手,实则大耗体力,口头下达指令后的动作师范,兵器库兵器贮备清查,乃至招兵买马,无一不亲力亲为。

    平日里,宗政叙结束日常训练后也不敢放松下来,即便是半倚硬石假寐片刻,只要周围有半点动静,哪怕是飞鸟掠过振动羽翅,他都能瞬间惊醒。

    也不知是何缘由,到了这会儿,他倒是迷糊了须臾,险些睡着了。

    许是炉火太暖和的缘故,他这般想着。

    “饿了吧?”宗政叙拎着他的耳朵轻轻往外拉,打算把黏在自己肩头的脑袋提起来。

    萧清和都快睡着了,含含糊糊“嗯”了一声就又迅速把自己的脑袋黏回人肩膀上去了。

    宗政叙望着他墨色长发,无奈又纵容地笑笑,认命地把自己的头歪倒在他头顶,阖上了眼睛。

    罢了,也不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体贴入微的人……吧。

    两人舒服地小憩了好一会儿,再不起身觅食天就要黑了,照外边这雪下得架势,天黑下来就更难找到吃的了,虽然军中粮仓里备用粮食,而且这军中庖人的手艺自是不错的,将士食不果腹,如何能打胜仗?

    但再好吃,如何能敌得过山间野味。

    “穿好衣裳。”宗政叙挣扎片刻,扶住萧清和双肩,将他完全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这人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强行弄醒脾气很不好,看也不看宗政叙一眼,深深地蹙着眉,耷拉着长长的睫毛不情不愿开始往自己身上套衣裳,动作粗鲁地发着脾气。

    宗政叙一向喜爱他这股小孩子脾气,活泼可爱,见他无意识扁着嘴,眉头皱得能拧出一朵花儿来,薄薄的眼皮拉的细长,浓密纤长的墨睫遮住了一双惹人心动的眼眸,却遮不住他一身坏脾气,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凑上去亲了一下那蝶翼般的眼睫,眼中的柔情缓缓流动,甚至他自己都不曾留意。

    “你要带我去哪儿?”萧清和闹玩脾气只觉得又困又饿,他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跟上走在前面的男人,只感觉越走越冷,却迟迟不到目的地。

    “到了就知道了。”宗政叙没顾他,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引路,步伐稳健,道:“你走不动的话我背你。”

    明明那人头也没回,萧清和却明明白白地从他的口吻中听出嘲讽来,竟敢小瞧他?!他是什么人物?!怎能容许他人随意小瞧?!

    “谁走不动了?!我说我走不动了吗?!”萧清和气鼓鼓地几大步冲到了前面,费力地与他并排走着。

    宗政叙身高腿长,又刻意拉开距离,萧清和其间几次落了下乘又猛追几步赶上去,待他赶上了又快走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后放慢步伐,萧清和便会加快脚步复又赶上,待他再赶上又重复此前的步伐,逗小孩子一般。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压不住的好胜心,每次宗政叙拉开距离萧清和都会快步跟上去,把两人之间才拉开的裂缝补上。

    宗政叙斜眼瞟了一眼努力跟上自己,一脸严阵以待,脸都气红了的小孩,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这……太可爱,像个小刺猬,身上的刺尚未长成硬朗扎人的利器,让人不由得想揉他两把,捏圆了,再捏扁……

    两个人你追我赶地走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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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绝野味从我做起,贩卖饲养和食用野生动物的行为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