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这些事情说起来并不算是麻烦，甚至很不出奇，林苏的做法也很平常普通，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司钺似乎就特别的喜欢她的手艺，曾经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夸过林苏。 其他人不知道，然而林苏自己却是明白的。这样看起来简简单单的手艺，确实前世她话了五六年的时间才练出来的。掌握司钺对食物的喜欢和偏好，那种细微的差距不是有些人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汤炖在了火上，林苏交代了秋晏一定要认真看着，不能出任何差错之后，这才问起了林嬷嬷。 当初让林嬷嬷进宫也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她犯迷糊的时候，提醒她一两句而已。而自从司钺登基之后，一切的发展都特别的顺遂，所以林嬷嬷平日里面清闲的很，林苏带着欣芮过去找她的时候，她正拿着一把剪刀在剪窗花呢。 “这才刚刚过了中秋没多久，怎么嬷嬷就开始剪窗花了呢？”林苏笑着进门，示意欣芮守在了外面，等到门关上了这才笑着开口。 林嬷嬷起身给林苏行礼，又让了座，端了茶点和水过去，这才笑盈盈的看着林苏微微隆起的肚子。 林苏抿唇笑着，示意林嬷嬷坐在自己身边，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其实今天过来，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嬷嬷的。目前来说，很多事情都已经渐渐明朗，就算有什么地方不明朗，有疑点，只怕皇上那边也会亲自给我们补上……” 林苏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只可耳闻的地步。 “所以，依着嬷嬷来看，当年秋晏家中发生的事情，是否可以……抖露出来，一击……” 135 鲁莽 林苏的声音轻而又轻，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的寒意。林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露出沉思的神色。 “主子，这事情可大可小，皇上纵然想要对付蓝家、周家，可是，毕竟后宫之事还是跟朝堂之上的事情有些联系的。若这个时候做的太过了，那么皇上在朝堂之上就会失去一股助力。” 林嬷嬷看着林苏，意味深长的说：“就是皇上有成为明君的抱负，所以在动周家的时候，才会更加谨慎。若是他不能有把握一手掌握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情，他就不会轻易动手。” 这话说的直白而透彻，林苏本就聪慧，又多了一辈子的经历比他人更加了解司钺，所以立刻就明白了林嬷嬷话中的意思。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点了下头，低声道：“嬷嬷放心，林苏知道怎么做。”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苦笑着认错。 “是我太过于急躁了，也许是因为有了孩子的原因，所以我总是想的很多。偏偏想的越多就越容易想偏。我想，我是太过于在乎这个孩子了。” 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林苏心情有些压抑，低声道：“然而，我又不能不多为孩子想一些。毕竟，李茉姗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如今，我们两个看似平和，可是，一个女人若是为了她得孩子，却不一定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更何况，她因为当初信王宫那件事情，就子嗣艰难……” 至于周淑娴，更是只有小皇子这个*了。当初她利用李茉姗双管齐下，做出来的手段。还有后来那次“刺客”事件，伸手重伤，都深深的伤到了周淑娴的元气。 如果说李茉姗还有机会怀孕的话，只怕周淑娴这辈子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而小皇子的死……只怕是拖不过今年冬天的。 到时候，若真的蓝家地位依然稳固的话，加上太后的帮忙，只怕她和李茉姗的孩子就会挑一个送到周淑娴名下去抚养。甚至于，两个可能都会被送过去…… 这也是林苏需要考虑的事情——怎么样，才能够把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呢？ 所以，她才会急迫的想要一击摧毁了周淑娴，甚至震撼蓝家让他们短时间之内不敢有所作为。 离开了林嬷嬷住的那个小院子，林苏心情有些复杂，独自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中发呆了许久，让一直跟着她的欣芮有些不安，因此等到春燕回来，就立刻低声说了情况给春燕听。 春燕听完，若有所思的看了欣芮一眼点了下头，让她下去休息，这才进屋子里面，给林苏送上一个暖炉，低声道：“天气已经凉了，主子有着身子，可是不能着凉。因此，平日里面还是多注意些的好。” 林苏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春燕这才微笑着接过了暖炉，低声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主子得皇上宠爱，因此奴婢做事情也算是顺利。皇上身边的梁公公说午后三刻，皇上会歇息一会儿，让主子那个时候过去刚刚好。”春燕笑着说，摸了一下一旁的水杯，只觉得入手一阵冰凉，就叫了小丫鬟进来重新倒了热水，然后才又道：“奴婢想着，这天也差不多了，就回来了。对了，梁公公说，皇上今天心情不错，似乎是今日早朝的时候，林大人提了一个什么耕田公平还是什么的建议……” “是耕田人均分配法。”林苏下意识的接了一句，然后才愣住了。这分地的方法，林拙言曾经念叨了好多年，然而他本身位卑权小，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权利。没有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在朝堂之上提了出来。 “我还记得，父亲提这个的时候，还曾经提过一句话，叫做‘公作则迟，分地则速’。”低声叹息了一声，林苏心情就这么因为同一件事情而像司钺一样愉悦起来。 吃过了午饭，有歇息了一会儿，她这才去了厨房看之前熬的汤味道如何。汤的味道，就如同林苏想的那样鲜美，细微的差别让她又添加了一些东西多熬煮了一会儿，这才让人盛了出来放进食盒里面。 虽然梁公公说司钺在午后三刻的时候会休息一会儿，可是林苏并没有真的想要在这个时候恰巧进去。她需要晚一会儿，遇见“恰巧”过去的文景轩。 虽然不能够利用这个完美的机会对周淑娴进行致命的一击，可是能够让司钺对蓝家的计划明白过来，对她也是有利的。 最起码，司钺对蓝、周两家的戒备会更高一些……而这样，司钺也就不会轻易把没有蓝、周两家血统的孩子送到周淑娴那边养着了。 虽然心中带着千丝万缕的想法，可是见到司钺的时候，林苏脸上却依然是那温和如同春风一样的笑容。 她亲自给司钺盛了汤，坐在一旁看着司钺喝下去，然后才低声道：“不过是闲着无聊，所以下厨而已。再说，大部分时间都是臣妾说，让那些奴才们做的，皇上就不要再责怪臣妾了。” 司钺倒不是真心责怪林苏不照顾好自己，毕竟这个时候喝着林苏送过来的，还热气腾腾的汤，他心中很是熨帖舒服的。然而，看着林苏已经有些臃肿的身子，他又有些担忧。 只是，这样的感情，他又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只好用不悦来让林苏警惕。 司钺这些天来确实很忙，毕竟如今京城之中都已经降温，而北疆那边，据说早已经是漫天的大雪，若是北疆那边的蛮族再一次到了粮食短缺的冬季，只怕边疆就又要不安稳了。 然而，这些司钺都没有说给林苏听，反而是问起了林苏有关耕田分隔的事情。林苏这两辈子小时候都曾经听到林拙言提这些，因此司钺闻起来，林苏倒也说的似模似样。 就在休息了差不多的时间，司钺准备让林苏回去，重新开始处理朝政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梁公公的声音。 “皇上，文大人来了。” 136 当年那些事 一段时间没见，文景轩进来的时候，林苏几乎被吓了一跳。 他，瘦了…… 林苏下意识的就想到这点，然后才笑着对行礼的文景轩点头，沉默的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司钺有些意外的看了文景轩一眼，然后目光略微从坐在一旁的林苏身上飘过，让文景轩坐下说话。 “这个时候，你应该是在军营吧？”他坐在了书桌后面，拿起了之前看到一半的奏折，一边看一边低声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文景轩目光没有一点的飘忽和迟疑，听到司钺的问话就立刻站了起来，道：“军营之中情况还算不错，北疆那边蛮族sao扰边境的消息已经可以在军营之中流传，军中的将士倒是杀气腾腾，恨不得亲自出战杀几个蛮人。” 说到这里，文景轩露出了一丝笑容，本来变得消瘦而硬朗的脸让林苏看出了之前那个肆意而自信的神色。 她起身端起茶壶走到了外间，留给司钺和文景轩一个单独手滑的时机，等了差不多两刻钟，这才重新端着泡好的吓煞人香，放重脚步走了进去。 而司钺和文景轩有关军队的话似乎也已经告一段落了，正气氛轻松的说着有关一些朝中大臣家最近的两场婚事。 “说起来，刘尚书竟然会同意自己的独子去取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真的是出乎朕的预料。”司钺看到林苏进来，点了下头，然后才继续道：“婚礼是什么时候，林苏你记得准备一份合适的礼单让人去准备。” “我？”林苏吃惊的忘记了自称臣妾，不过他立刻反应了过来，道：“皇上，这样的事情，是否应该交给皇后来做，臣妾来做，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近来小皇子的病情似乎又有些反复，所以皇后要专心照顾小皇子，而良妃又快到了临盆的时候，只怕不能太过于cao劳，这样的事情，也就只能劳烦你了。”司钺笑着点了下头，林苏这才低声应了下来，走过去给司钺倒了一杯茶，然后才放下茶壶在一边，道：“臣妾知道怎么做了，礼单会仿照之前的例子做出来的。这毕竟是好事，虽然听样子似乎刘尚书的儿媳妇身份不是很显贵。臣妾知道刘尚书的儿子要大婚的时候，还以为以刘尚书的尊贵，他未来的儿媳妇就算不是蓝家的女儿，也应该是周家的。” “蓝家多年之前倒是有一个女儿，比朕小上六七岁，机灵又可爱。那个时候，简直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只怕皇宫之中的公主都没有她得宠。”司钺淡淡的说：“可惜，在她五岁那年，跟着当年还是负责茶叶的父亲一起去苏州任职的时候，遇上了山贼……” “山贼？”林苏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的看着司钺，下意识的就追问了一句，“怎么可能……蓝家的人出京任职，怎么可能不带人手，竟然会……” 说到这里，她才察觉了不对一样，闭上了嘴巴，有些谨慎的看了司钺一眼，然后低下了头，低声道：“是臣妾多嘴了。” “不会，倒是听你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司钺看了文景轩一眼，然后又转头看了林苏一眼，直接开口问道：“之前朕让你在军营的同时，私下调查一下当年的事情，有什么结果吗？” 什么？！司钺竟然暗中吩咐文景轩去调查过蓝家的女儿？林苏低头看着自己修剪漂亮的指甲，目光微微流转，却没有抬头说什么，而是静静的听着文景轩说自己的调查结果。 然而，现在这些结果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毕竟，蓝家曾经的女儿，蓝心的身份她之前早已经猜测到了。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司钺竟然会突然想到要调查这件事情。 还是说，当初她私下跟文景轩说的话，他转头就告诉了司钺？ 想到这里，林苏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文景轩一眼，听着他说当年的事情。 “也就是说，当时蓝家的女儿只是滚落了山崖，最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就是生死未卜了？”林苏听到文景轩说到在军营之中见到了当年因为蓝家被山贼*而被贬值到军营的一个士官，问清楚了当年蓝家被山贼*的整个经过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么，为什么当初蓝家没有继续调查下去呢？” 依照蓝家的势力，按照司钺的说法，当时蓝家那个小女孩应该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蓝家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搜索掉落山崖的她呢？ “当时北疆蛮族入侵，边界很是紧张了。为了边疆的战事，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耽误太久。”文景轩微微皱眉，“所以，去山崖之下没有找到蓝家姑娘或者是她得尸体之后，就在先皇的要求下立刻回朝，然后整装出兵去了北疆。” 原来当初就是这么耽搁了。 林苏听到这里心中差不多就勾勒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只怕当年的蓝家的姑娘跌落山崖之后并没有死，反而是被人救走了。 可是，为什么前世蓝家并没有找到自己的女儿，而这次蓝心甚至入宫了？ 想到这里，林苏又抬头看了文景轩一样。文景轩意识到了林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得意思，微微点了下头，接着开始往下说下去。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换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坐在书桌后面的司钺却也看了个清清楚楚，眼神中的疑惑和阴暗一闪而逝，最后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几年前，还是信王的皇上大婚的那年，为了给皇上送新婚贺礼，蓝家给皇后准备的嫁妆，曾经派人去了一趟苏州，要那边最新织就成的金丝锦缎。”文景轩沉声往下说去，“臣查了一下，当初去苏州的路段正巧就是当年走的那段路。本来这样的事情是用不着让蓝大人亲自过去一趟的，可是他偏偏休了三个月的假亲自去了一趟……” 137 醒悟 林苏侧耳倾听文景轩对于蓝家那位现任的族长去苏州所作所为的调查，认真思考的同时目光微微流转，这样的神色比起平日里面她刻意在司钺面前伪装出来的那种温柔、内敛的样子更加吸引了这位已经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她甚至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司钺对她的宠爱，不管是还在信王宫的时候，还是在成为皇帝之后，都比对其他的女人多。 而司钺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林苏，在看透她的小聪明的同时，自己似乎已经渐渐爱上了这个总是能够猜测出他心思的女子。也许，还不是爱。可是，在司钺的心中已经隐隐认为，林苏才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 因此，有些事情他从来不避讳着林苏。因此，林苏的一些所作所为他都清楚，甚至还会偶尔给林苏施加一些压力，或者暗中给一些助力。 不过，林苏能够那么快的猜测出蓝心的身份，并且怀疑到了林依依的死，这还是让司钺很是惊讶，同时也带着一丝惊喜。 朝政之上，林拙言虽然还只属于权利的第二阶梯，不过却是一个很实干的大臣，自司钺继位之后就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政见，甚至于也能够敏锐的察觉司钺的心思，提前就做好一些准备。 而林苏，在后宫之中和李茉珊交好，轻而易举的对付了周淑贤的一个得力助手，而如今又怀有龙种。最重要的是，她很知道进退，从来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样想着，司钺看向林苏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这样的目光变化，林苏虽然没有察觉，可是一旁的文景轩却是注意到了。他微微垂下眼帘，黯然的神色一闪而逝，继续说自己的调查。 然后，就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曾经做出的决定。 “那么，”司钺回神，抬头看了文景轩一眼，低声问道：“当初蓝厥找到的那个十二岁的女孩，到底是谁？” “说起来也巧，收养那一户人家也姓蓝。”文景轩含蓄的笑了一下，“那家蓝姓的人户是金陵那边的人，当年也是乔迁过去的。当时家中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也就是在皇上大婚第二年考上了赐同进士出身第七十八名，成为苏州那边一个鱼米之乡的通判。” “说起来，这家人的运气倒是很不错。”林苏抿唇微笑，“儿子年纪轻轻就是同进士出身的进士，而且一般的进士只怕也似乎的不了那么好的官职……这样的官职之下，只怕好好做，就会平步青云，一步步往上爬。” 文景轩点头赞了一句，然后才正色道：“娘娘说的没错，第二年这位蓝青霖公子就因为上司升调而压过了同衙门的其他人成为了知县。而皇上登基那年，更是借着一些政绩直接升调到了州府，成了六品下级的官员，现在管着盐政。” “还真的是平步青云，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这人是什么皇亲国戚呢。短短三四年的时间，竟然成了一个六品的官员。”司钺冷笑了一声，“管的，还是盐政！” “皇上……”林苏低声叫了司钺一声，起身给他添了茶水，“若这为蓝大人真是一位干才的话，那岂不是好事。” “哼，这样的人，有没有才干朕不知道。但是，一定是有背景的。这点，毋庸置疑。”司钺看了文景轩一眼，“背后扶植他的人，查出来了？” “明面上看，是吏部尚书张林卓。”文景轩冷笑了一下。 “张林卓，似乎是杨阁老的门生吧？”司钺挑眉，目光在一瞬间冰冷了起来，“朕到时候没有想到，调查这件事情，竟然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张林卓，他藏的还真够深。” 转头看了林苏一眼，司钺开口说出了林苏早已经猜测出来的话。 “蓝心就是蓝青霖的meimei，当年被收养的那个女儿。” 林苏眼睛略微瞪大了一点，露出一丝略微吃惊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而当年被收养的那个女儿蓝心，其实就似乎跌落悬崖的蓝家唯一的那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小女儿？” 司钺看了文景轩一眼，然后笑着点头。 “所以，在后宫之中，林苏你要小心。蓝心看似没有什么身份背景，可是她身边的人，只怕都不简单。”司钺看了文景轩一眼，然后声音压得更低，“蓝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这句话里面，就包含了再也隐藏不了的关切。林苏猛然抬头，吃惊的看了司钺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惊慌失措，最终却无声的低下头，然后才开口：“臣妾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