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又走了两天，队伍慢慢变得壮大起来，望起来就像是一条两边都看不见头的黑色长龙，路途两边不断有因为骨质衰老而倒下的骷髅，但也会有很多的外来者加入这支朝拜大军，吕岩看到了一些体格强壮的战骨和坐着骨轿马台的骷髅，看来朝拜并不仅仅是流浪骷髅的爱好。 经过了六天的跋涉，吕岩终于见到了一座小镇，临渊镇。 准确来说，吕岩不算进入了镇子，他只能在距离小镇五百米远的荒地上暂时休息，做进入烈风深渊的最后准备，而临渊镇里面的场地都被各个骷髅富商所霸占，另外还有一些体格强壮的战骨、甚至是强骨，也有资格入驻临渊镇内。 吕岩一心低调，自然安心在野外等待，他的四名手下都是性格稳重的家伙，也没有任何意见。 “哎，这些持强霸占临渊镇的家伙，这种态度，怎么能够得到圣者真正的怜悯？”一名流浪骷髅抱怨道。 另一名接嘴道：“放心好了，他们这种样子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条，得意不了几天。” 第一个发话的骷髅也得意了：“谁说不是呢，愚蠢的商贩们，自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先进入烈风深渊，却不知道只是进去赶着送死呢。” “铛铛铛！”临渊镇的大门口突然敲起了铜锣，有一名骷髅扯着嗓子大喊：“我家大人招收强壮护卫，两百骨卡护送来回，半个小时后出发，有意者赶紧报名！” “我家大人出三百骨卡，只收虎形和象形战骨！”另一名骷髅立刻也喊了起来。 “我家大人出两百五，他将进入下层深渊，所有护卫都可随行！” 招收苦力护卫的喊声此起彼伏，烈风深渊中并不安全，所以没有忠诚队伍的骷髅商贩们都不得不临时再招收打手。 吕岩和瑞斯恩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他们起身向临渊镇挤去，想找一个有钱的骷髅跟着，尽快混入裂缝魂隙之中。 可谁知道，吕岩在临渊镇外蹭了很久，愣是没有一家肯聘用他们，因为野外流浪的人形骷髅一般都是废物，在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商贩们眼中更是如此，吕岩的乔装很成功，那些负责招聘打手的家伙们没有一个看得上他。 吕岩和瑞斯恩对视苦笑，正犹豫着要不要露两手来赢取一个打手的职位，突然有一名鹿形战骨来到了他们面前。 鹿形战骨的脑袋离地四米多，骨角卷曲，有点像是卷角羊的骨架，莱文想到自己曾经跟随吕岩猎杀过这种卷角羊，脸上浮起了懒懒的笑容。 鹿形战骨冷冷的看向吕岩：“你们在找事做？” 瑞斯恩怕吕岩尴尬，抢着回答道：“是的，大人，我们五兄弟想找一份护卫的工作。” 鹿形战骨做出不屑的样子扫视五名人形骷髅，良久后才冷笑道：“人渣子能干什么，你们在这里简直完全是浪费时间。” 噫，这家伙是来调侃我的吗？吕岩掌心白光暗闪，心说既然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到场，正好拿他震场子。瑞斯恩知道吕岩脾气，连忙大声抢笑道：“哈哈，大人如果不嫌弃，可以雇佣我们做随同，价格好说。” 瑞斯恩多聪明啊，一下就明白鹿形战骨不是调侃，而是想要压价，由此看来这名鹿形战骨恐怕只是一个很小的商贩，不过这正好，跟着小商贩不起眼，所以瑞斯恩赶紧拦下吕岩的怒火。 吕岩明白瑞斯恩的意思，冷哼一声，将掌心白蜂推了回去。 “几个人渣子能有什么价格，我要进入下层深渊，你们作为我的护卫可以随行。”鹿行战骨瞄了一眼杀气微放的吕岩和安德莉娜，色厉内茬的说道：“但是骨卡就别想要了。” 这个穷鬼是想招几个免费打手啊，瑞斯恩面露难色道：“大人，我们几个很久都没碰引魂水了，就等着赚点骨卡换命呢，您多少给点报酬……” “好吧，最多30骨卡，否则我就找别的骷髅去了。”鹿形战骨适时下了个台阶。 “再加10骨卡，我们会誓死保护您的。” “最多35骨卡，而且你们必须要跟我回到临渊镇后才能拿钱。” “好嘞，大人，我们从现在开始起就是您的手下了。” 价格很快谈定，鹿形战骨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行了，大家都是一起朝拜的，都不容易，回头你们勤快点，我莫翰德不会亏待你们的。”说完之后，他摇摇摆摆的转身向镇内走去，动作很快，似乎在躲闪两侧投来的讥笑目光。 吕岩等五名骷髅自然不会在意周围鄙视的目光，他们跟着鹿形战骨莫翰德进入了镇内，小镇子不大，但中间也有一条800米长的魂隙，在魂隙两侧都盖着简单的石头房子，这些房子看似简陋，但租金却很高，只有比较富有的骷髅才住得起，几乎在每栋石头房的周围都站满了凶悍的攻击型战骨。 吕岩跟着莫翰德几乎横穿了整个镇子，最后才在一片开阔地停了下来，开阔地里也或站或蹲布满了骷髅，看起来比郊外那些流浪骷髅也好不了多少，莫翰德径直走入骷髅群中，最后在一个小圈子前面停了下来。 一共十五名骷髅，全部都是鹿形骷髅，有十名带着暗红色斑点的战骨，另外还有五名抖抖索索的红骨，莫翰德走到骷髅中间，向大家说道：“嘿嘿，我找来了五个护卫，大家可以放心了。” 鹿行骷髅们激动的扭过头，看到吕岩等“人渣子”后，又颓然的将头扭了回去。周围也传来一阵阵低笑，莫翰德一脸的尴尬，但却硬撑着瞪视周围的其他朝拜者：“笑什么，这可是货真价实用雇佣的护卫，有本事你们也去请几个！” 回应莫翰德的是更加响亮的嘲笑。 吕岩自然没兴趣理会这些野外骷髅们之间的笑话，他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估量着在这些朝拜者中有没有真正有威胁的家伙出现，毕竟这里离屏岚死隙很近，谁知道有没有寻找重生皇骨的高级骷髅会顺道来朝拜这个圣地。 忽然，吕岩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推了推莱文：“莱文，你看那是什么？” 莱文顺着吕岩的视线望去，在五十米外，临渊镇主魂隙的边缘，一个灰骨正从腐土中往外爬，灰骨已经爬出了一半，明显是一名人形骷髅，最奇特的是，他的胸口看不出单根的肋骨，而是一块厚实的骨板。 莱文脸色一变：“大人，这好像就是我曾经带您去看过的那名骷髅。” “他曾经出现在黑水城、后来出现在高岭城，现在又出现在这个临渊小镇上……”吕岩站了起来：“这个骷髅莫非有黑色血统！” 吕岩迈步就要向那个肋骨变异的人形骷髅走去，但谁知道一辆四马拉动的马台突然横穿镇中大路，正好从人形灰骨的头上碾过，顷刻间将那个身体还有一半埋在腐土中的人形灰骨压的粉碎。 ———————————— 雪烟打开了木门，她没有带面纱，露出了犹如少女般娇嫩的皮肤和惊艳绝伦的容貌，她蹙眉站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蹙眉看着十几米外的男人，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然后又让她心痛欲碎的男人。 男子也睁开了眼睛，他看到雪烟没有带面纱，眼睛立刻一亮，但低头看到脚前的两朵三瓣花，又露出了苦笑：“雪烟，你想了三日还未想通吗，你对于魔法的领悟力可比这要强的多。” 雪烟红唇轻启，难得的流出她真实悦耳的女声：“你不要以为瞒得过我，你三天前刚到此地时就偷偷施展了牵音术。” 男子苦笑：“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你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设防的魔法学徒了。” “哼，当然，虽然我的魔法都学自于你，但牵音术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对我起作用，你开始冥想的时候，我就已经将它解除了。” “聪明的雪，飘渺的烟，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将会是我最好的学生。” “可我却不是你最好的恋人。” 雪烟这句话说的有几分幽怨，哪里还像是一个魔导师，根本就是一个被情郎遗弃的小女儿形象，对面的男子张口欲说什么，却几次都开不了口。 “你不用说了。”雪烟最后叹道：“我知道她上个月去世了，棕榈国的灭亡是压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她那种年纪，不可能还能够经受的住自己一手建立的国家被吞并的事实。” 男子含着苦笑点头，雪烟原来早就知道自己会来。 雪烟抬起头，露出星光一样的双眸：“你为什么不施法阻止棕榈国的覆灭？以你的本事，做到这一点非常的容易。” “就像我当初没有为她延长寿命是一个道理。” “平衡？” “是的，平衡。”男子说道：“我们为之冥想祈求的神不是虚幻的，我们所承诺的平衡，必须要做到，若不能约束别人，至少要约束自己。” 雪烟盯着男人很久，确定看不到一丝欺骗，她终于叹了口气：“信仰，恐怕是我永远无法从你身上学到的东西，即使相比阿尔法来说，你对神的信仰也要真挚的多。” 雪烟的话说完之后，男子面前的两朵三瓣小花悄悄的枯萎，化作无形的液体溶于地下，男子松了口气。 “你来的很巧，如果再晚来几天的话，我就会去骷髅大陆了。”雪烟看着男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轻轻说道，声音早已不复最初的冰冷。 男子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来阻止你。” “为什么要阻止我，而不是和我一同前往？”雪烟凝眉道：“据我所知，兰斯洛特可能已经动身了。” “兰斯洛特正在失去一名真正魔导师的心境。”男子淡淡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早得到越好，你还需要学习忍耐。” 雪烟长久凝视着男子，脸上的表情从质疑慢慢的转变为微笑：“看来我还有很多课程要学。” 男子走到雪烟面前半米处站立，他低头嗅着雪烟身上如同少女般的芳香，温柔的说道：“我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教你，只要你愿意。” 片刻的沉默。 雪烟向前半步，轻轻的靠进男子的怀里：“你知道我总是会愿意的，艾尔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死亡环道 简单的休息之后，莫翰德宣布出发，吕岩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用破布包住，在手中晃晃荡荡，走在队伍的前面，既然做戏就要做足，正儿八经的当起了护卫。瑞斯恩等四名战骨有样学样，也纷纷用布包石头当武器，于是五名人形骷髅护卫貌似都没有正经骨技，全靠挥舞几块破石头装门面，把莫翰德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吕岩自然懒得理会莫翰德愤怒的目光，他只管顺着骷髅队伍前进，出了临渊镇之后，朝拜的长队向西一路蔓延，最后终止于天边的一条黑色粗线，吕岩知道那条黑线就是烈风深渊的边缘。 虔诚的朝拜者们开始一步一拜，走的非常缓慢，但好在吕岩的东家不算太虔诚，没有立刻开始跪拜的举止。川流不息的骷髅们开始分成“快慢快”三条通道，中间的慢道是匍匐爬行的跪拜者，两边是仍旧保持步行赶路的骷髅们。 “让开！让开！”后边突然响起刺耳的吼叫，紧接着是大批奔跑的兽形战骨，在他们中间有一辆疾驰的八马马台，在装饰华丽的马台上面，趴着一只猪形战骨，有两名只着轻纱的年轻女奴隶跪在他旁边煮着引魂水，然后用羽毛一遍遍往宽大的骨架上刷着引魂水。 猪形战骨乘坐的马台速度非常快，一路撞碎了无数骷髅，莫翰德和他的同伴们正好站在路中间，眼看就要被马台撞个四分五裂。 “救他们！”吕岩风一阵的退回莫翰德身边，将莫翰德和几名鹿形战骨的撞向两边，瑞斯恩等战骨也分别救下了一些鹿形战骨，但即使如此，鹿形红骨和数名战骨还是被撞碎了。 八马马台轰隆隆的冲过，上面的家伙哈哈大笑，似乎很享受这种屠杀的游戏。安德莉娜微微发怒，将石头抓在手中，准备扔出去砸碎奔马骷髅的腿骨，在这种高速下，如果有一匹马腿断裂，恐怕整个八马马台都要被掀翻。 安德莉娜的手扬了起来。 “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做！”突然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安德莉娜背后响起，一柄布满不规则锯齿的骨质匕首悄无声息的夹在了安德莉娜的脖子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安德莉娜的背后居然出现了一名人形战骨。 安德莉娜只是微微一愣，然后手继续发力，她什么危险没见过，怎么会被这点小状况威胁到，何况吕岩和莱文都在身边，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安德莉娜，住手。”吕岩突然喝住了安德莉娜，因为他发现以自己的敏感居然没发现匕首人形战骨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这个家伙肯定不简单，就算能够击杀他，恐怕安德莉娜也难逃一死，吕岩可不想为了惩罚愚蠢的骷髅富商而导致自己失去忠诚的手下。 安德莉娜顺从的将高扬的臂骨放了下来，她背后的人形战骨居然也收起匕首，毫不在乎的走到安德莉娜和吕岩中间：“拿谁钱财，替谁消灾，我也是为了混口水喝，请几位不要介意。” 人形战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浅笑，还未发育明晰的骨齿间轻轻的咀嚼着一根绿色的草茎，他的匕首是顺着右侧髋骨收入体内的，髋骨上还留着一个明显的凸起。 吕岩冷冷的打量了他一下，最终没有动手，既然对方已经主动放下武器，就没有再纠结下去的必要，动手杀这个人形骷髅容易，但是再想隐藏自己的实力就难了，万一被其他有心的骷髅看到就更不好了，吕岩知道什么时候该杀伐果断，什么时候该低调隐忍。 “卡西，快走！考亨特大人已经走远了。”几名兽形战骨从旁边路过，大声向那名使用匕首的人形战骨招呼。 “走！”吕岩也向自己下属们打了个招呼，既然没有直接的冲突，他也就不打算再多做纠缠。 莫翰德悲痛的冲吕岩喊道：“他们撞死了我的附庸，你就这样让他离去？” 吕岩用手指了指远处十几名听到喊声而停住脚步的兽形战骨：“莫翰德，你真打算动手吗？” 莫翰德回头，看到那些如狼似虎般凶恶的兽形战骨，满腔的怒意全部吞回了肚子里，默默不语的跟着吕岩向前走去，甚至乎他还下意识的更靠近了吕岩一些。 卡西看着吕岩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不羁和随意，他离开队伍，快速的向前跑去，超过吕岩的时候，还不忘冲吕岩露出一个微笑的鬼脸，卡在他骨齿间的草茎迎风飞舞。 “大人，这个人形战骨有点名堂。”瑞斯恩在吕岩背后用魂言小声说道。 吕岩回应道：“他似乎并没有恶意，我们也不用主动对付他，你多加留心就可以了。” “是，大人。” 后面的路途上，类似八马马台这样的队伍还不在少数，可怜许多朝拜者还没有真正进入圣地，就把骨头撒在了地上，从临渊镇到烈风深渊之间的大路上堆满了细腻的碎骨，看起来就像是一层灰色的沙粒。 对此现象虽然略有抱怨，但并没有骷髅因此而放弃，因为相对于真正进入烈风深渊之后的危险来说，这点点痛苦和折磨简直就像是晚春的夜风般温柔。 莫翰德和其他鹿形战骨最初还有些抱怨，但随着逐步接近烈风深渊，他们也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开始在喉骨中发出模糊不清的颤音，每走几步，都要四肢弯曲跪倒在地上一次。 短短的数千米路走了半天，在夜晚降临之际，吕岩终于看到了烈风深渊的真貌，那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洞xue，构成洞xue的土壤是略带红色的坚实硬土，直径在大约6000米左右，由于天已经黑了，所以对面的岩壁看起来很模糊，是一片巨大的黑色阴影，就像是一个通向另一个阴冷世界的巨大入口。 在可以看见的深渊内壁上，布满螺旋下陷的线条，在线条的上面有许多移动的小点，这些小点组成的队伍反向延长到吕岩的附近，慢慢变大，形成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骷髅，原来这些小点就是进入烈风深渊的朝拜者们。 附着在烈风深渊内壁上的道路凹进岩壁大约四米左右，最多可供三名骷髅勉强并行，一般情况下都是单名骷髅独行，这条环形道路是单向的，朝拜者们螺旋下行的通道一步一拜的进入深渊深处，没有反向的道路，他不由暗暗奇怪难道烈风深渊的底部另有出口，或者说这些骷髅没有一个还打算离开？ 白骨百科上虽然对骷髅大陆的九大圣地略有介绍，但都极其简单，所以吕岩心中对烈风深渊有诸多疑问，好在他心性越来越坚毅沉着，这一点点的小疑惑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吕岩在前面带路，莫翰德跟着他进入了烈风深渊内侧狭窄的岩道，这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烈风深渊，进入凹进岩壁内侧的岩道之后，吕岩立刻听到了“呜呜”的风声，听起来就犹如一只远古的巨兽在深渊的上空呜咽，每一名骷髅都被这个声音所震慑，渐渐进入了一种出神向往的状态，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跪拜的心态，所谓的圣地果然有其特别之处。 吕岩身经百战，卿蝶那样的巨兽杀过，数万人类大军中滚过，这点风声自然对他没有作用，他依旧保持着正常的行走姿态，他的四名属下也比他差不了多少，对这种程度的风声都有免疫能力，只是他们前后的骷髅们都开始一步一跪的缓慢移动，所以他们行走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进入烈风深渊内环的岩道之后，再富有的骷髅也不得不自己行走，因为任何交通工具在这个岩道上都是极不安全的，一个失足或是机括的松动就会让上面的乘客摔入深渊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护卫的第一个作用显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