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病危

    近段时日定安候老妇人频频进宫，谁不知道老妇人进宫便是要说动宸妃，想让如今的定安候世子尚主而已。

    楚帝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二公主萧璇尚且年幼，能够婚配的只有大公主萧璐一人。

    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改装的萧璐和鹦哥了，萧璇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帝都中谁不知晓定安候这一家子现下当家做主的人可不是定安候，而是这位倨傲了一生的定安候老夫人。

    但定安候世子遗传了定安候的多情好色，小小年纪就开了荤不说，一直还都是帝都花街柳巷的常客。十八岁上的侯府世子，名声差到没有任何一户名当户对人家愿意嫁女的满帝都也只有他一枝独秀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只是仗着自家嫡出的姑奶奶因为生育皇女做了宸妃，就想着拿着大公主的姻缘至少可以保住定安候的爵位。

    宸妃何尝不知道侄子不争气，爱好眠花宿柳压根不是良配。可是宸妃性子懦弱、耳根子生得软，想来定安候老妇人只要放下身段、落下几滴眼泪来，就能哄得宸妃转了心肠。

    萧璇心中也有比较，比起自家的长郡表哥，定安侯世子这种实在没什么可比性。

    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的大jiejie是决计不会接受这桩婚事的。

    以大jiejie的性子，宸妃和定安侯老夫人要是把她给逼急了，谁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而今日偏巧让她撞上大jiejie易装出宫，想必大jiejie已经有了动作。

    “我知错了，公主。”绿林知道这些年因为大公主看上了永寿大长公主府上的孙少爷，二公主在宫里就很少招惹大公主，一贯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

    “算了，天色已经晚了。”萧璇打从看到了萧璐之后，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在御花园里头了。“我在这儿等着，你去昱郡王寻回来，今晚不逛了。”

    “是。”

    半个月后，定安侯老夫人一病不起的消息果然传入了宫中。

    定安侯府来人说得是老夫人因定安侯世子要纳一个淸倌儿入府为妾，气急导致突发心疾。定安侯府请了一串的大夫到府，所有大夫都止不住地摇头。直道老夫人年事已高，这心疾来得厉害，只怕是救不回来了。

    定安侯大怒，撵了那淸倌儿出府，请了家法打得定安侯世子连床都下不来了。

    因这些年定安侯府内院事宜都由老夫人把持，老夫人一旦倒下，定安侯自己本身又不通庶务，定安侯府内院短短的两三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定安侯无奈，只得亲自请出了在庵堂闭门数年不出的定安侯夫人来主持内院事宜。

    定安侯夫人虽然因为仅有的两位嫡子早逝数年不管家了，但到底也是世家贵女出身，也曾经主持多年家务，事情亦很快上了手。

    宸妃得知母亲病危的消息，哭天抹泪地去找昭阳宫，跪在皇后的面前一顿嚎哭，才得了皇后允许带着大公主出宫探望定安侯老夫人。

    鸳鸯和鹦哥得了定安侯府传来的噩耗，第一时间向萧璐报了信。

    正坐在妆台前梳理着长发的萧璐，蓦地笑出了声来。

    “鹦哥，外祖母想必是好不起来了。”心愿总算达成，想不到邓鸿做了这么一出。

    他佯装要在这么一个尚主的紧要关头上要纳个在青楼迎来送往的淸倌儿入门为妾，原本定安侯老夫人还正准备打发他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好让他能够顺利尚主。

    谁料这魔星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定安侯老夫人决意不让那淸倌儿入府，邓鸿偏说那个青楼女子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定安侯老夫人没想到自己千方百计地绝了府里头那些狐媚子企图携子上位的意图，邓鸿却又招惹了一个更加不堪的青楼女子，一个青楼女子怀上了侯府子嗣，反而闹得更加难堪。

    定安侯老夫人的确在惊怒之下晕厥，府中养着的大夫说老夫人是因为心绪不宁病倒，邓鸿寻此机会，私下约见云棉将三息散交给了她，吩咐她每日少量下在老夫人的安神汤里，三日后停止下毒让云棉把三息散重新交还。果然交还三息散的第二日，老夫人体内毒性爆发、陡然病危，而定安侯请来的一串大夫都证实了三息散的奇效。那么多大夫居然能诊断不出老夫人真正的病因，手捋着胡须摇头摆脑半天都只挤出了一句因怒气导致心疾发作而已。

    萧璐竟也完全没想到，事情交给邓鸿，他竟能做得如此漂亮。

    总算心愿得偿的萧璐，放下了手里的梳子，满意地照了照镜子。

    “现在我母妃人在哪儿？”萧璐把镜自照，头也不回地问道。

    “宸妃娘娘哭着带人往昭阳宫去了。”鸳鸯回道。

    “想来我母妃是去向母后请恩典去了，外祖母病危，我母妃是她的独女，自然是想要出宫送上外祖母最后一程的。”萧璐嘴角上扬，眼中俱是笑意。“母后通情达理必然会允许母妃携我一道出宫看望外祖母的，外祖母病危，我该穿着素净些的衣衫。”

    鹦哥看到萧璐身上的红裙，连忙应声，从她的衣柜里头选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出来。

    萧璐起身满意地点了点头，鸳鸯和鹦哥连忙捧着衣裙上前为萧璐更衣。

    皇后听完了宸妃的一顿哭诉，自然是允了宸妃所求，同意她带着大公主立时出宫去探望病危的母亲。

    宸妃的宫女搀扶起了哭得直不起腰身的宸妃，宸妃强撑着精神向皇后谢恩，才由宫女们扶着出去了。

    “奴婢是真没想到，大公主动作倒是快。”锦绣端着一盏燕窝，从外头走进来说道。

    方才锦绣虽不在皇后跟前伺候，可是宸妃硬是一路从毓秀路哭着走来昭阳宫请旨出宫的，试问宫中现在谁还不知道定安侯老夫人病危的消息。

    “说明这孩子长大了倒好了些，行事有些鲁莽却不蠢笨了。”皇后挑眉看了一眼被人搀扶着走远的宸妃，摇了摇头说道。“宸妃性子太弱、实在不堪大用，反倒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宸妃刚进毓秀宫的大门，才用沾了生姜汁水的帕子抹过了眼睛的萧璐立刻迎上前来。

    “母妃，我听宫里人说......说......说外祖母被世子表哥气得一病不起了是吗？”萧璐红着眼睛，眼中含着泪水握住了宸妃手臂，状做不可置信一般地问道。

    “呜呜.....我的璐儿。”宸妃见女儿落泪，原本被宫女们劝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外祖母的病来得太厉害了，如今只怕是不好了。”

    “什么？”萧璐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问道。“那母妃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没...没事，我已经向皇后娘娘请旨了，她允许了我们母女二人即刻出宫前往定安侯府。”宸妃眼瞧着女儿眼泪夺眶而出，早已忘了前一次女儿和母亲发生争执的她，只觉得为母则刚，勉强恢复了冷静，抱着萧璐说道。“好在你今日这一身素净，我们现在就出宫吧。”

    “好的，母妃。”萧璐抽噎着应了下来。

    宸妃和大公主的车驾还未到，前来报信的人已经通知了定安侯和定安侯夫人，说是宸妃带着大公主回来探病。

    “真的？”定安侯惊讶问道，母亲病危的消息是一早才递进宫的，他原想着宸妃即便能出宫来，也得过上两日，实在没想到宸妃带着大公主竟然来得这么快。

    “是的，侯爷。”报信的人说道。“宸妃娘娘的马车在半路上了，再有半刻就能到了。”

    定安侯只好拜托定安侯夫人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头看着老夫人病情，自己整理了一番衣冠，起身前往前厅迎候宸妃、大公主。

    定安侯夫人安静地坐在老夫人的床前，冷冷地看着床上躺着的老人。这个强硬了一辈子的女人，这个在她连丧两子还在悲痛之中就强逼着她认下丈夫的庶长子的婆婆，她无力反驳她的要求，只能躲入庵堂靠着焚香、念经度日。

    就是这么一个冷硬心肠的人，看似身体康健，此时却是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随时都会断气了。

    定安侯夫人原以为自己念了数年佛经，早已心如止水，只是此刻看着定安侯老夫人如此形状，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趁愿。

    “哥哥。”宸妃下了马车，见到了定安侯连忙唤了他一声。

    上一代的定安侯被妻子管得严，即便后院也有姨娘、妾侍伺候，但一生也只有现任定安侯和宸妃这么一对嫡出的子女。

    定安侯虽然混沌，骤然见到了自己已经数年未曾谋面的亲meimei，亦是不住红了眼眶。

    “臣见过宸妃娘娘和大公主。”定安侯仍按照礼数上前行礼。

    “现下这样情况，哥哥不必多礼了。”宸妃轻扶着定安侯的手臂，扶他起身。“哥哥，母亲怎么样了？”

    “大夫说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定安侯在病榻前不分昼夜守了数夜，他颓然开口说道。“我只想着你或许还能出宫见母亲最后一面，才让大夫用着百年老参为母亲续命，好能让母亲等到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