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宣旨

    因为永寿大长公主的关照，在飞羽山行宫的这些日子，楚帝时不时会唤穆庭羽到御前询问功课、或是聊天闲谈。

    楚帝没想到穆庭羽其实甚有才华，因为穆王府是镇守边疆的藩王，想来对府中子弟的教育是有些重武轻文的。穆庭羽和萧璇年纪相仿，不仅熟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军法也颇为熟稔。

    这一次楚帝避暑，帝都的政务大多数暂时交由大皇子、二皇子带管，其他诸位皇子如今都已成年，在朝中也是各自领了朝职，此次便没有皇子跟随楚帝一同出行。

    穆庭羽举止有度、机灵聪敏，楚帝接触了几次之后，对这个少年倒是颇为欣赏。

    萧璇数次前来向楚帝请安，都正好遇上楚帝和穆庭羽相谈甚欢。

    今日亦是，萧璇进来的时候，便又看见了正坐在一旁和楚帝弈棋的穆庭羽。

    眼下棋局正到了紧要关头，楚帝连萧璇都无暇顾及。

    “公主，快坐。”吴川上前招呼着萧璇坐下，又命人赶紧准备茶水、点心来招待她。

    过了没一会儿，楚帝好容易才以一子之差赢了穆庭羽。

    “见过公主。”输了棋的穆庭羽仍旧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像是刚刚才瞧见了萧璇一般，起身向萧璇问好。

    “羽表哥，不用多礼。”萧璇微笑着说道。

    “既然公主来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穆庭羽很有眼色地主动离开。

    待吴川领着穆庭羽出去了，萧璇才起身走到棋盘跟前和楚帝说道。

    “父皇。”楚帝仍然意犹未尽地看着棋盘，萧璇娇嗔着唤他。

    “璇儿，你快看看这棋局，委实妙得很。”提及穆庭羽，楚帝话语中是满满的赞许之意。“羽哥儿这孩子，在这些东西上面倒是比他父亲要精通得多。”

    在楚帝年少时，现在的穆王爷当时的穆王世子也曾被送进帝都来，入了宫学读书。楚帝和他年龄相仿，自然少时都是熟识的。

    “父皇，我看着现在你很喜欢羽表哥嘛。”萧璇抱住了楚帝的胳膊，撒娇着一边摇晃一边说道。“我方才来了，父皇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来行宫避暑的这些日子里头，你诸位皇兄留在帝都，你也不擅棋艺，父皇这不是难得找了个好对手吗？”楚帝看着萧璇生了小性子的模样，不禁笑骂着说道。“没想到羽哥儿这孩子倒是真的不错，若不是你心有所属，朕倒真的想让他来做你的驸马了。”

    萧璇听了楚帝这话，扭过头暗暗吐了吐舌头。心想着幸好父皇还不知道，自家姨母一回帝都就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看来父皇如今是真的不喜欢我了。”萧璇不依，说道。“穆王府远在天边，父皇竟舍得让我远嫁。”

    “傻孩子，你不是一般世家千金，你可是朕的公主。”楚帝朗声大笑道。“便是你嫁给了羽哥儿，帝都建有你的公主府，也只有驸马随你常居帝都的份儿。”

    “哼，那我也步要嫁他。”萧璇笑着说道。“大jiejie的婚事如今不都定下了吗？父皇何时为我赐婚？”

    萧璇嘴快，一时忘记了萧璐之前惹怒了楚帝的事情。她看着楚帝面色逐渐沉凝了下来，这才住了口，小心翼翼地端详他的脸色没再开口。

    楚帝看了看萧璇，又想起了昨日看守萧璐的女旗卫过来向他回话。说是萧璐自从那日被带回去看守起来了之后，像是个活死人似的。吃吃喝喝，就是一语不发。除了夜里睡觉时，白日里头便是一整日、一整日的枯坐。

    宸妃被萧璐伤了心，那之后也是病了好一阵子。

    楚帝心有不忍，想着要不要解禁，可是又怕萧璐反而为了此事更加记恨萧璇，只得作罢，

    九月过半，酷暑渐消，楚帝决意明日启程返回帝都。

    启程的那一日，萧璇远远地瞧见了最后走出行宫大门的宸妃、萧璐母女二人。宸妃依旧是一副病弱不支的模样，萧璐则被鹦哥搀扶着走在宸妃身后，四周还有女旗卫跟着。

    “别胡乱看了。”柳皇贵妃已经坐上了马车，迟迟不见萧璇进来，这才掀起了车帘喊她。“快上来吧。”

    “是，母妃。”萧璇回过头不再看她，丹橘伸手扶着她登上了马车。

    众人返回帝都的翌日，楚帝颁下一道赐婚旨意，镇国公世子嫡出第三子段少游为大公主驸马，明年春上成婚。

    镇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面对这样一道圣旨，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谁都没想有想起来要起身接下这道旨意来。

    倒是镇国公果断起身，几步上前从前来宣旨的内侍手中双手接过了圣旨。

    他身后一个侍卫模样的精壮男子，紧跟着上前从怀中掏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内侍空了的手中。

    “谢过镇国公。”内侍暗自掂了掂，对于荷包的重量十分满意，拱手殷勤笑着对镇国公说道。“府上世子、世子夫人最好赶紧收拾收拾，进宫谢恩去。”

    内侍收了好处，见世子、世子夫人夫妻二人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主动出言提醒。

    待内侍离开，镇国公沉声唤了世子和世子夫人去正厅说话。

    到底事关二人嫡子，多年不合的夫妻二人只得利落起身跟着镇国公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镇国公坐下，让正厅中的下人们尽数散去。

    下人们立刻鱼贯而出，片刻不敢停留，待下人们都退了出去，方才那个跟在镇国公身后的男子关上了大门，原地站着守在了大门处。

    见着镇国公面色不虞，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镇国公教训了多少顿的镇国公世子，即便年逾四十仍旧双腿止不住的发软，险些就瘫倒在厅中。

    世子夫人无奈地看了眼没出息的丈夫，只好自己上前。

    “父亲，这道旨意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了些。”世子夫人行事作风颇为泼辣，眼下已经从惊愕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怎么好端端的，陛下就突然下了这么一道赐婚的旨意？”

    “你先坐下吧。”镇国公示意世子夫人坐下，看了眼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世子。“你还站着碍眼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坐下。”

    世子唯唯诺诺地寻了世子夫人身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依然是一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样子。

    “父亲。”世子夫人追问道。“之前父亲不是去了一趟飞羽山行宫的吗？您是见了皇后娘娘的，难道那个时候娘娘一点口风都没有透给父亲知道吗？”

    “恐怕这事儿就是由皇后促成的。”知女莫若父，镇国公几乎可以确定这桩婚事一定是由皇后牵线的。

    “怎么会呢？”世子夫人浑身发凉，却仍强撑着说道。“皇后娘娘出发之前，儿媳还曾经入宫给娘娘请安。那天，皇后娘娘还主动问及，说会替游哥儿相看名门淑女为妻的，怎么如今。。。。。。如今怎么会让游哥儿做了大公主的驸马呢。”

    楚帝子嗣不丰，膝下只有两名公主。可是大公主和昭月公主实在是天壤之别啊，无论生母位份、楚帝喜爱，容貌气度，光是看着明明年纪小、却提前有了封号的昭月公主，帝都之中明眼人谁还看不出两名公主的个中差距。

    自家实在是没有年龄与昭月公主相仿的嫡子，世子夫人自然是没有肖想过昭月公主的。

    那位早年颇有些浑不吝的大公主，世子夫人更是从来不曾想过。

    “事情既然到了这么一步了，我也不好继续瞒着你们了。”镇国公实在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来了这么一招的。“二房的澜哥儿得了大前程，皇后娘娘为了将镇国公府牢牢地和二皇子绑在一起，这才来了这么一招。”

    “父亲的意思是。”嗫嚅了半天，世子终于挤出了一句话。“澜哥儿也得了尚娶的资格？！可是陛下除了大公主以外，宫中就只剩下了才十五岁的昭月公主了。”

    世子夫人已经全然明白了过来了，近些年来皇后对待自己这个做嫂子的态度早有转变。实在是二房的那对父子，明明出身不高，却一个个运道都好得出奇。

    想来皇后本来是想要拉拢段少澜，让段少澜娶了生母依附皇后的大公主，好将二房那对父子笼络在二皇子麾下。

    可是谁能想到呢。

    段少澜，一个庶出的庶出，在姻缘一事上倒遗传了二房那位的好运气。

    当年二房那位，除了身上功名尚且一无所有，却娶了实权王府的嫡出郡主为妻。

    如今他一个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出子，更是得了陛下青眼，居然可以做昭月公主的驸马。

    而因着他段少澜的好运势，却平白无故地填了自家的儿子进去。

    “行了，你们夫妻俩给我收起来脸上那副要死不活的嘴脸来。”镇国公看着他们夫妻，无奈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出身皇家的公主是由不得我们挑挑拣拣的，你们立刻回房更衣，给我滚进宫去谢恩，别再落了个怨怼皇室的罪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