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程林啊，我也来讨杯喜酒喝！”程林一愣，竟然是公社书记，后面跟着的不是妇女主任王秀吗？此时她正带着殷勤的笑，就像是参加什么大人物的婚宴，半点曾经那种刻薄的样子都没有了。 “欢迎欢迎，这次回来的匆忙，也没顾上去镇上，希望书记别介意。” 程林连忙说。他没想请公社的人来参加喜宴的，毕竟一办公室四个人，因为他折了两个，总是怕他们尴尬，没想到他们听到风声自己来了。 书记介意啥啊，能跟着县长过来已经是烧了高香了，没看整个县里的班子都来了嘛。程林现在可不是原来公社那个没编制的临时工了，那是京里部门的人，比他们可是有前途都了，谁知以后能不能一飞冲天呢。 县长邵会明笑着上来跟几个人握手，“大家都想沾沾你们的喜气，我就都带来了，不给你们添麻烦吧？” “您说哪的话呢？您们能来是我们的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司文客套着，邵会明也是想给他们长脸面吧，毕竟现在谁结婚能请动整个县的大人物过来呢。 乡亲们都傻了，县长来参加程林的喜宴了，这可是他们村儿从没有过的光荣啊！换句话是不是可以说，他们和县长在一起吃过饭了？那可真是能拿出去吹牛b的事！ 县长到了就得讲话，邵会明站在最前头，满脸喜色的说： “今天是程林和司文的大喜日子，程林不用说了，是咱石河村走出来的好小伙，司文也是咱石河小学的老师，他们都是咱石河村的骄傲！乡亲们啊，程林是个不忘本的好孩子，千里迢迢从a市回来办喜宴，为的是让看着他长大的你们也能感受到这份喜悦，咱们一起祝福他们吧，祝他们百年好合！” 全村的人都鼓起掌来，县长就是他们顶头最大的父母官儿，说的话和圣旨也没啥两样。大家看程林和司文的眼神就又不一样了，真是好孩子啊！ 县长讲完话，吉时就到了，赵虎把长长的大红鞭点燃，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好久，震的每个个都心潮澎湃。 等声音停了，县长立刻宣布，“程林和司文的喜宴正式开始，乡亲们，咱们把酒杯倒满，共同祝福他们！” 第80章 我陪你 石河村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全村的人聚在大广场上，一起热闹的吃喝，就好像是一个大家族一样。 程林和司文挨桌的敬酒、发烟、发糖，按照城里喜宴的规矩来, 是他们给村里乡亲们最大的尊敬。 领导那桌里的每个人都起身跟程林和司文碰杯, 抓紧一切机会介绍自己, 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平履历都在这几秒的点头中交代，好给程林留下一个印象。王秀也站起来对程林说： “大姐从前就看你不是一般人，将来一定能有出息, 果然让大姐猜中了！”还一再邀请程林和司文去镇上她家作客，一度让程林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曾经认识的王秀和现在的是一个嘛？ 虽然程林没表现出来, 但司文太熟悉他了，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表情。等两人终于从领导桌走出来之后，司文偷偷对程林说： “你现在就是个a事直属部门的科员, 万一哪天要是升了，人还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程林忍笑轻掐她腰间的嫩rou, 其实就是警告性的摸了一把, “你以为人人都愿意认祖宗呢？” 说是这么说, 他也想好了，以后回来尽量不兴师动众，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可没给人当祖宗的爱好。 乡亲们吃的那叫一个欢畅啊，边吃边忍不住啧啧称赞道, “这排场也太大了, 谁吃过这么好的席面？” “就是说呢，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一下子吃这么多好东西！” 就说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吧, 那也是一次一两个荤菜，谁像这顿饭似的，猪rou成盆上，小臂长的大鲤鱼盘子都放不下，更不用说鸡鸭鹅这些家禽一样不差，满桌全是叫的出的硬菜！ 程林看乡亲们吃的欢畅他也高兴，这里面坐的人里，多少都有曾经给过他一口饭吃的，别管给的是啥，至少在那么辛苦的年月，他活下来了。 大家挨个跟他们说着祝福的吉利话，朴实和没有过多花哨的词汇让人听着舒心，也不知是从谁开始的，把一早准备的东西拿出来送给司文和程林，这就像开了一个头一样，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家准备的东西，或是手工绣的刺绣，或是手坐的布鞋，又或是自家存着不舍得吃的山货特产... 程林和司文坚决不收，乡亲们却说没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的手艺活儿和山上采的东西，你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让司文都跟着感动起来，这就是淳朴的人民啊！ 一宴结束，桌上还有好些rou菜没吃完，大家又分着带了回家去，兑上菜还能再吃一顿好的，真是美死了！ 乡亲们往家走还在谈论着这场大席，都说能吃到这样的席面也是知足了，有眼尖的看到在自家门口躲躲闪闪的马兰花，就大声问， “马兰花，你没去吃喜宴啊？咋没在那看见你呢？” 马兰花见被人看见了，有些讪讪的走了出来，但嘴却硬的很，“有啥可吃的，不就是那些破席面么？我自家中午炒的鸡蛋，放了老多油了，贼香！” 问话的人笑了，“我们确实是没吃上鸡蛋，也就吃了点别的吧，这不，都没吃完还带回来了。” 说着把手里的盆拿给马兰花看，就算是马兰花眼睛不好使鼻子也是好使的，那rou的香味儿简直是太香了。 “你不会是因为原来和程林那回事不好意思去吃席吧？”另一个人揶揄的问。 “就是说，差点就把程林给骗了，要是程林真上当了，现在哪还能有这么好的前程，娶这么好的姑娘！” 几句话把马兰花怼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了几声就躲回了院子，听着路过的一波波的人在说程林的喜宴有多好，惮的再也没好意思出门去。 其实程林早就不记得那回事了，又或者说那样带着些不愉快的记忆他早就不再想起了。他有时候真的感谢司文，要不是她的出现，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满心都是阴暗仇恨或者一心攀附上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没了她，他的生活里将没有这么多温暖和生动。 程林带着司文走了好久，爬了座山才在一处平坦的地方看到两座孤坟。司文远远望去，两座孤坟立在这么块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是茂密高林，看着阴森森的，胆小的她却一点都没感觉到害怕，可能因为是他的亲人吧。 这坟立在这里，附近的平地上都长了好些杂草，坟上却只有一些新长出的野草，明显是有人曾经来收拾过，程林猜想一定是赵虎帮着弄的，他不在的时候，他替他做一些儿子该做的事。 程林径自走过去拔了拔坟上长出的新的高草，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司文想他一定在和父母对话，说说他的近况，说说他娶媳妇了，也说说他很想他们。 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现在的他给她的感觉不再是那个什么都能解决的伟岸男人，他更像是个孩子，也需要依靠，也渴望被关怀...她真的好想去抱抱他。 过了一会儿，程林收拾好了周遭，双膝跪地，深深的磕了几个头， “爸妈，儿子带媳妇来看你们了，她叫司文，是个很好的姑娘，儿子终于有家了，以后一定和媳妇好好过日子！” 他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他知道司文来的那个地方很发达，已经不兴这种跪地磕头的礼了，他也相信爸妈不会挑这个的。 轻促的脚步声之后，身边却多了个人影，程林一愣，就见司文跪了下去，声音清脆道， “爸妈，我是司文，是程林的媳妇，爸妈放心，我们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说着她双手合十，在心里一字字的默念着， “我是从几十年以后来的灵魂，所以我也相信世上是有灵魂存在的，我也相信您二位一定能听见我说的话。请您们放心，我会待程林好，就如同他待我一样。我们这相互扶持，从今以后，他再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在心里念完这些，她也学着程林的样子磕了几个头。如果上天真的有灵，所有的形式都是人虔诚的祝祷，如果程林的爸妈真的能听见，她愿意走这个形式，因为爱。 程林的心软的一塌糊涂，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上前一步把司文搀扶起来，替她把膝盖擦干净，牵着她的手，轻声说：“爸妈一定听见了，咱们走吧。” 他从未要求她做什么，但她愿意为他做，他很感动。 两个人在石河村又待了两天，尽情了享受了把上山下河的野趣生活，程林带着司文把自己小时候玩过的东西玩了个遍，带着网套去河里网鱼，上山上去挖坑下套子，就地找地方燃火堆烤生食吃，不见得有多好吃，但司文乐的像子傻似的，这是她没感受过的大自然。 临走那天，全村人都出来送，不舍的感情是从眼底露出来的，作也作不得假。宋春秀跨着司文，赵虎还像从前一样紧跟着程林不说话。 一直到了村口，程林才停下，“大家都回去吧，咱以后还能见着呢！” “程林再啥时候回来？” “下次回来就得带娃一起回来啦！”给司文造了个大红脸。 程林笑着一一应道，“有时间就一定回来，大家快回去吧！” 赶车人把牛车停下，让司文和程林上了牛车。这车来的时候是满满的，现在走的时候也是装了一大/麻袋的东西，都是乡亲们的nongnong情谊。 司文朝后面的人群挥手，让他们回去，但走了老远还能看到那里聚着的黑压压的人群。程林从上了牛车之后就再没回头，好像只要回头看一眼，就会抑制不住的流出乡愁。 司文轻轻的攥住程林的手，程林转过头来对她轻轻的笑， “我没事。”他说。 “我知道。”她说，“我陪你。” 不管是高兴还是悲伤，以后我都陪你。 第81章 对媳妇要孝顺 程林赶着回a市是因为沪市汽车厂的项目, 因为引进了外资合作，外方汽车厂最近要派人来沪市商讨合作方案。程林请假的时候是跟柳局长保证过了的，肯定不耽误正事，柳局长也答应的很好, 很痛快的就批了婚假, 所以说程林的婚假其实是缩短了的。 回到a市第二天, 程林就早起做好了早饭，放锅里盖好之后，才亲了亲还在睡梦里的司文, 看着她皱眉咕哝，笑着去了单位。 人逢喜事精神爽, 程林觉得自己现在充满了动力, 果然有家了就不一样了，程林笑自己有点憨。 等来了办公室给大家发了一圈糖之后，一起进单位的吴顺往他身边凑, 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程林笑着问。 “程哥，”吴顺看了看周围小声道, “这事本不该我告诉你, 但是我估计你一会也能知道, 寻思来寻思去还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程林点点头看着他，意识是让他说。 “你休假的时候宋科长好像去找了局长，也不知说了什么, 反正过了两天宋科长就去沪市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程林心里一动, 终于有耐不住的人出来了, 面上却没什么反应，“都是工作需要, 咱都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就行了。” 吴顺还想说什么，程林把话岔到别处，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带着喜烟和喜糖，程林敲响了柳局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程林应声而入，笑着跟李局长打招呼，“局长，我来给您送喜烟和喜糖。” 柳局长看到程林也很高兴，点着下面的凳子让他坐，先说了说程林的婚礼办的好，又说这媳妇找的好，反正就是没一处不好的。说到最后来了一句， “程林啊，你这结婚也没几天，这新婚夫妻，我也总不好叫你往外跑。” 他说的是去沪市的事，宋立文也确实是他同意去沪市的。不是他对程林有意见，程林绝对是个能为他分担的得力下属，可他根基太浅，这不刚办成点事就有人看中果实了。 再一个作为领导来说，这些年他积攒的经验是不能太倚仗一个人，你看程林这才休息几天，沪市的事基本上都停滞了，还有汽车厂那边专门打电话来找他的。 这还了得？长此以往他岂不是要被程林分权了吗？正好有人想接手，他也就默许了，没准还能再出一个能干的呢，手底下能用的人多了，他这个局长才坐的稳当。 程林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啊，一听柳局长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是被停用了。 他没露出一丝不快来，反而有些开心道，“局长，我正想跟您多请几天假呢，我这婚假其实也没到日子，我还想回趟老家...” “成！”柳局长痛快答应道，“有这长假不容易，你们小年轻就和该多休息休息，你尽管去，等到日子了再回来！”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又不伤面子又不伤里子，两下在这个办公室里都是和睦非常，在关上办公室的门那刻，程林的笑都真诚又孺慕。 回到办公室，几个人都偷偷打量着程林。很明显，这事大家都知道了。程林轻松的跟办公室的几个人宣布， “哥几个再帮我分担一阵工作，我这婚假还没休完，等休完我再回来。” “程哥，你这好不容易回来可不能走啊，你走了不就错失机会了嘛。” “就是说，好不容易才起来的...” 这一屋几个人都是和程林一批进来的，因为程林前阵异军突起，所以都做出了跟随的样子。眼下这种情况有几分真几分假谁也不知道，程林一贯谨慎，自然也不会跟他们露实底。 “想什么呢？我真是继续休假，要回趟老家，等到日子了就回来。”程林还是这口说辞，也不管他们还要说什么，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单位。 司文在书房待了一上午，闲极无聊，她找出了本外国著作开始翻译，现在图书业的行情不但是稿费增加了，翻译稿那还要值钱。一是因着国内擅长这方面的人还是少，二是改革开放了嘛，图书市场也逐步放开了。 司文倒是不差这几个翻译钱，她主要是怕自己再不熟悉熟悉，那学了多少年的英语就彻底还给她那现在可能才刚刚出生的英语老师了。 学习是最耗能量的事，还没到中午，她已经有饿的苗头了。想着程林现在应该在单位上班，中午是肯定在食堂吃饭的，要不她还是回司家蹭个饭？反正她爸妈也没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