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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与相忘江湖

    慕清朗手上青筋暴起,狠戾的掌心紧紧揪住萧越的衣领,心中某个答案急待他的确认。

    而萧越则眼见自己的衣领让人这样粗鲁地侵犯,不由伸出手肘将他一推,却没想到同样身量昂藏的慕清朗居然被这轻轻一推,跌坐在地。

    “本公子再说一千遍,也是如此。”

    萧越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呯”的一声掷在桌上,又指着脸色已经惨白并陷入昏迷的宁无忧,俯视着慕清朗说道,“这是保命丹,快喂她服下。”

    “多谢。”

    慕清朗立即抢过那瓷瓶,将里头的药丸全部倒在掌心,正准备全部放进口中嚼碎,萧越看见了,立即皱眉制止他,“喂,这药性、猛烈,一次一丸足够,多了你会害死她。”

    “好,”

    慕清朗这才又将其余的药丸倒回瓶中,口中专注地嚼着一粒药丸。

    “本公子今年已经为你做了此事,今年之内,我不再答应你的任何请求。”

    萧越“哼”了一下,“没想到我堂堂金花谷传人,我的这身医术没有用到沙场上救那些该救之人,却居然沦落到为你这等权贵来医治你家女人的妇科病。”

    他转身,拂拭衣袖,仿佛那衣袖沾满了灰尘,实则是一片牙白,他继续说,“今后再有妇科问题,请劳驾宫内太医。”

    萧越刚刚步出房门,却听见身后慕清朗“哧”笑了一声,“人说医者父母心,在你这父母心的眼中,其实我女人的命与那些沙场上的命是同等的,不是么?不知萧神医为何怨气如此之大?若是慕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女人楚离觞生下那对双胞胎不是你的吧?”

    “你……这与你有何干系?”

    萧越被他说到痛处,不由勃然变色,他回头,却见到慕清朗已经俯身,将他自己口中的药丸渡进宁无忧的口中……

    这样的场景,不由让他感叹,这世间,原来真有一种深情,叫做“相濡以沫”……

    眼前的慕清朗如此细致地照顾着宁无忧,这情深的一幕,真是令他动容。

    如若,他的楚离觞,也愿意给他这样“相濡以沫”的机会,那么,他在内心发誓,他一定会做得比慕清朗更好,更深情。

    只可惜,他的楚离觞,不仅连“相濡以沫”的机会都不肯施予,甚至还要将他相忘于江湖!

    萧越心下动容,突然止不住地快步上前,又从袖中取出一罐瓷瓶,“方才你喂她服下的药,是我只替你保住她的性命,可她今后性命虽保住,却是不容易再生育了。我这里还有一瓶药,你再喂她服下,也许你的这个头胎还能保住。只有生下这个头胎,你的女人今后才不会习惯滑胎。”

    “你方才为何不一次说完?”

    慕清朗颇为不悦。

    “你又没要求保胎。我此时是看在你对你女人如此赤诚的份上,才大受感动的。毕竟,这世间,已经难寻你这样专情的人了。”

    如同这世间难寻像我一样专情的人。

    某神医自傲的想着。

    萧越将第二瓶药递到慕清朗手上,继续交代,“若想保命又保胎,即日起,必须卧床直到生产。”

    “有劳,大恩不言谢。”

    慕清朗当即咬开瓷瓶木塞子,迫不及待地将药丸倒口中,轻轻嚼碎之后又渡进宁无忧的口中。

    这时,耳边又传来萧神医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本公子看你也是心大,你女人这都怀胎近两月,可你这个当男人的,不懂体恤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她参加秋猎。女人怀胎头三个月内宜静养,若再去骑马奔波,那还不要了她的命!”

    慕清朗让他一番质问,说得哑口无言,他愧疚叹息,赤红着眼眸,若有所思。

    他终于知道了两三个月以来,他所感觉到她的异样,来自何处了。

    原来他的小家伙两个前就有孕了,也就是两人成婚一个月之内她就有喜了,从那之后,她才会容易疲累,嗜睡。

    可是,他却除了感觉到她的异样,却什么都不会做,更不会替她提前做好防护,说到底,是因为他的无知。

    还有,那一日在皇后宫中,他的小家伙突然抚着心头,表情似在极力忍受某种恶心的感觉,其实,如今想来,那是她的第一次孕吐。

    他觉得自己实在该死,竟然眼睁睁地着了皇后的道,居然还在猎场,傻傻地东张西顾,做着可怜的防范,可明明,到了真正应该防范的地方,他却让人钻了空子,以致他的小家伙要遭受这样的罪过。

    说来可笑极了,如今细细一想,可以肯定的是,其实皇后早就看出无忧那一日的举动是想要孕吐,可那个阴毒的皇后,身为长辈,不仅不如实告知无忧有孕的事,还将此事大加利用,甚至鼓动无忧是将军之女,到了猎场要更加放开去追逐猎物……

    如今想来,皇后的用法相当歹毒,她就是要看着宁无忧因为马上颠簸而致血崩……甚至一尸两命!

    说到底,事情是因他而起,因为他要斩杀殷国舅的嫡子殷梓轩,惹恼了皇后,所以,皇后这才出击,却连累了他的小妻子。

    如今皇后的目的达到了……

    看着依然沉睡的宁无忧,慕清朗眼现戾色,很好,既然皇后已经伸手,那他岂有不迎战之理?

    三日后,宁无忧悠悠醒来,她看到床边守着的慕清朗,只见他垂头闭目,神色落寞,发髻散乱,衣衫还是当日山中狩猎的骑马服……

    这样憔悴黯淡的慕清朗看得宁无忧心中作疼,她想要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却发现举到半空却再也生不出任何力气,只得作罢。

    “阿朗,我睡了很久了吗?你……”

    她指指他的身上,“你快去洗洗吧。”

    “忧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慕清朗执起她手放到自己脸上,双手很惊喜的摩挲着。

    “阿朗,出什么事了?”

    她很疑惑地看向他,明明她只是来月信,腹部疼痛,又弄湿了下裳而已,正好人很疲倦,就睡了过去,可是慕清朗却为何有一副失而复得的神情?

    “忧儿,你有孕已近两个月了。”

    他向她忏悔,明明从前那些容易疲乏嗜睡不喜油腻有恶心感都是有孕的症状,可是为夫却因为无知,不知怀胎头三个月要让你静养,也正因为为夫太蠢不懂得保护你,这才让你着了皇后的道,去参加所谓的秋猎,这才导致血崩,如若没有萧神医出手的话,有可能会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阿朗,你是说我要当娘了?而你要当爹了?”

    宁无忧朝他笑笑,指尖抵住他的双唇,示意他打住。她看他这样自责内疚得差点撞墙的样子,她心疼极了。说到底,他也个毛头小伙子,身边自小没娘在身边指点,就如同她一样,都没有亲娘在身边指点着,哪里懂得她那是怀胎的症状?

    其实也是她自己不当心,明明月信都两次没来了,她也不警醒,还每夜都与他不知节制地纠缠在一起,其实最该愧疚的人是她才对。

    “嗯,忧儿,你我的情爱如今结了果,就在你腹中。可是却因为我的无知,差点让皇后那恶妇害了你,害了我的孩子。”

    慕清朗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忧儿,以前是我无知,经此一事,我绝不会再让人有隙可乘。”

    宁无忧的手心传来他心间的跳动,那样坚定有力。她迎上他的灼灼上眸光,俏脸一热,“嗯,我也不会让人有空可钻的。”

    她突然看着他异常突出的喉结相当不顺眼,突然玩心大起,便以指尖描着他的轮廓,正玩得想兴。

    不料,他倾身而下,口中咕哝着,“这个萧神医,看着面冷,其实却是心热的”,说完,他的唇便擦着她的脸颊,印上她如今苍白着的双唇,伸出他的舌尖,探到她的口中,追逐着她的小舌,并与她亲昵地嬉戏……

    空气又变得灼热,直到她所熟知的他身上又起了某些反应,她这才推开他,示意他去洗漱。

    他这才绵长着呼吸,恋恋不舍地起身,“也是。如今我该克制,否则会伤到我的女人我的孩子。”

    他意犹未尽地捏着她柔嫩的腮边,直到呼吸平稳之后,才转身走向隔壁间的泉室。

    而宁无忧却在感叹,想想如今她所遭受的这一切,她其实后怕不已,如若她真的一尸两命永不醒来,她的阿朗将不知会怎样面对没有她日子?他将不知会做出怎样毁天灭地的举动来撕裂皇后等人?可皇后也不是吃素的,硬碰硬的结果,就是两败俱死。

    再想想当日在皇后宫中,因为她极力忍住要冲口而出的呕吐,已经被皇后看出来,并被她加以利用了。而皇后的目的达到了。

    说到底,再怎样怨恨与自责都无济于事,毕竟,姜确实是老的辣,而她与他,也确实是技不如人。

    想想这些,宁无忧突然感伤,她与慕清朗的亲娘都已不在人世,身边没有至亲之人的教诲于指点,许多事难免考虑不够周详。

    如今她其实也是涉世不深,正需要亲娘指点的时候,亲娘却已不在。可宫里的那位所谓的“娘亲”,却是时刻都恨不得他们立即消失在世间……

    既然如今皇后用她的手腕表明了她想为敌的立场,那么,宁无忧已在心底做好接招的准备。感受着自己刚刚从鬼门关逃了回来的的无力感,虽然可怜自己的无知,却也不得不佩服皇后的手段,她就是那样一个看似平常甚至无懈可击的安排,却起到了杀人于无形的效果。

    而慕清朗却将自己灼热的身躯泡进冷凉的水中,待体内某种酷热消散之后,他这才走起擦身,同时在心里计划着,过几日,他一定要好好地督促刑部侍郎,让他好好审审殷梓轩,看看能否再挖出些有关殷国舅曾经做过哪些有损家国利益的事情来。

    他还真不怕,严刑逼供之下,他会套不出他想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