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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而怜悯自己起来,觉得像一个被蔓延的胡思乱想缠绕住的傻瓜。十年心理学寒窗苦读,最后左不过在无望暗恋前成为一个绝望寻求答案,却又装作不在乎答案的傻瓜。 在 Bell INN 门前分手之后,菲利普并没有怎么想,他裹起大衣乘上有轨电车回到家。 他喜欢有轨电车,轨道代表着永远的稳定,只要车厢还在,电没有断,这条线路就可以风雨无阻地一直重复,精确地运送每一个人到达他们想到达的站台,却又从不谄媚的送人直达目的地,乘客下车后各散而去,电车只是骄傲的固守着自己的轨道,日复一日的重复。 他回到家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从怀中口袋找出钢笔,手指有些颤抖地拧开笔帽,菲利普今天已经喝了两杯四百毫升的啤酒了,目前的情况是不合适再进行统计学计算的。酒精在胃部发酵,熏蒸到大脑的神经回路。 但他还是列出一个算式,先从内曼皮尔逊的算法开始吧。不,标准算法的 P 值太过悲观了,还是换贝叶斯流派比较给人希望。光线还不够,再把台灯拧亮一点。 他先在草稿纸上画出一个矩形,矩形边写上“京余”两个字,然后陷入长时间的不知所措。他感到自己锐利的钢笔无法分割这个矩形,没办法提出任何假设,所有思想总和只有空白。他怎么可能算出一个二十几岁年轻姑娘身上存在的无限可能?这就和那个自大的哈佛教授企图模拟出未来世界发展的模型一样愚蠢。统计学是逻辑,但绝不足以掌控整个混乱的宇宙。 何况她还是如此复杂善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而自己的一生就像眼前这个空白的矩形,边是边,直角是直角,是所有图形里最乏味,最无趣的矩形。想要算出他的所有面积,只需要长与边乘一乘就算了解。而她是最复杂最无法预测的,是一群数学家追着猜测了一百六十年的黎曼猜想。无数人葬送在她的山脚下,她可能本身并不想被验证被征服,只是存在在那里享受着所有人的焦灼。 菲利普痛苦的闭上眼睛,解决这样的问题其实只要一个思维导图就够了,把所有的情形分成可能可不可能,然后一步一步根据逻辑画下箭头和方框。他运用所有统计学方法去推测可能性,甚至做了一个 SPSS 的图表,数据是京余主动与他目光接触的次数,与交谈过程中微笑的次数。自从电梯试验之后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画出一个小小的超越平均值的高峰。但最近他的数据开始变得不够准确,因为菲利普会经常沉醉在此片刻,而忘记去统计这些眨眼即逝的瞬间。 他预测到事情再接着进行下去的话自己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概率会越来越爱这个姑娘,即使如今决定不再与她进行感情上的发展,他都无法自拔到在深夜穷尽思绪,像一个卑微的乞求者般跪在统计学的大门前祈求一点点有希望佐证。 这只是他一学期交换项目而已,过完这一年众人归位。是啊,他能对京余许下什么承诺呢?她如何不会在他简单枯燥的生活中耗尽所有的灵气,然后幡然醒悟整个选择都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不能忍受这段感情开始之后会面临惨淡收场的可能,墨菲定律告诉人们有些可能会发生偏差的事,注定会发生偏差。 统计学统计学统计学,渺茫的概率,疯狂的博弈,混乱的希望…… 菲利普合上钢笔,洗澡睡了。 他梦见自己是一只闯进圣诞节礼品店的棕熊,他的家是寒冷广阔的黑森林。温暖的小木屋中孩子的欢笑和燃起的炉火像是一座松木味的天堂。他忽而被架子上一只玻璃风雪球深深迷住,这个小小世界里有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和正在堆雪人的红色衣裙小女孩。 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掌,想让美丽的风雪旋转起来。 菲利普收紧手指把它握起,但只听清脆一响,风雪球碎了,是他尖锐的熊爪不小心嵌进了玻璃里。水流出来,小女孩脱离了底座,睁大眼睛呆滞僵硬的朝他微笑。 他知道自己笨重庞大的身躯不应该去触碰任何美丽脆弱的物件。 第21章 婚姻就是一个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悖论 圣诞节快乐 白疏穿起衣服。 男式的白色衬衫穿在她身上大了阵阵一圈,她卷起袖子把它当裙子穿。 衣服上有一股淡淡金盏花洗衣液的味道,比起沾满烟味的西装外套来说清新许多,她讨厌老乔抽烟,他也从不在她面前抽,但谁知道他和那些“商业伙伴”们觥筹交错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男人在男人们的沙场之上,脑子里哪里还会在乎她的喜好? 她把凌乱卷曲的长发从领口里拽出来,赤着脚走去洗手间用玻璃杯在水龙头下接了杯水。 “和你说了不要喝水龙头里的水,这里又不是瑞士。” 床上的人原来已经醒了。 “冰箱里有矿泉水,没有就打客房服务。” 白疏故意走到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举起玻璃杯,凑到唇边“咕嘟”一口。床上人果然用手覆在额头,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 他伸出手来,示意她坐在床沿,陷在酒店柔软席梦思双人床的身体却懒得动。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去一趟瑞士好不好,嗯?” “喔。” 白疏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