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八鼠抬棺

    齐慕低头一看，这次明白，吴老太刚才趴在地上，竟然是把脚上的粗绳给咬断了。粗绳断裂口参差不齐，反而像是被老鼠害虫咬过一样。

    齐慕拍醒吴老大，指了指窗户，吴老大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拽自己老妈，吴老太却脚下一缩，整个身体已经冲出窗外，双手还扳着玻璃。趁着月光，齐慕看到吴老太正朝着他们两个笑，只是她的脸上，嘴皮外翻，脑袋歪着，一双眼睛，竟然没有黑色，往上翻着，只剩下眼白。

    这还哪里是正常人能够翻白眼的状态？不知怎么的，齐慕反而想到了秦柔夷。哈哈，秦柔夷生气的时候翻白眼，估计和这个差不多。

    “小道爷，现在怎么办？”吴老大拽着齐慕一阵摇晃。齐慕说：“咱们现在炒个菜，喝个酒。”

    吴老大惊讶道：“真的吗？”

    “你这不废话，当然是假的了，追啊！”齐慕奋力翻了一下白眼，感觉自己做不到全白，直接冲向阳台窗户，一个翻身跟了出去。吴老大跟着跑过来，一个翻身，又跳了回来，然后从正门跑出去了。

    吴老太太速度不快，齐慕和吴老大很快追上，出了小区，径直就是春江的一条小支流，有点破水沟的意思，吴老太走到了河边，身子一矮，跟着就要来个立定跳远，投进水里。

    齐慕赶了过来，上来就想来个飞踹救一下老太太，但考虑到儿子还在后面看着，于是伸手拽住老太太，一个旋转过来面对面，老太太直接冲进齐慕怀里，嘴巴流口水，朝着齐慕脖子就要咬过来。

    “老太，吃这个吧！”齐慕拿起路边一块砖，往后一退，伸到老太面前。老太收势不住，一嘴咬住板砖，咔嚓一声，竟然咬下一嘴碎屑。跟着又是双手握住齐慕脖子，呜呜有声。

    齐慕站在原地，盯着老太，老太的手好似铁爪牢牢握着他的脖子，吴老大急道：“小道爷，你没事么？我，我能做什么？”

    “没事儿！”齐慕一边笑着，一边发动气源，气息笼罩脖颈，吴老太太怎么用力，齐慕都没反应。他盯着吴老太，想看出她气息变化，但这么一瞧，却发现吴老太毫无生气，气机全无，好似一具行尸走rou一般。

    人体气息与命魂勾连，如果气息不在，只能说明命魂不在，或者受到损害。齐慕再看老太额头双肩，果然阳火已灭，再看周身头顶，四门已关，已经活脱脱是个死人了。

    这与当初周家小孙儿不同，那小孙儿还有呼吸，只是阳火被拿走，而面前的老太太，已经算是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躯体了。

    只是，还在驱使这具身体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慕撬开老太太的手，往后一退，老太太也不追，转身又到河边，嘴巴一咧，发出空洞声音：“等等我啊，等等我。”

    老太说着往前一步，一只脚已经踏空，吴老大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喊道：“妈呀，你这是干啥呀！”

    “等等我，等等我。”老太嘴里一阵嗫嚅，又要朝着水下走。她身材矮小佝偻，却能够拖着魁梧的吴老大往前，吴老大使出吃奶得劲儿，也都拦不住自己老妈。

    难道水里游什么东西在招引着老太？齐慕心头一动，直接冲到河边去看，这水不过一人宽窄，但看上去很深。齐慕散发气息去感知河水，谁知气脉道术刚刚接近水面，水面竟然无风自动，波澜皱起，跟着从水里，沿着排水口的地方，竟然爬上来一只灰毛老鼠，足足有两个拳头这么大，竟然顺着竖立面，直直朝上爬了起来。

    齐慕再看，不是一只老鼠，而是一只接着一只。细细一数，竟有八只老鼠。八只老鼠爬上路边，朝着吴老太就冲过去，跟着绕在吴老太周围，吴老太顺势翻倒，吴老大没抓住母亲，正在纳闷，看到脚下这么多老鼠，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看着齐慕。

    两只老鼠顶着吴老太的头，两只顶着腰，两只顶着手臂，还有两只顶着腿，吴老太面朝上，被老鼠抬着，朝着河里就冲过去。

    “八鼠抬棺！”齐慕轻呼一声，手臂一甩，黑色道袍飞起，绑在腰间的布包露出，从中掏出一沓黄色符箓，飞速上前，拽出其中两张，一张贴在老太额头，一张贴在头顶，老太一下子沉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身下老鼠全都钻出来，又朝着后面的吴老大冲过去。

    吴老大手忙脚乱，看到老鼠过来，双手一握，结果头重脚轻，猛地摔倒，已经被老鼠用同样方式抬起来往河边跑。他一个一百八九十斤的胖子，竟然被八只老鼠拖着跑，一时间惊骇莫名，叫道：“小道爷，道爷！”

    齐慕手上一挥，又是一道符箓飞出去，正中吴老大胸口，吴老大顿时跌在地上，八只老鼠也跟着钻出来。吴老大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胸前如负巨石，动弹不得，再看看胸口符箓，吃惊不已。

    齐慕从苍云山回来的路上，一边看《道士行为准则》，一边研究张天生留下的符箓，这才发现其中有不少奥妙符咒。刚刚射出去的两张符咒，就是千斤符，但凡用出，被贴的人或物，全都有千斤重，不能随意搬动。

    八只老鼠脚步不停，转而冲向齐慕。之前齐慕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刚才出现老鼠抬着老太走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之前翻看《道士行为准则》，其中描述过“八鼠抬棺”。如有恶鬼勾人魂魄，被人阻拦，就会有八鼠抬棺出现，亲自带人下无边地狱。

    按照书上描述，这应该是有恶鬼作祟。齐慕还在思索，已经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翻倒，被八鼠抬着往下走去。吴老大叫道：“小道爷，我来救你！”可惜光说不动，自己想揭掉符箓，也是不能。

    “看着老太，我没事！”齐慕朗声一笑：“骑过马，坐过轿，就是没被老鼠抬过，正好享受一下。”

    老鼠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河边，齐慕感觉自己身子转动，已然朝着河水里扔下去。他眼疾手快，双手扳着石头，一个翻身又是跳起来，直接踩向其中一只老鼠。说来也怪，老鼠被踩中，就像是xiele气的皮球，顿时憋了，再仔细看，只是一张干瘪的老鼠皮，尾巴和身上的毛朝着两边一根根直立，十分恶心。

    齐慕一脚踢飞老鼠皮，跟着又踩其他几个老鼠。这些老鼠虽然力气很大，但却速度很慢，不一会儿就都被踩了，xiele气，都成了老鼠皮，一张接着一张，看得吴老大心惊rou跳。

    齐慕收拾完老鼠，回头看着河水，微微一笑，跟着走到吴老大身边接下符箓，又把老太的符箓也给接下来。老太喊了一声：“等等我！”又要朝着水边走去，吴老大跟着又要抱住，却被齐慕拦下了。

    齐慕微微摇头：“别急，我先看看老太让谁等等她。”

    他又跟着老太走到水边，老太扒在水边又要下去，齐慕出手如电，按着老太双眼，跟着自己伸出二指，体内气息流转，汇入老太脑中，这么一来，老太看到的场景，他都能看到。

    齐慕往水里一瞧，水里分明有一个人，年纪轻轻，穿着中山装，戴着帽子，笑容和煦，正对着老太挥手，老太喊了一声：“我来了啊，等等我。”又要往水里爬。

    齐慕还想再看，体内气源忽的极速颤抖，跟着气息飞速回流，他只觉一阵气虚体弱，跌坐在地上，奋力喊道：“抱着你妈！”

    吴老大连忙上前，硬生生拽住老太，齐慕又抽新的符箓出来，贴在老太身上，吴老大知道符箓厉害，连忙闪开，老太轰的一声摔倒在地，挣扎不起。

    齐慕双眼紧闭，内视气源。原来这利用老太双眼看她所看之物的气脉道术，也是他自己刚刚学会，对自身气机耗费极大，气源正是气脉道术本源，如果使用过度，就会收拢气息，再做休养。

    齐慕浑身酸软，大口喘气，吴老大紧张地问：“小道爷，你没事儿吧！现在，现在怎么办？”

    “你老妈魂不知何处，快去拿十六根蜡烛，一碗糯米饭来。”齐慕涩声道：“我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

    吴老大站起来就跑，齐慕再养精神，稳定气源，过了一阵，吴老大踉踉跄跄回来，急道：“蜡烛有，这会儿没有糯米饭，就中午吃剩下的白饭，道爷，您要吃么？”

    “我吃个屁啊！”齐慕叫道：“绕着你老妈一圈，点燃蜡烛，白米饭，白米饭，哎，你拿过来吧！”

    吴老大连忙递过来白米饭，然后自顾自去点燃蜡烛。刚点好，齐慕已经走了过来，吧白米饭放在老太太身上，再从布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草人，插在白饭里。

    吴老大结巴道：“小道爷，这是干什么？”

    “我刚才在水里看到一个人，”齐慕一开口，把那人的样貌说了，沉声说：“这个人是谁，你认识么？你老妈应该认识。”

    吴老大脸上瞬间白了，跟着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旧钱包，打开钱包，掏出一个泛黄照片：“小道爷，是这个男人么？”

    这是一张泛黄的登记照片，一男一女，都穿着中山装。照片上的男子，正是刚才河里看到的。

    “就是他，他是谁！”齐慕喝道。

    吴老大颤声道：“这，这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