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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之国 第223节

    解立农道:“节帅说的是。我们两个此次回襄阳,确实没有什么大事。”

    口里这么说,心中还是惴惴。此事不能尽快见到王宵猎,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太阳还没有落山,解立农和曹智严就收拾整齐,来到制置使司衙门。

    进了衙门,崔青领着两人到了后衙。道:“节帅吩咐下来,你们在前线辛苦,今夜特意准备了一只肥羊,还有鸡鸭鱼rou招待。且稍坐,节帅忙完了过来。”

    解立农道:“哥哥,有什么大事,节帅如此忙碌?我们两个回襄阳,也不是小事。”

    崔青道:“衙门里本来安排你们明日进见,是节帅知道了,特意吩咐今夜为你们两个接风。现在正是秋天,防秋的事情千头万绪,节帅着实忙碌。两位太尉,你们随在节帅身边多年,与其他人不同,节帅格外看重。且坐一坐,节帅一会就来。”

    解立农和曹智谢过,让崔青去忙自己的事了。

    旁边几个亲兵架起了烧烤的炉子,生了火起来。羊rou切了,用竹签串起来。烤rou是中国流传了几千年的烹饪技艺,最是简单。作为军中的人,王宵猎的许多手下喜欢烤rou,吃起痛快。

    看着亲兵在一边忙忙碌碌,解立农和曹智严百无聊赖,在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谈。

    直等了半个时辰,王宵猎才与李彦仙、汪若海两人过来。

    解立农和曹智严急忙起身,上前向三人行礼。

    王宵猎道:“坐吧,不必拘谨。我听说你们两人进了城,特意吩咐今夜给你们接风。人多了,许多事情立起规矩,连我也不知道。若不是偶然听见,只能等明天才知道你们回襄阳。”

    汪若海道:“节帅手下十万大军,若没有规矩如何了得?”

    王宵猎摇了摇头:“话虽然是这样讲,可解立农和曹智严到底是我最早的班底,随着我不知走了多少路,打了多少仗,应该与其他人不同。算了,以后他们进城,要及时报我。”

    众人落座,王宵猎道:“不只是你们,今天邵凌和牛皋两人也进了城,一会就到。有什么话,大家聚到一起说。把话说清楚,大家做事才能安心。”

    解立农道:“节帅说的是。话如果说不清楚,我们在外面难免提心吊胆。”

    王宵猎道:“提心吊胆就不必了。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你们只要不是犯大错,就不必担心。”

    解立农道:“节帅,我们自然不敢犯错,但架不住别人挑拨离间。我们又不在节帅身前,许多事情一时说不清楚,哪里能不担心呢?”

    王宵猎笑道:“这样说,就是不相信我喽?你们是我手下大将,不可能凭几句话就如何你们。在外面领兵,一定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心带好兵就好。”

    第540章 我是忠臣

    不多时,邵凌和牛皋两人到来,在桌边坐了。

    王宵猎道:“许久没有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了,今天甚是难得。左右没有大事,也不是在军中,今夜大家尽情畅饮。正经的事,明天再说。”

    众人一起叫好。

    牛皋道:“节帅,我喜欢饮烈酒。哪个耐烦喝这些,水一样!”

    王宵猎道:“既然如此,那便换烈酒来。现在几乎每个县都有酿烈酒的作坊,生意不错。特别是做苦工的人最喜欢喝。忙碌了一天,晚上喝一杯烈酒,睡觉特别香甜。酿的多了,总有一些作坊比别人酿得更好。唐州有一个赊旗镇,镇上本有酿酒作坊。后来改酿烈酒,产的酒格外清冽,他处所不及。那里的知州送了些陈酒来,做制置使司公使酒。即然你提起来,便就尝一尝。”

    牛皋大喜:“甚好,甚好!今日可是有口福!”

    王宵猎吩咐亲兵去取了一坛唐州送的酒来,交给牛皋。牛皋把酒坛拍开,闻了一闻,道:“真是人间妙品!我喝了多少年酒,再没有比这酒更加香甜的了!”

    倒了一大碗,举起来与众人喝了。咽下肚,还在那里咂摸滋味。

    王宵猎道:“酒这一物,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名目。各地风土人情不同,口味自然也不同。便如这烈酒,酒又有力气,价钱又便宜,深得百姓喜欢。而且越是向北,喜欢的人就越多。现在金国境内,有专门买我们产的烈酒的商人,赚了不少钱。”

    汪若海道:“两国交兵,这些货物贷易应该管控才是。”

    王宵猎摆摆手:“一般的生意,商人要赚钱就让他们赚好了,不必多管。只要管好战略物资,坚决不许流到敌境内,已经难得。正常的生意,不必多管了。”

    这个年代,就是想管又怎么管得过来?不要说酒这些货物,就连耕牛等物资都有走私的,而且规模不小。官府的精力,还是要集中在战略物资管控上。管得多了,只是增加百姓麻烦。

    喝了一会,邵凌道:“我们见到朝廷宣命,任命曹智严和解立农为镇抚使。深知此事重大,急急回到襄阳与节帅商议。他们两人也到了,应该也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汪若海道:“此事我们商量过了。无非是朝廷见节帅势大,想分其兵,好控制罢了。现在北边刘豫和金军虎视眈眈,若是分兵,不是自毁长城?只要你们的心中有数,不理会就好。”

    牛皋道:“朝廷宣命,岂能不理?总要有个说法。”

    汪若海道:“此事理了反而麻烦。你们只要当作没有这道宣命,该怎么干就怎么干,自然就没有事了。朝廷的心里有数,见我们不理,也就算了。”

    牛皋点头。想了想,又道:“按常理曹智严和解立农要上表谢恩,那——”

    “不必了。”汪若海摆了摆手。“谢恩表之类,一急免了。就当作朝廷没有发过这道宣命,也不要给下面的人讲。只当作没事发生就好。”

    曹智严和解立农听了,一起道:“属下明白。”

    王宵猎道:“我们是臣子,按理说,应当听朝命行事。但现在非常时期,许多事情不得不行权。便如此事,明摆着是朝廷想分我的兵,易于控制。但现在是什么时候?随时会发生大战,分兵之后襄阳一带如何防守?对朝廷来说,我们一只军队败了就败了,最好是没了。但对国家来说,好不容易攒起这样一支军队,就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没了,这个国家还有前途吗?说真的,只是当作无事发生,我已经算是非常顺从朝廷了。惹得性起,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邵凌道:“不这么算了又如何?朝廷就是认准了我们无可奈何。”

    王宵猎冷笑:“无可奈何?从两淮到两湖,现在天下哪一个地方太平!我只要西与杨么配合,大军直入两淮,朝廷的那些官员就知道怕了。不过说到底,我们兴义军,本就是要驱逐金虏,恢复中原的,不能这么做罢了。等到冬天过去,北方压力小了,总要让朝廷知道厉害才好。”

    李彦仙道:“节帅说的是。朝廷纵然再多不道理的事情,终究还是朝廷。我们做臣子的,能有什么办法?还是当作无事发生,专心对付金军和伪齐。”

    王宵猎叹了口气:“都统,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上次朝廷派人来让我赴阙,我没去,自然就被记恨上了。现在升我的手下做镇抚使,明摆着分我兵权,怎么忍得了呢?这种事情,是不能够忍下来的。这一次忍了,下次哪个知道又有什么花样?只不过现在是秋天,最重要的事情是防秋罢了。一切等到春天来了再说。总要做件事情,让朝廷知道我不好惹。”

    汪若海道:“节帅说的是。带兵在外,总是难免朝中疑忌。一味忍让不是办法。不过,不管是做什么,最重要的是适度。不要真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事来。”

    王宵猎点了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王宵猎并没有想过造反之类,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只是依自己前世对赵构的了解,不信任他罢了。历史上岳飞可是赵构的爱将,一手提拔起来的。金军让他杀,他就真杀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够信得过呢?再是说得天花乱坠,王宵猎也不相信。

    如果赴阙,最大的可能是赵构勉励一番,奖赏一番,依然让王宵猎回来带兵。但是,王宵猎信不过赵构,怎么敢到行在去?一不小心,赵构的哪一根筋搭错了,取了自己的性命,向谁说理去?最合适的做法,就是老老实实待在襄阳,带着自己的兵,发展自己的势力。朝廷愿意升官就升,不愿意升官也懒得理他们。只要兵在自己手里,哪个能把自己怎么样?

    牛皋小声道:“节帅,不会真地去跟杨么联系吗?他据洞庭湖,自立为王,可是反贼!”

    王宵猎摆了摆手:“当然不会。受再多委屈,我还是朝廷的忠臣。不过,现在当忠臣难哪!不听朝廷的话,人人都说你有反心。听朝廷的话,朝廷把你向死里逼。在外带兵,总是处处受制。”

    王宵猎这种地位,如果愿意放弃兵权,朝廷还是会给个官做。只要不搀合朝廷的政争,太太平平还能得到善终。说到底,条件允许,赵构也愿意做个善人。但是不放弃兵权,多半是没个好结果的。

    赵构对金朝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怕。一方面,金朝放弃开封,放弃黄河以南的土地,让赵构觉得女真人不愿意南下。另一方面,他认为金朝的军队不可战胜,从骨子里怕得要死。一方面有侥幸的心理,一方面害怕,让赵构天然地是投降派。

    第541章 万事开头难

    姜敏站在一处土坡上,四处眺望。远处群山连绵,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处则是土岗,到处沟沟坎坎,几乎没有一块平缓些的地方。住在这里,真是处处不容易。

    浮山就是这样的地形。土地贫瘠,大部分地方都种不了稻麦等农作物,只能种粟和高粱。而且耕地很少,养不活多少人口。战前全县人口刚过千户,金兵过后,许多地方都成了白地。

    选这里做根据地,严格说起来是不合适的。不过这里地理封闭,离金军占领的核心区比较近,有地理优势而已。想养活大军,仅靠神山县是远远不够的。

    下了山坡,姜敏向住处走去。迎面有从地里回来的老农,满脸带笑打招呼。

    虽然进攻神山县的金兵不多,只有几天时间,为祸却十分惨烈。这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对姜敏及其军队很有好感。在地方,只要是军队需要,百姓可以立即把自己的家让出来。

    走过一座小桥,姜敏回到自己住处。搬了一把交椅,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坐了,拿出王宵猎的亲笔住仔细观看。对姜敏来说,王宵猎这封信非常重要。

    此时太阳西斜,映红了西方的天空。晚霞笼罩在树梢上,形成彩色的光晕。

    姜敏展开信,再一次仔细观看。

    信的开端,王宵猎讲了建立敌后根据地的作用。首先,敌后根据地的建立可以吸引金军,配合正面战场。敌后吸引的金军越多,则正面战场上宋军就会越占优势。再者,敌后根据地可以直接威胁金军战领区的核心地区,降低金军的作战能力。最后,敌后根据地可以极大增强沦陷区的民心。

    金军的兵力不多,统治特别残酷,人民百姓心怀故国,这是建立敌后根据地的客观条件。再加上河东幅员广阔,山区众多,是敌后根据地生存的地理优势。两者结合起来,可以形成非常大的力量。

    把信放下,姜敏看着天边的夕阳,静静沉思。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姜敏再是聪明,许多事情也想不明白。提出到河东来,最开始只是想到前线,锻炼自己,其他的事情没有多想。临行之前,虽然王宵猎讲了很多,姜敏一时也不能明白。等到真正到了这里,经历了一次战斗,姜敏对此事的认识就不同了。

    如果姜敏不来,王宵猎就主要依靠李宋臣和梁兴两支军队,支持他们扰乱金军后方。但这两人虽然各有优点,但都不能正确理解敌后游击战的重要性。他们的思想还是在占领地盘,夺取人口上。而且各自孤立,组织性不强,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姜敏愿意到河东,无疑是好的。

    神山这个位置很好。经营得好了,后边可以得到洛阳地区支持,前方可以威胁汾河谷地。如果洛阳地区发生大规模战争,神山可以威胁金军后路,作用极大。

    关键就是,经营得好了。想到这里,姜敏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河东路完颜银术可有一万军队,想活下去,就必想明白如何对付这支军队。当然,完颜银术可不可能倾尽全力进攻,但几靠人还是可以的。要想在神山站住脚,需要多少军队?王宵猎提议的,最好是有三千可战之兵。凭借地理优势,可保神山无虞。

    三千可战之兵,神山县是真地养不起。不只是百姓太少,而是神山县没有这么多土地。

    拿起书信,姜敏接着向下看。

    王宵猎指出,根据地建在神山,就要特别注意南北两个方向。北方,或者说清楚一点,就是旁边的汾河谷地,是金朝在河东路立足的根本之地。宋军出现在神山,金军必定会出兵围剿。旁边的晋州是金军在汾河谷地的主要集结地,有两千兵马。从姜敏到神山,就会受到这里的攻击。必须想尽办法,抵挡住这里的金军,确保自己的安全。南方,就是翼城、绛县到垣曲,是后方支援的主要路线,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掌握了这些地方,才有足够的粮食,支撑一支两三千人的军队。有了粮草,其他的物资可以靠后方送过来。这条线路是根据地生命线,绝不可以有闪失。

    对这一点,姜敏心知肚明。没有后方的支持,自己一个外人,怎么可能在河东立住脚?要想在河东发展壮大,这两个方向必须确保无虞。

    在信的最后,王宵猎讲了根据地发展的根本原则。

    首先,根据地要立足于人民,一定要与人民水rujiao融。军队的发展依靠人民的支持,人民得到军队越来越强大的保护。两者相互促进,共同成长。姜敏必须清楚,这是一支人民的军队,任何事情都不得脱离这一点。如果军队离开了人民,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生存不下去的。

    军队的行动,必须要考虑到人民的利益。绝不能因为作战,而让人民流离失所,甚至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军队必须得到人民的信任,得到人民的支持,根据地才能生存下去。

    其次,要特别重视组织的作用。军队内部,要比正规军有更加严密的组织,而且要执行更加严格的纪律。但是,纪律不能靠严刑峻法来维持。而要通过政治工作,让每个士兵都明白纪律的重要性,自觉地维持纪律。根据地要做到生产、生活都紧张而又活泼,不可以过于沉重。

    如果气氛过于沉重,人民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很容易发生意外。而且沉重的气氛,是不能够长期维持的,最终必然会走向崩溃。而过到轻松活泼,人们就会忘记严酷的大环境,同样难以维持。中间的度如何把握,要靠统兵官的深刻理解。

    不只是军队内部,还要注意整个河东军的组织纪律性。不能跟以前一样,各个山头各自为政,互不统属,互不帮忙。而要形成一个整体,密不可分。分散各地的山头团结起来,才能对金军形成最大的威胁。金军一旦进攻一个地方,其他的山头要配合。或者派兵援助,或者进攻金军后方,最大程度减小被进攻者的压力。到了最后,要做到金军一动,则处处起火,处处受牵制。

    最后的两点,是姜敏觉得最难的。

    跟在王宵猎身边多年,对于原理姜敏不陌生。王宵猎一直强调,军队是人民的军队,必须牢牢扎根于人民当中,才能获得旺盛的生命力。但襄阳地区的现实情况,让这一点并不突出。虽然现在的军队是从百姓的良家子中选出来,也注意军队的纪律,但总让人觉得缺少点什么。离王宵猎讲的军民一体,还差得很远。至于组织性,就更加难了。自己的军队好说,其他头领,哪个愿意听命令?

    第542章 出征

    王中孚一手端着盘子,一手端着碗,急匆匆地找到空位子放下。盆子里是五个大包子,碗里则是满满地碗猪rou白菜炖豆腐。不多时,舒继明过来。不但端了满满一大碗菜,盘子里的包子更是山一样。

    拿起一个大包子,王中孚对舒继明道:“那么多包子,你吃得了?”

    舒继明道:“当然吃得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怕被人说,我还能再吃几个!”

    王中孚摇了摇头:“你真真是一个饭桶!正常的人,哪有吃这么多的!”

    舒继明笑笑,勐地咬了一口包子。喜道:“是猪rou芸豆馅的!rou这么多!”

    说完,便就一边吃包子,一边吃旁边碗里的菜。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再没时间开口说话。

    要不了多久,一盘包子吃完,又把碗里的菜吃得干净。舒继明摸着肚子道:“多长时间没有吃得这么痛快了!直娘贼,以前我虽然能吃,但没有这么能吃。自从进了军校,饭量长了一倍有余!”

    王中孚道:“除了上课,天天没有闲的时候,怎能不吃饭。不瞒你说,我以前饭量可是小,在军校里待久了,一样成了大肚汉。人人都是这样的,没什么稀奇。”

    把饭吃完,又去盛一碗汤喝了,两人出了食堂。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王中孚道:“这次去河东路,节帅可真是下了本钱。这么多人!”

    舒继明道:“到了河东,日子可就没这么舒服了。我听人说,那里连饭都吃不饱。所以这几天,食堂里天天都大鱼大rou。就是让我们吃到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