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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回家的感觉

    汽车缓缓地驶进家乡的车站。

    还是印象中的样子,显得有些破旧,虽是晚上,依稀还是看出了它的模样。整整五年了,对它记忆却一点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只是多了些一拥而上辛勤的车夫。家人在电话中说这些年企业改制城镇里面失业的人多了,可能下岗的男人都来蹬三轮女人去摆摊了。这些年,全国哪个城市都一样,我呆了几年的首都也是。

    见惯大都市的繁华和高楼林立,才发现踏着的家乡的这片土地是多么的宁静,耳朵里再也没有那没日没夜的城市交响轰鸣,就连呼进的空气感觉都清新起来。家乡话那特有的大舌头音飘进耳里也有了份舒畅,再不像在外地时听得那么难受。

    随身仅一只旅行包而已,甚至没有去时携的物品多。当年入伍前的送别情景似乎一下又浮现在眼前,老实巴交的父亲、两眼泪光的母亲、热情的邻居、兴奋的同学、落寞的朋友、严肃的人武部干部组成的长队,集结场内千家子弟万家送别壮观景象,耳边同时响起当年父母和送别人的叮咛嘱托、语重关长。

    整整五年了,因为工作的关系,没能回家看望一次,甚至有几次顾家门而不入,想想也是不该和不值,对父母总觉得有份愧疚,这时候想一步跨到家门口,但这种愧疚感更觉强烈了。

    本来像我这样在部队服役超五年的兵,总会有个好的机会,可我选择了放弃。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部队几年,我还没有学会妥协,没有学会奉承,没有没会拍马,没有学会张扬。只有一样学得到家了,那就是学会了取舍。只不过我这次舍弃掉的可能要大得多,让一惯淡定的我还是难以平静下来,也许父母给了我这种压力。

    很难用得失来评说自己在部队的这五年,从我个人角度来说,觉得硕果累累,且不说常人要的党票,立功受奖证书,就拿其它的来说,我也知足了:一张大专文凭,一张英语四级证书,自学的其他课程知识,敏捷的身手,过人的机智,从前的木讷到现在的内敛,不功利,不贪奢,乐观达天,最主要的还是我保持着我的朴实。还有一样东西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收获,那是一位老首长写给我这个城市父母官的一封信。不能算是收获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用它,算是收获是指对我的父母而言。

    我本来想走回去的,但那些勇气可嘉的车夫们还是没有放过我,当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出现在我前面的时候,我有些不忍,连跟他谈价钱的心情都没有了,就坐上了他的三轮车。一路上跟他有句没句地搭话,也不想勾起他难过的往事,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多是家境不好了,看到他吃力的蹬车背影,不由得总是想起父亲。

    仔细看来,小镇上还是有了些变化,高楼没有,但一些成规模的小区建得很多,虽不是很高档,但也比前些年那些最多两层的小屋要入眼些,但这也让小城失去了她的神韵。路这些年像是修得宽了些,偶尔还能看到一两辆出租车从身边驶过,这些前几年是没有的。

    我家的村子在城镇的边上,入村口我就下了车,再进去不到三百米就到了。我给了老人十元钱,老人连连称谢,竟恭喜我发财。我不由得苦笑,看来扶贫还是能落点好处的。

    农村人睡得早,窗户口都没了灯光,只三百米长的路段上有两盏昏暗的路灯,依稀看到两边的多了几幢二层的小楼。清楚地听到自己有节奏的脚步声,却不时地被路边院落传来的狗吠声所扰。

    就像我天天在家上下班一样,父母对我的回家,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惊喜,兴许是前两天电话告诉了他们,他们在听到家中的狗叫声后,习惯地开灯查看,发现是我时,出来开了门。家中还是老样子,好象一切都没有变,连裱糊在墙上的报纸还是那张。只是吃饭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电饭煲。也没觉得比铁锅烧得香,倒是父亲热好的丝瓜青豆汤让我吃到了几年前的味道。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也晒得有些清新味,父母估计几天前就准备好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还在床上,外间就有些人大声说着话。本来早就醒了,部队这么多年下来,生物钟比闹钟还要准,后来看看手表还是再睡了会儿。这恐怕是近年来睡的第一个懒觉了。想来是得到我回来的消息,邻居们都纷纷来看我,我们这儿好象有这样一种风俗,特别是我这样的。

    有几个我年龄与我相仿的儿时伙伴,都抱着小孩子来了,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呢。结婚这么早!要是我不去当这几年的兵,是不否也跟他们一样呢!我想到回家后是这般情景,包里买了些哄骗小孩子的糖果,叫我妈取了出来,逗着给了几个小孩子。有几个年轻人跑过来问我要军裤,那年头时兴地方上的青年穿军裤,最好有个手枪带露在裤袋外面,就像现在的牛仔裤上挖洞一样。给爷爷送去一套卫生衣和棉袄棉裤,部队里的东西就是好,暖和,他老有家八十多了,得穿厚实点儿。

    父母张罗着给亲朋好友打电话,招呼着不时上门来的人,跟我说话的功夫都没了。口袋里有笔安家费还没交上去,心里有些着急,对他们来说这是我当五年兵的回报。其实这些年我省吃俭用,还是存了不少钱的,在部队时除了为数不多的津贴费外,我长时间在首长家执勤,都会有些补助,伙食费也会按最高标准退给我们,这样每个月相当于一个省城工人的工资了。

    我交给父母的时候,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加上平时地方政府的补贴,也就相当于我在单位上班拿工资了,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亲情。

    晚上坐了三桌人,酒是没少喝了,那个时候好象社会上就有个说法:部队的人能喝酒。这完全是臆猜了,小兵蛋子哪有机会喝酒啊!部队里酒也有能喝的,我就看到有怎么喝也不醉的,我们的大队长就是。更绝地是吸烟,为我们作报告的时候,一支烟吸两口就没了,那烟进了口,就看不见出来。我的酒量是承我父亲的基因,量还是挺大的,不过今天晚上注定是要醉的,看着这一张张亲切、朴实的脸我没有理由拒绝敬上的酒。桌上的话茬主要有两:一是回来工作是怎么安排的;二是有没有对象。前一个话题倒是好交待,这第二个问题可能不好回答,只能多喝酒了。我的回答是没有。的确没有。这下子有热心的大叔大婶就来了话,张家小薇李家小芳的,本来头就有些晕了,听到这个姑娘那个姑娘的,真的要假装醉了。

    弟弟在酒席要散的时候打回家电话,说现在正在实习,可能过两天要回来。我与他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当年的那个小不点儿。

    接下来的两天,用摩托车带着父亲和母亲跑了几个年长的亲戚家,少不了重复些老话题,有个姑姑当时就叫了她一个村上的姑娘来她家相亲。说句实话,我还没有准备好。当兵前在工厂做徒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师妹,我的情商和她的身体都是初熟,浑然间就丢了我们的初吻。除了在中学时那懵懂的暗恋外,这也算是我二十三岁前唯一的成为事实的情事。父母也在问我工作的同时,问起过女朋友的事情,我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们,这件事情不能仓促决定的,反正年龄小,慢慢看着吧。在部队的时候,还是有机会交个女朋友的,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某个首长家的成龙快婿,但是我拒绝了这些可能,放弃了这些机会。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就如同正月初一到十五的年庆,我回家后所带来的那种喜庆喧嚣终于告一段落。再一个多月就要过春节了,农家人都在忙着过年的准备,我却在为工作的事情奔波着,首长写给当地领导的信我还真是没用,一直揣在怀里,也没有跟父母提起。

    同一批退伍的兄弟,有几个去了海南和广东省,分别都来了信,告之了一些情况,几乎无一例外地cao起了老本行,部队叫警卫,现在叫保镖。毕竟我们这种人回到地方上,干这行还是很抢手的。我知道这些年南方这两个省还是比较乱的,做这行的危险性还是很大,让他们管好自己,不要丢了军人的本色,有机会大家还是能再在一个锅里吃饭。我就怕他们回到社会上,乱了分寸,在那种环境下坠落沦丧,长久以来我一直是他们的主心骨,大家也一直尊我为兄长,这次退伍前,大家有个约定,如果有机会,大家能再在一起共事。

    我其实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