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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月 第21节

    舒宁再次茫然眨眼后点头:“好,那娘亲和爹爹就会和好吗?”

    邵淮一时无言,这丫头倒是问了个戳心的问题,他现在甚至没有把握许烟月还会不会对自己心疼。

    只是他还没能等到许烟月服软,倒是等来了她生病的消息,这下哪里还顾得赌气了。

    房里的大夫们站了一排,一个个地上前把脉,床上的女人躺在那里闭着眼,面色潮红,几日未见了,邵淮甚至还来不及好好看她,他走过去摸了摸许烟月的额头,那烫手的温度让他脸色又沉了几分。

    百灵在旁边也是急得要哭了:“夫人昨晚说不太舒服,饭也没吃上几口就躺床上去了,奴婢本是想找大夫来看的,夫人说睡上一觉兴许会好些。结果今日就开始烧了。”

    邵淮也没精力去责怪她了,只是看向围在一起讨论的大夫们:“怎么样了?”

    “大人,”邵治弯腰回他,“夫人上次生产过后本就留了病根,近来许是心情郁结,再遇了风寒才一发不可收拾。”

    邵淮听着“心情郁结”,握着许烟月的手半天才能开口:“那你们商量出了结果没有?”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烧得有些糊涂了,一直闭着眼,只有眉头紧皱能让人看出她的难受,邵淮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后悔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只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这苦才好,“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先不难受?”

    “这……”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邵治回答,“大人,夫人还怀着身孕,不少药物都不敢随意使用。若只选着安全的药,只怕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孩子?”邵淮声音都大声了些,他的脑子里回忆起许烟月缠绵病榻的日子,彼时的自己还只是愧疚,现在回想起来却觉着后怕,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先别管孩子,需要用什么药……”

    他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袖子被拽住,一回头,许烟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但意识却不十分清醒:“大人,我没事,我不喝药。”

    她大概是嗓子不舒服,声音是嘶哑着,邵淮心疼,便放软了声音安慰:“月儿,乖,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许烟月一听他的话,眼角的泪就像止不住似的往下流,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你别伤着孩子,你怎么又要伤我的孩子?”

    邵淮当她的“又”只是生病的糊话,可也在那一刻想起了赵承宣,他的胸口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几次开口都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他明明是想对她好,怎么却总是在亏欠这个人。

    许烟月起先还只是默默地流泪,可到最后还是哭出了声,那一声声的抽噎像是要接不过气,每一声都踩在邵淮的心上。

    邵淮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一只手排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另一只手轻轻给她擦泪,他说不出柔情蜜意的话来,最后也只能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伤着孩子的。”

    待把怀里的女人安抚好了,他才对大夫们下令:“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他们母子都不能出事。”

    一群人只得又围在一起讨论了,因为不能用药,大夫们只施了针灸,许烟月仍是浑身发烫,只能靠着邵淮不停地更换冷敷的毛巾。

    夜里,他自然也是一夜无眠地在旁照顾。

    他的皮肤体温向来低于常人,偏冷一些,被烧得迷迷糊糊的许烟月,下意识地就往他身上靠近,邵淮搂过不停往自己身上蹭的人。

    他心疼着生病的许烟月,却又因她这样无意识的依赖而心尖发颤。

    “我不过就是生了你一次气,你就非要折磨我回来。”

    邵淮低头,许烟月的手腕处系着一条绿色丝带,他伸手解开了。那是先前被自己拽过的地方,当日只是红色的痕迹,如今却成了青紫色,在娇嫩的皮肤上甚是显眼。

    他一言不发地轻轻按揉着那里,在这一刻便想着认命了,他们都不是十几岁情窦初开的人了,何必再去纠缠那些爱与不爱,爱多爱少的问题。

    只要许烟月还在他的身边,那些问题又有什么重要的?不管怎么折腾,最后心疼的总归是自己。

    “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在拉着我的手,”他对着睡熟的女人低低开口,“不管你怎么用力,我都是欢喜的。”

    可现在许烟月突然开始松手,不得不换成了自己来拉,他唯恐松了就抓不到人,可用力紧了,又会伤着她。

    “罢了,”他牵起许烟月的手,亲在了淤痕上,“你若是嫌我抓得太紧了,想推开那便推吧。”他欠了这人这么多,如今这就当是惩罚了,反正这柔弱的双手如何能推得开自己?

    许烟月第二日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邵淮已经不在,床边只有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是邵舒宁踩着小凳子,脑袋撑在床边看她,孩子一见她醒来了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娘亲,你醒了?”

    许烟月头疼得厉害,她虚弱地转开了视线不想去看舒宁,人生病时总是脆弱的,她平日里压抑着的对宣儿的想念,现在都不受控制地跑了出来,现在看见舒宁只会让她更难过。

    “娘亲……”感受到许烟月的冷漠,舒宁又叫了一声。

    “舒宁,娘亲生病了,你出去玩吧,不然会传染给你。”即便如此,许烟月也只是耐着性子回她。

    舒宁不愿意走:“舒宁生病的时候,娘亲不是说有人陪着会好得快。那舒宁也陪着娘亲,让娘亲快点好起来。”

    “娘亲不需要舒宁陪,你乖乖听话出去。”

    许烟月本就没什么力气,接连说了两句话便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闭上了眼睛不去理她。她此刻想要的只要承宣。

    舒宁看着她,眼睛转了转也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不等她睁开眼就跳下了小板凳向外跑去,只遗留了鞋子在地面咚咚的声响。

    许烟月以为她是回去了,然而没一会儿那跑步声又响了起来,她睁开眼,是去而复返的舒宁。

    舒宁像是哭过,虽然眼泪都擦干了,眼睛却还红红的,她跑得气急,也不等歇一下,又笨拙地爬上了小凳子。

    “娘亲,”对上许烟月的视线时,她的语气里有一丝讨好,“你刚刚叫了太子哥哥的名字,是不是想太子哥哥了?”

    许烟月愣了愣,知道自己应该是睡着时说的梦话。

    舒宁摊开手心,那里躺着一只棕叶编的蚂蚱:“娘亲你跟我说过,太子哥哥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没法带他来陪你,这个是太子哥哥送我的,我把它送给你,就可以当做太子哥哥陪着你了。”

    她把那个编的蚂蚱放到了许烟月枕边,许烟月半天没发出声音,这编织的方法,她想起还是她教给两个孩子的。

    没一会儿,舒宁又用着那小手轻轻拽她的被子:“娘亲,你别赶我走,我跟太子哥哥一起陪着你。”

    许烟月狠狠咬着唇,她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似乎只有那样才能盖过心口的疼痛。

    孩子没有别的意思,可这话听在她的耳里却是苦涩的。她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从来都是理所当然般享受着万千宠爱,何时露出过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

    “舒宁,”她摸了摸孩子的头,“你还困不困?再陪着娘亲睡一会儿吧。”

    邵舒宁一听,赶紧欢天喜地地将鞋子蹬去了老远就翻身爬了床。

    许烟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都给你说了,不可以这么没规矩。”

    她虽然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让邵舒宁钻了进来。

    舒宁只是笑着,娘亲身上好烫,早知道她刚刚在外面多吹会儿风,娘亲抱着她就会凉快一些了。

    “你若是也被我传染了风寒,可是要喝药的。”许烟月吓唬似得说道。

    舒宁向来娇气,本是最怕苦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抱着母亲却觉得心里甜腻腻的,好像喝药也没那么苦了。

    “舒宁才不怕苦呢!”

    她大概是起得太早了,只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许烟月眼睛呆呆地看着雕刻着金凤的床顶,她虽然让舒宁上床,可又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

    然而邵淮回来时,许烟月也已经睡着了,床上的两人睡梦里无意识挨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人,看起来异常和谐。

    他眸色微沉,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就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一样,许烟月睁开眼睛与他对上了视线。

    她虽然还是虚弱的样子,但那双眼睛已经有了几分清明,显然是没那么烧了,邵淮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喜意。

    “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粥。”他俯下身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许烟月看了看舒宁,邵淮便马上懂了她的意思:“我让秋娘抱她回房。”

    邵舒宁睡得沉,被人抱走了也毫无察觉,她一被抱走,邵淮就自然地坐在了她刚刚的位置。

    许烟月背过了身子,一副不想见他的模样。

    “月儿,”邵淮怕真的惹恼她,也不敢凑得太近,“是我错了,你还在生气吗?”

    见许烟月不理他,他又继续说了:“我以后绝不会同你争吵了好不好?”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再来看看怎么样?”

    许烟月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不理,半晌,身后终于没了声音,她感觉到男人起身向外走了去,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想来这人是耐心终于用完了吧。

    她停顿片刻才又转了身,哪知一转身就看到还在床边的邵淮,整个人愣了愣。

    邵淮脸上有些笑意,仿佛就是在等她转身一般,他将一边的粥端了过来。

    “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你也吃一点好不好?”

    虽然他的眉眼里看不见半丝不耐,许烟月也觉着这闹脾气该差不多了,现在还不是跟他闹翻的时候。

    “大人不是要纳妾吗?何必要管我的死活?”

    邵淮一听她开口,心就放下了一半,他不怕许烟月发脾气,只唯独怕她不理自己时冷漠的样子。

    “我那都是气话,你怎么还当了真?”他无奈。

    “大人说的话,我哪里敢不当真?”许烟月还是语带讽刺,“这正妻之位我也准备好了随时让贤,只等着大人您寻着合适的。”

    邵淮将粥又放回了一边,好笑又无奈:“来,你继续说着,让我好好听听我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他这么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许烟月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邵淮又摸着她手上的伤痕,语气里是毫不避讳地示弱:“月儿,我们和解好不好?”

    他往日虽然也是宠溺的,但到底是端着姿态,如今男人终于彻底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那样卑微而予取予求的样子,像是把许烟月也吓到了,原先的怒气都不见了,半天才嘟囔着:“您这样倒还不如对我发火了。”

    “那是最后一次,我以后都不会了。”

    邵淮说这话,也不仅是在哄她,而是真的在发誓。

    许烟月面色也终于缓和下来了,只是语气还不服软:“那若是大人最后一次发火,我可得好好记在心里了。”

    邵淮好笑地把她搂过来:“你倒是记仇的,怎么也不记着爷的好?”

    许烟月嗯哼了一声没说话,邵淮又去感受她额头的温度,只是这次不是拿手,而是用额头去碰了她的。

    虽然还有些烫,但明显是不如昨日了。邵淮轻轻松了口气。

    他再喂粥时,许烟月终于不抗拒了,乖乖地喝完。

    邵淮视线又落到她手上:“还疼不疼?”他已经几次抚摸那里了,显然是对此极为在意。

    许烟月也顺着看了一眼,把手收回了:“不疼。”她见邵淮神色里有几分疲惫,声音柔和了些,“大人休息一会儿吧。”

    邵淮不说话。

    许烟月见他神色有异,略一思考,试探地问:“那……在我这里睡?”

    她话一落音,邵淮便抬起头,他情绪不会像邵舒宁那样无所顾忌地外放,可那眼里迸出的光,却和舒宁毫无二样。

    许烟月往里挪了挪,邵淮很快褪去了外衣,只差像舒宁那样蹬鞋了。

    他是真的一夜无眠,刚刚又去处理完了事务,如今许烟月态度软和了下来,邵淮几乎是一倒床就马上睡着了。

    许烟月看着毫无防备的男人,手紧紧握紧,冷冷地转开了视线。

    这个男人对自己确实不像是做戏,那对邵思秋呢?也会这么护着吗?毕竟自己作为嫂子,可是清清楚楚看着了他这个大哥是多宠爱meimei。

    此刻的坤宁宫却是乱做了一团。

    士兵将宫里围得水泄不通,邵思秋看着下面站着的人,一脸怒容:“唐文望,你这是做什么?”

    唐文望带着的人将坤宁宫都围了,却也没有禁军敢过来阻拦。所有人都是一脸肃杀的模样,唯有唐文望还在和和气气地笑。

    “皇后娘娘,宫中出了命案,有人告发您的下人出现在过命案现场,下官只是奉命来了解一下情况。”

    死的是宫里的纯妃,说是失足落了水中,这么大的事自然是一早就有人报给了邵思秋,这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这宫里能跟她叫板的人不多,纯妃便是中间一个,可她不知怎么的就高兴不起来,现在看来果然是另有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