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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酒

    夜晚终于走到荒芜的尽头,白池抱着唐景珏的身体缓缓醒来。

    唐景珏留在基地的这段时间,白池的睡眠一直很好,久违的浅眠让她觉得有些不安,脑袋有种宿醉过后的酸胀感,于是又向着唐景珏靠拢了一些。

    白池心里很清楚。当她真正开始转换思维,开始考虑避开一系列更省时省力的方式了结夙愿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白池明白在铁刃面前,总有些东西更加重要,她一开始以为是约束,其实不是。

    那是铠甲。

    “杨冰阿姨她人呢?她还好吧。”

    白池承认,到现在她才想到要关心一下杨冰。

    而她几乎马上收到了回应。

    “住在后面的房子里,伤势不严重,但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恢复。”

    “昨天晚上是谁啊?”

    “诺汀。”

    “安古的小儿子怎么这么……嗯,率直。”白池斟酌着词句,尽量显得昨天发疯的人不是她一样。

    以及,唐景珏喊诺汀的发音很好听。

    白池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和他通话的感受,那时候白池在默诵普心课程的知识点。

    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被完全分割,人类耳部神经的传导系统收到刺激后达到感觉阈限,颞叶上方靠近枕叶的威尔尼克区域突然失调。

    威尔尼克区域失调会出现接受性失语症,白池完全没理解唐景珏在跟她说什么,好像是叫她回家还是关心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对自己诚实一点,白池那时候产生的想法根本不是她会选择的路。

    “要不……就这么着吧,就算了。”

    白池鲜少有意志力薄弱的时候,那是她第二次发现唐景珏的危害。

    电话的最后几秒是秦斌叔叔的声音:“磨叽什么呢,白池这么大人了用不着你瞎担心,临时接个案子,快,交手机,出警了……”

    那天之后,白池半个月没收到唐景珏的消息,直到唐景珏带了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回家。

    唐景珏总是在对她特别友好之后,再留下她一个人。

    这几乎是个铁律。

    可他就在这里,白池不会允许。

    “把你的计划告诉我,我们合作。”

    “我清楚这是炎凤的地盘,你们的利益一致,为什么不能加上我?”

    衣架上挂着唐景珏脱下的外套,白池猜,那一定被人做了手脚,而且对方是个女人,因为她嗅到了唐景珏身上的香水味,是白池也很喜欢的那款。

    这话不光是对着唐景珏说的,她有一万种和唐景珏沟通的做法,没必要把一切都用效率最低风险最高的方式表象化。这当然是说给背后的人听的,比如说那个很投缘的美人,或者还有她背后的boss。

    监听设备后的西里亚原封不动地将这段话传递给了炎凤和安古,毕竟万人瞩目的宴会要开始了,他们正在宴会厅的后台收拾行头。

    安古对白池的这个提议倒是很感兴趣,毕竟在他获得的信息里,白池可是红冰的制造者,“厨师”本身就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财富。

    炎凤明白安古的态度,更清楚白池身份的内情。白池想要除去熊冯特,又怎么会放过基地呢?在了结掉熊冯特之后,炎凤本来就没打算将白池留下,这一点显然唐景珏也心知肚明,否则为什么不当初就说服白池加入呢?

    那位聪明得可怕的警官不让白池入他们这场棋,不就是想保护她吗?

    看来她远比想象中的胆子更大,更难掌控。

    炎凤可不想在这个时间点和安古起冲突。

    “西里亚,你觉得她的提议怎么样?”安古是在问西里亚,可是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如果她能为熊师效力,会成为我的对手。”西里亚诚恳地说。

    炎凤明白,廉颇老矣,关于这件事已经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老朋友,我很欣赏她,能不能把她送给熊师。”

    炎凤扣好长衫领口的最后一粒盘扣,笑着点了点头。

    白池已经明白“那边”的意思,唐景珏阻止的事情,她还是执意要做。只有这样,她才能把自己放在赌桌上,以她最想要的方式亲手安排胜利的结局。唐景珏自作主张地想把她踢出去,绝无可能。

    宴会的钟声敲响,狼藉的客厅焕然一新,礼服满铺在地毯上,整个房间都不变成了繁漪的画布,流光的珠宝和设计鲜明的裙摆饱胀得似古埃及的绘画。

    白池获得了参加宴会的资格,她知道这一局热身场她赌赢了,她用自己作为筹码站在了更大的轮盘上。

    白池赤脚站在层迭裙褶累起的地毯上,红与黑揉压在一起,是密不可分的双生子,白池在红的边缘显得冷,黑的边缘衬得艳。她并没有人鱼那样高洁未染污的灵魂,踮起脚尖的样子不像美人鱼,却有着同临刀刃的痛楚与美丽。

    “我要这条,你……”白池看了看手里的裙子和唐景珏的身型,该死,他穿什么都好看,“你穿这套,很衬我。”

    唐景珏接受了,白池猜,唐景珏接受的理由从来不是这个,他早就承认过的,不是吗?

    白池对着门口的方向:“这两件,要新的。”

    “不好意思,这些都是高定走秀款。”

    走进来的女性低着头,头发挽出一个低髻,戴着一顶黑色的西式礼服帽。语言很流利,是有点偏机械化的口音。

    “如果没有就让你们设计师重做一件,总不能再让你重新去种棉花,你说是吧,西里亚。”

    白池放慢语速,看着这个高挑的美人,刻意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西里亚帽子摘下向白池行绅士礼,随后摘下发髻,淡金色的卷发顺着柔软的脊背铺下,散出清淡的香味。

    白池口中的设计师,正是西里亚本人。

    西里亚是秀场模特出身,同时担任服装设计师,最富盛名的一场秀是史上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模特本人就是设计师的一场大秀,主题为《图坦卡蒙》。从时尚期刊到接踵而来的大荧幕作品,即便完全不关注时尚圈也很少有人会对西里亚完全没印象。

    “你好,白池小姐,我十分愿意为你服务,感谢你对我作品的肯定。”

    十二下的钟声即将鸣响,这钟声属于白堇年和欧文,也赠与满怀仇恨和爱意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