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离高三学生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穆小可渐渐觉得开心，这些日子他为了避免和穆楷接触，总是躲在房间里。等他哥哥开学了，他就不用这么躲着了。 穆小可吃完早饭便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突然听到敲门声，他的爸爸略带不耐的声音响起，家里来客人了，快下楼来。 穆小可连忙起身去开门，他爸爸看到他还穿着睡衣，更不高兴了，换身衣服下来。 穆小可想要做手语，可是他的爸爸已经转身下楼了。 换好衣服下楼，穆小可看到客厅坐着的竟是荣彦哲一家人！ 穆小可惊讶极了，还未来得及移开视线，荣彦哲敏锐地回看过来，吓得穆小可差点踩错台阶。 哦，小可来了啊。 穆向阳笑笑，这孩子最近放假变懒了，快点过来跟伯父伯母打招呼。 穆小可局促地朝他们点头，荣彦哲父母倒也不在意他没有开口问好，转头和穆向阳继续交谈，日子就是两天后，穆总要是有空就带着两个孩子去热闹热闹吧，新房子就是要有人气嘛。 穆向阳自然答应下来的。 穆小可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也是荣彦哲搬到枫林苑成为他们家邻居的一年。 枫林苑是Y市里最早的一个别墅区，地处老城中心，即便Y市新城扩展多年，这个老中心依然十分繁华。而这个别墅区也早就没有新房了，荣家搬进来的是荣彦哲外公留下的老房子。 穆小可在一旁乖乖听着，心里却很排斥，荣家那个地方他不喜欢。 荣家人还没离开，傅嘉赟便来找穆楷，看到荣家父母，傅嘉赟很客气地打招呼，小姨，姨父。 穆小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亲热如一家人，自己宛若局外人。是啊，他本就是个局外人。傅家和穆家是十几年的邻居，傅嘉赟和穆楷几乎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傅嘉赟和荣彦哲的母亲还是亲姐妹，这两个人又深爱着自己的哥哥，他们本就是亲密的关系。 这么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穆小可觉得很压抑，他转身想要离开，穆楷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住他，小可，你去哪里，和哥哥们一起去玩吧，哥哥过几天就要开学了，陪陪哥哥吧。 穆小可背着他们拳头暗暗攥紧，最终他还是摇头了，对他们做手语，我要回房看小说。 所幸只有穆家父子俩看得懂他的手语，要不然丢下家里的贵客而躲进房间看小说这事让客人知道，可真是连家教也丢干净了。所以即便穆向阳生气了，也还是要帮他遮掩，免得穆家在别人面前丢脸。 穆向阳对穆小可挥手，穆小可点了点头就上楼去了，穆向阳不好意思地向其他人解释：小可最近几天精神不好，让他回房自己看会儿书吧，你们几个去玩。 两天后，荣家迁新居的日子到了。 枫林苑很久没有过这么热闹的时候了，原本静谧的别墅园区热闹起来，穆小可穿着爸爸挑选好的小礼服站在自家院子大门里面，他在发呆，也是在做心理建设，要去荣家了。 穆小可本不想去，可是又不愿意让哥哥再在背后跟爸爸议论自己不合群，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何况如果他故意不去，一定会被那两兄弟责备的，毕竟他的哥哥是一定会抓住机会在那两人面前诋毁他的。 荣家父母请了自己的好朋友和亲近的亲戚，荣彦哲则请了自己的几个哥们儿。这次也不单单是为了迁新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项就是庆祝荣彦哲考上了华木大学，这是他们本市顶尖乃至全国前十的大学，荣家自然是要热烈庆祝一番的。 小辈们便在院子里玩，穆小可坐在年轻人堆里，挑了个偏离中心的位置安静地坐着，他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发呆。 这个荣家他也没有来过几次，因为这里是荣家父母的家，是荣家一家人的家，前世嫁过来也只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星期。荣彦哲的父母不喜欢他，毕竟他不是他们儿子喜欢的人，也不能生小孩，还要赔上一大笔投资款。任谁家里接回来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哑巴男人，都不会高兴的。 上一世结婚后荣彦哲带着他在十几环外住着，那里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荣彦哲他们还允许穆小可去上学，所以选择新房的理由便是房子离新大学城很近。所以一开始穆小可并不知道荣彦哲的用意。 后来他就明白了，把婚房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理由不是离大学城近，而是这里离热闹的城市够远。渐渐的，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退出了他们共同的关系圈，没用多久别人就已经忘记穆家有个小儿子，荣家有个男儿媳了。 荣彦哲能轻易地囚禁他、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不是没有原因的，是他以前太笨了，什么都不明白而已。 看着别墅的大铁门，外面仍然很热闹，车来车往的，穆小可想回家了。 喂！ 突然一个男生很用力地拍了穆小可肩背一巴掌，穆小可一下歪倒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到草地上。 聚在一起的十来个孩子都惊得静了下来。 穆小可被吓到了，胸口堵了起来，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等他回过神，旁边的几个大他一些的哥哥jiejie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他摇头，用手语比划了一下，随即想起他们不懂手语，便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谢谢两个字。 那个出手拍他的男生还在他身边，他只是看了一眼，对方被他的目光惊了片刻，但还是梗着脖子摆出很理直气壮的样子。穆小可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屑，朝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笑了一下，便不再留在那里。他隐约记得那个男的应该是荣彦哲的青梅竹马，他认不清那些人，也不想认清，最好，一辈子都不用打交道。所以这个巴掌他认了，无所谓，不在意就好了。 你弟弟真的是哑巴啊？ 穆小可远远地听到这么一句，他努了努嘴，继续离开。 你去哪儿？ 荣彦哲的声音冷不丁出现，穆小可出了应激反应似的，僵在原地后背发凉。 穆小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暗示自己，现在的荣彦哲还不那么讨厌他，还没有强bao他，更没有能力囚禁他，他不用怕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勇气去跟荣彦哲对峙，比了比手势说自己要上厕所。 荣彦哲看不懂，什么？ 穆小可才想起来，前世荣彦哲是在囚禁他之后才勉强能看懂他的手语，现在 穆小可写道：wc。 荣彦哲皱了皱眉，进去一楼右手有一个厕所。 穆小可连忙点头，快步进屋里去。 屋里是大人的地盘，穆小可一进去就很显眼，他无奈只能和大人们打招呼。 穆爸爸看着自己儿子冲进厕所，心里就有些不满了。 旁边坐着的一位是他们几家合作了很久的私人医生，当年小可哑了的时候，他也帮过一些忙的。 不是说小可这些年挺活泼的吗，怎么看着有点怕人呢，最近没出什么事吧？ 穆爸爸无奈笑笑，不知道，可能是叛逆期来了吧。 大人们的话穆小可不知道，他从厕所出来便拐去后院了。 荣家一楼的结构比较简单，两个娱乐房有落地窗与后院相通，后院也有亭子可以纳凉会客。穆小可从台球房出去到草坪上的阳伞下坐着，下午是有点热的，也许他应该找间房间开空调睡觉的。 他缓缓趴下，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暑假还有些日子就要结束了，他要去上学了，他不知道现在的脑子还好不好用，还能不能好好念书呢，他本来也不是很聪明，现在心事那么多，会不会更学不好了？ 上学以后该怎么办呢，学校里也有很多喜欢欺负他的人，前世他自以为是地拿哥哥和荣彦哲他们当靠山，狐假虎威地压住很多看不起他的人，可是这一世一定不能这么做，否则还是会走上前世的老路。 不和哥哥他们亲近，不祭出他们两个校草男神的大旗，他被人欺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穆小可不禁叹气。不过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无论如何，即便可能会被别的人欺负，他也要离穆楷远远的。 突然间，他的脚边窜来一个黑影，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健壮的黑背，穆小可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浑身颤抖地蹦到墙边。 这只狗脑中那恐怖血腥的场面涌出来，他感到窒息之感，他害怕，他不要看到这只狗，他不要！ 你一只手抓住他，他回头一看就立刻挣扎开，躲在那人和狗之间的转角。 荣彦哲看到穆小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惊惧地看着他和狗，仿佛他们是吃人的妖怪。下一刻，穆小可腿软一般跌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荣彦哲立刻让人把狗牵走，然而穆小可早已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穆小可听到周围人在说话，惊恐地发现他自己晕倒了，而在他头顶的那张简约线条设计的顶灯更让他疯狂这是荣彦哲的卧室，他猛地起身，推开身上那套深色被子，他不能留在这里，那些床单被套仿佛都在侵、。犯他，他只能感到恐惧和恶心！ 小可！医生一把按住他要下床的动作。 穆小可终于意识到周围有十几个人在围着他。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医生看他这样，更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穆总，找时间带孩子去看看医生吧，这种心理应激反应不是叛逆期。 什么那他说不出话也是真的？ 听到自己父亲的这句话，穆小可再也无法忍耐，抱起自己的小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荣家。 第4章 穆小可一路不停歇地跑回家，第一时间将自己洗刷干净，他不愿意回想任何与那条凶恶的大狗有关的记忆，那样的记忆太痛苦太恐怖，他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如果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不会害死别人，就不会被人侮辱到连尊严都没有。 可是当他睁开眼，热水依然淋在他身上，他双手还是那样不堪，像是沾满了鲜血，污浊肮脏。 不，他不能让那些惨痛的悲剧再发生了，老天让他重活一次，不光是让他改变自己的命运，他还要赎罪，他要阻止那些悲剧，无论如何，他不能继续这么迷茫下去，他要做点什么，他一定要做点什么。 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穆小可赶紧从浴室出来，他顾不得头发还滴着水，着急地去翻找衣柜里的暗格。 他要挽救自己，挽救那个被他连累的好心人，第一步就是要有活着的能力，堂堂正正地自己活着的能力。 他没有哥哥的美貌，没有哥哥的长袖善舞，还是个无法与人正常沟通的残疾人，他要靠自己活着不容易，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试着去做。 循着早已模糊的记忆，他终于找到了那本被塑封保存的笔记。 这是他mama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 不知什么时候，穆小可被人叫醒，睁眼一看，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皱着眉头看他，难得露出了一丝关切，怎么被子也不盖就睡着了，还抱着书？ 穆小可一愣，心里五味杂陈，这不是书，是mama生前最重要的工作笔记，可是他的爸爸却认不出来，他真的很想问问爸爸，你到底怎么看待自己亡妻的，她的人生在你心里价值几何？ 可是他不能问，也不敢问。 他轻轻把笔记放进枕头底下，然后对着爸爸打手语说自己没事。 这时，房门又开了，进来的是穆楷还有荣彦哲！ 穆小可一下就毛骨悚然起来，荣彦哲那冷酷的目光砸到他身上，他觉得又冷又疼，不止如此，傅嘉赟也来了。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足以让穆小可心惊胆战。 小可怎么样了，白天你可把彦哲哥和那些客人吓坏了。穆楷关切地看着他，直接坐到他的床上要拉他的手。 穆小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躲开了，这个举动让周围人大感意外，或者说，是让他们很是愤怒。 穆小可知道自己的躲闪会带来什么，可是他还是要躲，他不愿意和自己的哥哥亲近，他害怕，除了荣彦哲，他最怕的便是自己的哥哥。 他的哥哥很聪明，早早就知道穆小可喜欢傅嘉赟，穆小可还记得傅嘉赟说过，之所以他会时常来照顾穆小可都是因着穆楷的请求。在外人眼里，穆楷就是个细心体贴又关爱手足的好哥哥，做的一切似乎只为了撮合弟弟和弟弟喜欢的人，可这些表面的现象要有个前提，傅嘉赟并没有喜欢穆楷。 可是傅嘉赟喜欢穆楷，在傅嘉赟眼里，穆楷大度善良，大度到能让出心爱之人，让自己喜欢的人去照顾怜惜自己带有残疾的弟弟。而这个弟弟偏偏不知感恩，痴心妄想，善妒狭隘，傅嘉赟越被穆楷要求去看看那弟弟，心里就越讨厌这个不知所谓的小人弟弟。 以前还是孩子的穆小可是看不出这些的，他只知道自己喜欢傅嘉赟这个大哥哥，但是这个大哥哥却不愿意看他。他只能拼命做些幼稚的事情去吸引大哥哥的注意，完全想不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在厌烦他的人眼里简直就是罪无可赦的。 傅嘉赟越来越讨厌他，直到他后来上了大学，撞见傅嘉赟抱着他的哥哥亲吻的时候，他的哥哥才把事情挑明了告诉他。 等明白了穆楷的险恶用心，他又委屈又愤怒，急吼吼地去找傅嘉赟解释，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戳穿哥哥的卑鄙，结果只换来傅嘉赟对他轻蔑厌恶的眼神，他还记得当时傅嘉赟说：你这样的心机小人怎么配得上他对你的好？ 之后的事情之后的事情大概就是卑鄙小人被众人揭穿，而荣彦哲愿意接受他这个被亲朋厌弃的坏孩子，在亲友圈子里，谁都夸赞荣彦哲是大善人。 后来，即便是他死了，他的哥哥也说：都是他自己的错，怪不了任何人。 小可你是怪哥哥吗？穆楷的声音从现实中传来，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穆小可。 穆小可听到这话害怕极了，又来了，又来了他慌张地蜷缩起来，除了打手语道歉，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场真正能看懂他手语的只有他的爸爸，可是他的爸爸也很久没有正眼看过他了。 够了！荣彦哲突然低声吼了一句。 穆小可心都快跳出来了，荣彦哲生气了 他已经快断气了你们看不见吗？抱歉，穆叔叔，我们来错了，告辞。 穆小可抬头愣愣看着荣彦哲，从他眼里看到的还是那样轻蔑又嫌弃的眼神，穆小可莫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荣彦哲光明正大地讨厌他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