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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养媳 第15节

    汪琬云才睡下,听到声音立即穿着寝衣便高高兴兴地出来了。

    看着她满脸笑容的样子,顾亭匀看着她把一碗虾仁馄饨吃了大半这才离去。

    夜色中,彰武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最终没忍住提醒道:“大人,宰相府的人一直都在跟着我,今日那馄饨差点就露馅……”

    顾亭匀一顿,却只是淡淡说道:“无妨,他们很快便会自顾不暇了,没有时间去管这等小事。”

    等到他到了兰娘房门口,屋子里的灯都已经熄了,他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了书房。

    兰娘仍是一夜未曾睡好,晨起才洗漱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顾亭匀,她没说话,起身去晾洗脸巾。

    早饭已经摆在了桌上,南瓜小米粥,咸豆腐脑,腌菜,一笼热腾腾的的素包子,酱鸭,并几样炒时蔬,每样只一点,但也摆了大半个桌子。

    见他坐在那里,兰娘都不大想过去。

    可顾亭匀却看着她开口了:“昨儿的事情是我疏忽了,害的你受了委屈,但你放心,今日我便会给你报仇。”

    他特意下了朝就回来家,为的便是此事。

    兰娘没答话,只坐下来吃饭,人不吃饭身子是不行的,她还有自己的盘算,自然要吃。

    两人便都沉默着吃自己的饭,顾亭匀期间给兰娘夹了一筷子菜,她碰都不碰,他顿了会儿也就作罢了。

    等吃了饭,他要她蒙了面纱悄悄地带她出去。

    兰娘也不问,知道他如今霸道得很,便跟了上去。

    两人坐马车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到了一处酒楼,顾亭匀便带着兰娘上了楼,在二楼一处包间里透过窗户往下看。

    外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可没多大会儿,兰娘便瞧见了昨儿打自己的人,正是那个彭如月。

    她心里一跳,可很快就发现了更刺激的。

    那彭如月一惯嚣张,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在路上与人马车相撞,原本对方车上的车夫已经致歉,可彭如月跳下车指着对方的车便骂,对方车上下来个女子,穿着一身绯红衣衫,看样子是个温柔可亲的。

    彭如月见是个眼生的,并非是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便骂得更起劲,一巴掌甩了上去!

    红衣女子明显没有料到她会这般打自己,可让彭如月更没料到的是,人群中忽然冒出来几个人拔剑就将他们围了起来。

    彭如月带的家丁立即要护着彭如月,可对方带的人实在都是高手,一会儿功夫将他们全部压住。

    堂堂长公主与彭将军的外孙女,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她怒喊:“你们这群狗贼!放过本小姐!本小姐是长公主府的千金!”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她一口汉话并不流利,不屑地说:“长公主算什么?我阿爹是北六部之王,便是中原的天子也不敢对我这般!”

    彭如月愣了下,继而口出狂言:“原来是野蛮之地的族人!你赶紧放开我,否则便让我外祖父带兵杀光你们族人!”

    红衣女子明显恼怒了,原本温柔可亲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上去对着彭如月的脸扇了几耳光。

    “闭嘴!”

    *

    顾亭匀关上窗子,转头看向兰娘。

    “这几日北六部族人为平战事,送来了他们最为尊贵的公主与皇上和亲,如今尚未入宫先熟悉下中原风情,这位彭家四小姐要承受的不会只是这一点耳光,那一巴掌的仇我替你报。”

    兰娘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还是懂了,她抿了抿唇,没有讲话。

    这一巴掌不是重点,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汪琬云。

    顾亭匀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便又道:“许多事我不能同你说得太明白,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是不得已才要你做妾,但这只是缓兵之计,有我在,你绝对不会受委屈。”

    兰娘依旧没有讲话,但心里仿佛软了些,她甚至想开口问问,他究竟在计划什么?

    二人没有在外停留太久,很快还是回去了顾府。

    而这一日彭如月果然很快就遭受到了斥责,她在京城欺负欺负其他人家的姑娘倒是没什么,可北六部与中原正在努力平息战事,她这般添乱,不等皇上斥责,彭家便把她送进了宫请罪。

    最终当着北六部公主的面,彭如月被打了二十个板子,整个人昏死过去抬回去了长公主府,且被皇上下令禁足三个月。

    这对很多曾经被彭如月欺负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大喜之事,可对于汪琬云来说却是让她睡不着的糟心事,她惊恐地回了趟娘家,提起来这件事吓得落泪。

    宰相夫人周氏见女儿落泪,忍不住皱眉:“你怎的这般不中用!一点都没有我年轻时候的魄力!当初你爹也为了个女子疏远我冷落我,可我不照样与他生儿育女,坐稳主母的位置?你尽管放心,有娘在,他顾亭匀势必要死心塌地地对你好!”

    汪琬云含泪说道:“娘,可如今……我既怕触了他的底线让他厌恶我,又怕他这般下去,那村妇与他旧情复燃,等他哪一日高升了,还有我的地位么?”

    周氏不屑地呸了一句:“下贱地方来的泥腿子,也当自己真是有本事了。你爹不点头,他就算是长了十个脑子也爬不上去。他既肯与你成亲,便是权衡了利弊,若是个真痴情的,何不自请下放到那些个小地方做个芝麻小官?非得挤破头留在京城?我告诉你,顾亭匀此人的确不错,但他与你爹一样,情情爱爱在权势地位面前,不值一提。”

    汪琬云这才觉得安心了许多,又靠在母亲怀里撒娇。

    而此时,顾亭匀正跪在宰相汪栗跟前。

    汪大人一双眸子如狐狸一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侍郎位置空了出来,不知道多少人到老夫跟前苦求打点,可那些人能同你相比么?琬云是老夫最疼爱的女儿,你是她的夫君,老夫自然第一个要考虑的是你啊。蕴之,你可能明白老夫的一番苦心?”

    顾亭匀猛地抬头,他看着眼前老谋深算的宰相大人,又想起来自己被下药那一日,醒来身旁就躺了个宰相府的千金。

    那种被拿捏在手里百般揉捏的滋味要他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可面上依旧带着笑。

    他谦卑地磕头,说道:“蕴之多谢岳父大人垂帘,余生必将真心爱护琬云。我那乡下来的童养媳也势必把她当成主子来伺候,五日之后是个好日子,她自会到主母跟前敬茶,顾府上下皆以琬云为重,她若是想往东,蕴之绝对不敢往西。”

    汪大人凝眸看着他,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从宰相府出来之后,顾亭匀面色平淡,可才踏上马车,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车轮转动,顾亭匀浑身绷着的那股劲儿才稍微松了些。

    他毫无背景实力,凭借着一篇文章获得圣上青睐,可转眼又成了汪党之人。

    无人不说他是汪党之人,毕竟是乘龙快婿。

    哪怕他资质当属本届新人之最,可这世上什么时候也不是全靠能力说了算,哪怕那个贪污受贿的礼部侍郎是他首当其冲深处寻找证据拿掉的,哪怕他表现优异数次被皇上在大殿之上盛赞,可若是汪宰相不松口,礼部侍郎一职位依旧轮不到他。

    那些根深蒂固的权势,家族,能将他死死地摁着。

    他除了这般蛰伏,卑躬屈膝,不能有任何轻举妄动。

    但……这些屈辱只是一时,他仅仅只会让它们得意这么一时。

    车很快到了热闹的街区,马车外头许多人来来往往地讲话,有女孩儿的声音在叫着:“山里新摘的蘑菇!新摘的蘑菇哎!便宜卖了!”

    顾亭匀微微掀开车帘子,瞧见那女孩浑身破破烂烂的,一双眸子里都是期待。

    不知道为何,他乍然想起来兰娘,从前的兰娘是否也如这般四处抛头露面去卖药材,卖山里采摘的蘑菇,卖野鸡野兔子?

    这些年,她便是那样度过的吧,扣扣搜搜一文钱一文钱省出来,供着他走到如今。

    顾亭匀心酸至极,握紧拳头,低声吩咐彰武:“去把那姑娘的蘑菇尽数买了,此外,先去一趟宝珠楼。”

    *

    日头升起来又落下去,兰娘上午挑拣了一会儿秋杏买回来的草药,煮了一回药汁,原本打算喂猫,可等她蹲下身子与那只黑漆漆的猫对视时却又莞尔一笑。

    这药虽然都不是什么毒药,都是些调料身子的,带着麻醉的效果,可搭配起来若是一个不慎也可能对身体产生伤害。

    兰娘伸手摸摸那猫:“好好活着吧。”

    她没给猫喂药,而是自己喝下了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若是试药成功了,那她便早作打算,若是不成功……

    兰娘擦擦唇角的药渍,想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经没了亲人,如今又被困在这一房小院子里,屋中再多的珠翠衣衫,也都让她对生死失去了太大感觉。

    活着又如何?死了又怎样呢?

    兰娘喝完药,便就窝在屋子里做针线,她没旁的事情可做,也不想闲着,一旦闲下来便忍不住胡思乱想。

    可如今让她给顾亭匀做衣裳鞋子,她也是不想做的,他有夫人,有银钱,哪里需要她做的东西呢?

    但每每她都跟昏了头似的,下意识把尺寸定成了适合他的。

    到最后改了做,做了改,兰娘干脆只做些女孩儿家用的东西,帕子之类的,她绣了许多的手帕,兰草的,祥云的,合欢花的,等等,一张一张铺在桌上倒是都漂亮的很,兰娘留着无用,便都赠送了秋杏以及旁的几个丫鬟,倒是把那几个丫鬟都高兴的很。

    连着四日,她都没有见着顾亭匀,也未曾听人提起来顾亭匀去哪里了,兰娘也就不问,她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问的资格。

    可是不问,不代表不想。

    自打与汪琬云打了个照面之后,她几乎夜夜都会梦到他们。

    有时候是梦到汪琬云与顾亭匀大婚当日,明明她是不可能见到过的,可大约是幻想,她总是清晰地看着顾亭匀与汪琬云拜堂的样子。

    有时候,她又梦到顾亭匀把汪琬云抱在怀里的样子,她跟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可无人回头看她。

    一夜总是被分成好多段,每一段噩梦醒来之后,她都会冷汗潺潺地发现,那根本就不是噩梦。

    汪琬云与顾亭匀,那是现实啊!

    入睡成了很困难的事情,可她无人可说,也不想同任何人说,便自己努力去压抑着克服着。

    白日里多平静,梦里哭得就有多惨。

    有时候她想,自己总能逃出去的,等到去了一个顾亭匀不知道的地方,便可以想如何活就如何活了。

    可有时候她又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拼命克制的沉静之下,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勇气和朝气都葬送在了从前那些年了。

    直到这一日午后,她吃了饭后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着,也不知道是吃下去的药起了作用,还是自己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她听到来人的声音由远及近,自己却睁不开眼。

    秋杏着急地摇醒了她:“姑娘!大人受伤了,据说伤得很重!”

    兰娘猛地睁开眼,宛如被人激了凉水,她光着脚就要下床,秋杏却拦住了她:“姑娘,大人未曾回来,您莫要着急。这是大人的随从带回来的消息,说是要拿大人素日里贴身的衣裳先过去,这几日大人在外办事,不想遇着了匪徒,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

    秋杏说着,语气都变化了。

    兰娘心中恍惚,却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疼,她慌得厉害,却扶着门框不知道去哪里。

    “他,他现下在哪里?不成,我要去找他,他这人倔得很,最不喜吃药,又总是逞强,我去瞧瞧……”

    她心里想,不能让匀哥受伤的时候身边还没一个人,她得去照顾他,除了自己,其他人照顾他都是让她不放心的。

    可秋杏还是拉住了她:“姑娘,大人是同六王一起出去的,现下在六王府上,您这样贸然出去也进不去王府的,何况大人吩咐过,您不能出去,咱们只能等啊。”

    是的,只能等,偌大的京城,她除了这一方院子,哪里都去不了。

    可这让兰娘分外揪心,她想过无数种情况,甚至安慰自己顾亭匀有夫人,哪里需要自己担心呢?

    可那印在骨子里的担心是如何都挡不住的,她甚至着急得把中午的饭菜都吐了出来,神色怏怏头脑昏沉地等到三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