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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墓 第233节

    小麦挺起胸膛:“我已经学到说文解字了,肯定看得懂。”她逐字逐句看下来,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的,表情多变有趣。

    杜平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故意问道:“看懂了没?”

    小麦放下放下信纸,脸上神情犹疑不定:“您想将我们的人分开融入到徐家军里?”

    “嗯。”杜平瞅着她问,“你有什么想法?”

    小麦看她一眼,迟疑地挠挠后脑勺,在看完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猜测,却又担心自己猜错。她总想在杜老大面前表现最好的一面,每每看到杜老大朝她露出欣慰的笑,整颗心都是满的。罢了罢了,说错就说错,哪有人不犯错的?

    小麦一鼓作气:“您想把我们农会的信念传播到徐家军中,同化他们,收归他们。”

    杜平眼睛一亮,却故意逗她:“可我们只有两万人,徐家军却有二十万人。”

    小麦咧嘴笑,看到杜老大这副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她说话更有底气:“人多人少算个屁,信念才是最要紧的。每个人都会偏向对自己有好处的想法,尤其上面的人还支持。”她快步朝杜老大走去,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您放心,笑到最后的一定是咱们。”

    杜平哈哈大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小麦:“您这次去匈族就是为了平息战火吧?等战争结束,您肯定会在这里做一遍在村子里做过的事,到时候肯定天下归心。”

    杜平叹道:“真聪明。”她微微一笑,“不过,天下归心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小麦睁大眼:“我没用错,不就是让所有人心悦诚服的意思吗?哪错了?杜老大,您的做法是不是后无来者我不知道,但肯定前无古人。”

    杜平看着她,许久,轻笑道:“我倒希望后继之人延绵不绝。”

    第二日大清早,徐如松来敲响她的门,走进来一看,这女人已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他下意识就皱起眉,没好气道:“出发了。”

    不愧是徐家军,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准备妥当。杜平笑问:“不知哪位将军领路?总共带多少人?已经选好路线了?”

    “哪来这么多问题?”徐如松眉头皱更紧,瞥来一眼,“是我。”

    杜平脚步一顿,朝他望去。

    徐如松恶声恶气:“看什么看?”看到这女人他就来气,一看到这张装模作样的脸,立马就能想到自己上当受骗那一幕。

    他盯住她:“不想去就别去,爱去不去。”

    可恶,他竟然被个女人玩弄鼓掌之间。

    杜平微微一笑:“大公子都不介意,我自当同往。”

    徐如松移开眼,哼,笑个屁。

    第208章 把我的手绑起来

    时辰尚早,太阳被遮盖在云层中,空气还没热起来。

    人马都已集结完毕,徐如松率一万铁骑聚于城门下。每位士兵坐骑上绑着包裹,带上二十日份的干粮,最大程度减少后勤运输。

    给杜平准备的是一匹高头大马,足足比她人还高出十公分,很难骑上去。徐如松似乎是想看她出丑,抱臂站在一旁似笑非笑。

    一名士兵跑到徐如松身旁,中气十足道:“少将军,随时可以出发。”

    徐如松颔首,目光随之瞥向那女人,讥嘲道:“骑得上去吗?”

    杜平笑了笑:“不敢耽误大家。”说完,她走到那匹大马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下一秒,她单手按住马鞍,纤细却柔韧的身躯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弧,稳稳端坐于马背上,拉住缰绳笑道:“献丑了。”

    旁边好几个士兵忍不住望过来,刚才那一下子,虽然颇有卖弄的嫌疑,可这动作实在做得漂亮潇洒,再加上是一个大美人,不禁令人挪不开眼。

    徐如松望着她的笑容一怔,垂眸轻声冷哼。他转身迈开大步,骑上自己的坐骑,喝道:“出发。”

    这几日,正好左亲王库尔都上一轮围城结束,匈族撤退去寻找粮草补给。徐如松趁着这个空档率军奔出城去。一路都是急行军,马匹累了就原地休息,肚子饿了就掏出干粮。如此持续三天,大部队已在沙漠中行进偌长一段距离。

    徐如松带队本就是迅猛风格,他并未放缓速度。一是干粮有限,他必须抓紧时间前进;二则,心底总藏着个念头,想为难这位永安郡主。他本以为能看到这位京城来的郡主叫苦不迭,吃不下这样干硬的食物,或者大腿内侧磨破骑不了马,低声向他求饶。

    可结果呢?她竟然跟上了?半点都不掉队。

    又是休息的时候,徐如松侧眸,看到那女人和周围士兵聊得开心,手里捏着硬得像石头的干粮也不在意,细嚼慢咽地吃着。

    他终是忍不住走过去,抬了抬下巴:“没事么?”

    杜平抬眸,客气道:“多谢少将军关心,我没事。”

    徐如松稍微对她改观一些,他心中对这女人有太多疑问。

    好好的金枝玉叶为什么跑到西北来?而且京城还帮着隐瞒消息。是因为平阳公主死了?所以想来投奔杜厉?

    她两年前已去过匈族一趟,想必就是那时候与杜厉相认,那她为何又回到西北村子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不信她和杜厉没有办法联系,为什么特地求助徐家去到匈族?直接拜托亲生父亲不是更方便吗?

    一桩桩,一件件,这女人简直是个谜,他根本看不透。

    那日晚上,父亲曾与他密谈,说永安郡主冒着生命危险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击退匈族。这两年来,她在西北布置的每件谋算,都昭示着她所图甚大。

    徐如松也如此想,故不敢对她掉以轻心。

    杜平见他板着一张脸,笑道:“这趟多亏少将军出手相助,我这人不会看星象辨路,一旦到沙漠中就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肯定迷路。”

    三天的急行军下来,大伙儿路上都是露宿风餐,连糙汉子都不一定能忍下,可这女人还能言笑晏晏。她脸上也是风尘仆仆,模样狼狈得很,可表情依旧稳得住,难掩精致五官。

    徐如松状似随意地瞥来,“呵”的一声,装吧装吧,不信你找不出一个能认路的向导。

    他指节微微弯曲,有力地拧紧水囊盖子,抬头淡淡道:“不客气。”

    杜平:“少将军这回足足带了一万军马,可是想突袭匈族?”她见徐如松神色戒备,连忙摆手道,“不能说就不说,我只是担心不知情的情况下会给你们添麻烦。”

    徐如松:“放心,在靠近匈族的地方会把你放下,不会将你牵扯进战事。”他转身就走,冷冷丢下一句,“你只需安分地跟紧队伍。”

    根据他对这块地形的了解,要不了多久,前面应该有个绿洲,按目前的速度,队伍在日落前能抵达,今晚至少能睡个好觉。徐如松翻身上马,喝道:“启程。”

    大部队继续前进,阳光愈发猛烈,人人身上都被晒出一层盐。大约又行半日,斥候从前方急奔而来,跪地复命:“少将军,库尔都的主翼队伍在绿洲烧杀掳掠,抢夺粮食。”

    整支铁血军队在他身后停下,安静得可怕。

    徐如松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开口确认:“库尔都也在?”

    斥候应道:“是。”

    “有多少人?”

    “略多于我方,估摸一万三四千。”

    徐如松这回就是奔着库尔都来的,捎带永安郡主入匈族只是顺便而已。他跟父亲对这女人的计划都只信个三成罢了,真要击退匈族还得指望徐家军。眼前不过多个三四千人,他压根不放在眼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库尔都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跟匈族的战争已陷入胶着,这回主攻部队分别是左亲王库尔都这一支,以及三王子丹□□的队伍。围城久攻不下,丹□□已经率军回去调整,只留库尔都还在伺机sao扰。

    徐如松一扯缰绳,正欲向绿洲行进,却见那位永安郡主不知何时策马停在他身旁。他蹙眉,不善道:“何事?”

    杜平将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她慢悠悠来了句:“少将军打算跟库尔都一战?”

    徐如松硬邦邦回道:“是。”

    杜平:“打起仗来刀剑无眼,少将军可否派一队人马保护我?”

    徐如松挑高眉头,女人果然碍手碍脚,这种时候还要他分出兵力保护。呵,想到这女人脸上平静肚子里却怕得发抖,他冷笑一声:“可。”

    杜平盈盈一笑:“多谢少将军。”

    徐如松淡淡“嗯”一声,再不犹豫,双腿一夹,率军向绿洲方向奔去。他们在沙漠中急行一个多时辰,已隐隐能看到前方水草丰茂。本该是颗沙海明珠,但此时此刻,却见那方向火光滔天,滚滚浓烟冲上天际,似乎还伴随着尖叫哭喊。

    徐如松整个人无比冷静,勒令全军下马,然后在马蹄上绑上布条,悄无声息地靠近。

    大队军马离绿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一刻,他们如同一道闪电般刺入前方,与左亲王队伍杀作一团。

    从头到尾,杜平都跟在最后面观看。她身旁围着一支十人小队贴身保护,看她走得近了,连忙劝阻道:“前面危险,不能再靠近。”

    吹到脸上的风都带着滚滚热浪,火焰随时都会烧过来。天空中都是乱哄哄的声音,兵械相抗,嘶喊冲击,杜平遥遥望去,绿色的大地上浸满鲜血,不知来年是否会开出赤红的花朵。

    这本该是一片沙漠中的世外桃源。

    杜平轻声问:“你们是不是很想上去帮忙?”

    士兵低头恭敬道:“少将军命令我们保护您。”

    杜平笑了笑,将长发往后一捋。相比而言,她在战场上经验的确不足,这两年也就帮着一起剿过匪,可剿匪最多也就上千人的队伍,不像眼前大规模作战。她目光在战场上巡回,一下子就盯住右方一中年男子。

    男人的头发又黑又卷,在脸颊两旁扎成辫子,头上戴着一顶圆帽。他五官粗犷,嘴巴很大,开口说话时仿佛整张脸从下巴处裂开。

    杜平看过他的画像,即刻认出,这就是库尔都。

    她本以为徐家会派一小队人马悄悄送她去匈族,可那日清早徐如松表明亲自护送,而且还带着一万人马,她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凭她一人,不值得徐家如此劳师动众。

    直至今日,她才确定徐如松的的确确是追着库尔都而去。

    杜平思及此处,神色微敛。这样她的计划也该相应修改,库尔都若能死在这里,至少能加快她分裂匈族一半以上时间。毕竟谁都知道,左亲王麾下兵力占据匈族四分之一,举足轻重。而且今日机会难得,此处竟然只有主翼队伍。

    可眼前胜负难分,主将又是最难抓的。恐怕只要匈族一落下风,库尔都就会闻风而逃。

    杜平心中已下决定,现在就该引库尔都出手,再迟就晚了。她突然出声:“都转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几位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这位少将军命令严加保护的女子开始单手解开衣襟,另一只手从包裹里掏出一件匈族贵族长裙,珊瑚赫的色泽灼灼其华,艳丽得不敢逼视。待他们看到前几颗盘扣松开,露出锁骨上一抹白皙,纷纷狼狈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他们之前还想着,她为何要换衣服?可当看到那抹白皙与赤红相应,脑子里已装不下其他念头。

    杜平扯开脏兮兮的外衫塞进包裹里,快速将那件匈族红色长裙套在身上。她将头上的发绳一把扯下,然后打开水囊,仰头将水直直倒在面颊上,顿时额发湿漉漉贴在脸庞上。她拿衣摆当帕子用,拉起来把脸上尘埃都擦干净,然后开口道:“行了。”

    众士兵闻言,转过身来,看见她的模样,顿时一呆。

    杜平将双手交叠置于身后,朝离她最近的士兵抬起下巴:“过来,把我的手绑起来。”

    那士兵愣愣的,彻底被她整懵了:“什么?”

    第209章 库尔都已死

    反倒是此支小队的队长最先回神,他靠上前去,问道:“姑娘想伪装成匈族女子?为何?”

    杜平目光定定望向库尔都的位置,那是狩猎者的眼神:“我想试试看,万一上钩了呢?”

    库尔都此人,性子灵活应变且大度容人,他哪哪都好,偏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极好女色。

    他看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开脚,养在帐篷里的老婆,比可汗娶得还多,可他每年还在不断地收新人。

    这一仗,从正午打到日落,仍未分出胜负。

    漫天夕阳红霞中,只闻一声女子尖叫,纯正的匈族语喊出声:“救命!救我!我是蕾哈雅孛儿只,我是三王子的女儿!”

    库尔都已知今日讨不了好,正打算缓缓后撤时,忽闻年轻女子的声音,顿时朝那边望去,目光多停了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