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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讨好的高中生。 他可真是有耐心。 她问:“做一题有多少钱?” 陈坞飞快算了一下:“平均差不多100日元一题。” 这个钱也太难挣了! 真的是为了挣钱下的这个App吗?王子舟很怀疑,但她跃跃欲试。她点选手机,让它回归主萤幕,忽然又瞥见一个眼生的App,遂问:“TABETE,这是什么?” “食べて(发音tabete),来吃。”他说,“一个拯救剩余粮食的App。” “诶?” “就是一些商店,主要是面包店,会在打烊前释出剩余商品的套餐,你可以点开看——”他仍然大方地邀请她检视,那里面甚至可以看到他自己的每一条购买记录。王子舟一边想着,这样真的好吗?一边无法控制地点开了它。 我也太禁不起诱惑了。 王子舟反思着自己,疑惑地点开了“过去のレスキュー(过去的救援)”列表,里面都是他购买过的一些580日元、680日元的面包套餐,对比近两千日元的原价,这个价格也太划算了。 打着拯救粮食的旗号,口号听起来很环保,但实际就是个处理临期打折商品的平台——她很少去关注这些,总觉得浪费时间,这会她却奇怪捕捉到了一种社会生活田野调查的乐趣。 “有意思,我也要下一个。”她毫不避讳地表露这种突如其来的兴趣。 笑声。 又来了,那个呼吸一样的笑声。 “你又笑了。”她说。 “是吗?”他说,“好像是。” 王子舟心里滋生出古怪的满足感和空虚感,满足是因为轻而易举窥探到了对方日常生活的一角,空虚则是因为对面那只咖啡杯里,只剩一口的黑咖啡。 他杯子里的咖啡,就像一个倒计时器。 喝到底,就到了离开的时候。 一到点,灰姑娘总要退场,王子拦也拦不住。 他终于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 辛德瑞拉,你要走了。 王子舟想。 她把手机递还给对方,说:“我看手机快没电了,你要充会电吗?” “没关系,手机没那么重要。”他说,“没有导航我也记得回去的路。”说完,他端起咖啡杯,似乎要送去厨房,王子舟连忙说:“啊,这个你就放着吧!” “好。”他看了它一眼,从地上起身。 王子舟也跟着起身:“我找个袋子给你装书吧。” 他拿了书,等她在工作桌的抽屉里翻找。 王子舟找了一个帆布袋出来,说:“没有纸袋了,拿这个装吧。” 他说:“好。” 王子送灰姑娘到玄关。 辛德瑞拉在玄关穿上帆布鞋,开启门,弯腰点头,说:“到这里就好。” 王子点点头,说:“路上小心。” 南瓜马车接走了辛德瑞拉,王子关上门,回到屋里,看着茶几上那两只杯子叹了口气。她弯腰端起杯子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清洗,最後把它们放在沥水架上。 辛德瑞拉喝过的那只杯子—— 是一个不知名的日本窑口产的,名为“蓝雀”,粗陶白底,上面手绘了一只小小蓝雀,王子舟一直觉得它很不起眼,但此刻它彷佛活了一般,只是暂时栖居在杯子表面,使得这只杯子也变得诡异起来。 她甚至能回想起辛德瑞拉捧着它喝咖啡的每一个细节。 贴着膏药的右腕,骨节分明的手,修剪得很乾净的指甲,指腹压在小小的蓝雀身上,微微低头垂目,杯体上抬,对面杯沿刚好遮挡入口的位置——喝得小心翼翼。 啊!我不要想! 王子舟内心叫嚣着,转动沥水架上的杯子,把绘有蓝雀的那一面转到里侧——看不见就好了。 自欺欺人而已,过敏的症状又开始冒头。 她甚至从橱柜里翻出药箱,想找一片氯雷他定。 没有用的,她拿着药片想。 过敏原已经离开了这个空间。 为什么还是过敏? 想起来就过敏。 就算是服用了氯雷他定,也没有一点用处的—— 特别的过敏。 现代医学也解决不了,我得自寻脱敏的办法。 王子舟忽然又把杯子上的蓝雀转了回来。 辛德瑞拉,瞧你乾的好事。 那天之後,王子舟再也没碰过蓝雀杯,彷佛它就是那双只有辛德瑞拉穿得上的水晶鞋,现在遗落在她的厨房沥水架上。 总不能捧着蓝雀杯满世界找人吧? “看看吧,这是你落下的蓝雀杯吗?端起来喝给我看看。” 太荒唐了,王子舟每次经过厨房过道,看到它,都要想起这句话——她偶尔也想,辛德瑞拉的故事也太过分了,王子凭什么满世界找她?辛德瑞拉干嘛要嫁给王子?讨厌这个故事。 论文进展不顺,要看的资料比预想中多,她乾脆放缓了进度,但也没有匀多余的时间给《小游园》的翻译工作。她是有节制的那种译员,规定每天译多少字就是多少字,一旦划分好段落,制定好计划,就严格按照日程执行——如果今天做了明天的工作,明天做什么呢? 空出来的一点零碎时间,王子舟都交付给了那个做题App。 起初解数学题是很费劲的,因为很多知识点都忘记了,她甚至在网上找了高中教材来复习。不过,记忆一旦复苏,也就没那么困难了,解题速度会逐渐变快,她看着不断增加的“解説数”和逐渐到来五星好评,内心会涌起莫名其妙的满足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