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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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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出万里几十里,一路的积雪就变薄许多,近两日连出暖阳,枯枝间倒悬的冰凌也在渐融,渗出刺骨的寒。

    扶姣醒后正准备推窗看看,手才搭上去就被冰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收回,“外面怎么这么冷啊?”

    李承度的声音隔门传来,“化雪最寒,郡主多穿些,这几日无事不要出车门。”

    无需他说,扶姣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去玩儿了,穿上厚厚的氅衣,抱着手炉都仍能感到一点冷,更别说外面。

    她看向车边透出的轮廓,李承度的衣衫好像永远厚不了,深冬也是两层了事,令她羡慕极了。

    如此想着,扶姣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喷嚏,不由又往身上覆了层软被。马车内不好生炭火,这种时候似乎只能靠硬捱了。

    幸而他们不赶时间,李承度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停车帮她换炭饼,再重新烧壶热水。冰天雪地里,他燃火似乎都很轻易,随随便便就能点起火花,这让曾经好奇尝试过两次却都以失败告终的扶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哗——一声,车门内厚厚的帘子被掀起,李承度携冷风入内,让扶姣打了个哆嗦,在角落缩成了小鹌鹑,恨不得把脑袋也钻进去,口中喊着快出去关门。

    但李承度手中还捧了碗姜汤,“姜汤驱寒,郡主喝下会好很多。”

    扶姣颇为意动,可是一凑近,那辛辣刺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且李承度大约下了猛料,比以往她喝的任何一次都要难闻,顿生抵触,“我不喝,你喝罢。”

    说完又打了个喷嚏,整个身子都团在软被下,连脸都不曾露出。

    李承度原地沉思几息,预备故技重施,“这汤是我按母亲改良的法子煮的,味道应当……”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小郡主在被子里哼声,“你当我是傻子吗?听泉先生在书里写过,她也最讨厌喝姜汤了!”

    原来不是那么好骗了。李承度惋惜,没想到她把母亲的书看得那么细,连这都记得,便问她,“当真不喝?”

    “不喝。”

    “那新做的糖,郡主应当也不想试了。可惜,姜汤里还融了一颗,不知味道如何。”

    几息,软被下一阵簌簌声,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来,眼儿乌溜溜,“当真?”

    她已有半个月没吃糖了,这对嗜甜的扶姣来说很是难受,即便知道李承度是为勾她喝汤,也还是忍不住。

    李承度颔首,“十颗。”

    看着他,扶姣认真道:“一言为定。”

    说完伸手接过姜汤,视死如归般一饮而尽,然后惊讶地发现味道竟然不错,并没有闻上去那么可怕,且姜汤驱寒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片刻间就有暖流淌遍四肢百骸,叫她不再打哆嗦了。

    李承度依言给了她十颗糖,转身继续去驾马车,留扶姣在车内含着糖,不觉撑腮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想起在万里时,听他轻描淡写带过的李家流放一案。

    刚过完年,李承度今岁已二十有三,在这二十三年岁月中,他的人生大致可以以十六岁为界线,前后泾渭分明。备受景仰的将军之子、洛阳双璧之一,和流犯之后。

    扶姣认识他时,他十七岁,仍是少年,却已经足够沉稳了,面对她的故意挑刺也不动如山,只是不像现在这样会顺着她哄着她,大部分时候是无视,所以被她嫌弃无趣。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好像有点可怜,刚刚遭逢大变被人从江北救出来,然后还要被她捉弄,现在还要为她卖命……唔,扶姣心底难得生出小小的愧疚,决定从今日起要对他稍微好一点。

    小女孩儿的心思比六月天善变得多,饶是李承度,当夜看着乖乖巧巧一点毛病都没挑的小郡主时,也不大反应得过来是为何。

    他伸手一探那额头,并未发热生病。

    小郡主睁大眼睛问他,“你冷吗?”

    “不冷。”李承度摇头,重复先前的解释,“我练过武,寒暑不侵。”

    “那也不包括这样的天罢。”扶姣让出身边的位置,示意,“坐过来罢,这里已经给你捂热了。”

    真是稀奇,竟有她给人暖被的一天。李承度没拒绝,看她想做什么。

    扶姣也看着他,想了半天,依依不舍地递去手炉,“你手是凉的,也暖暖罢。”

    其实并不凉,只是比起她被手炉烘得热乎乎的手,稍显凉意罢了,李承度依旧没拒绝,不动声色地观察。

    如此几个来回后,他慢慢弄清楚了,原是小郡主现在才发觉他身世的不易,又觉得他已经是她的下属,得对他好些,才能让他更忠心。

    这经过半个月才反应过来的意识和这不知从何学来的御下之术……也不知该不该夸赞。

    总归是难得的懂事,李承度一一收了,在她的邀请下同盖了一床暖被,然后毫不意外地在半夜发现小郡主独自用暖被把自己裹成了球,继而往他身侧一直缩,等他用手揽住那团球,并轻轻拍打时,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沉眠。

    他微哂,屈指轻轻弹了下那额头,复闭眼。

    赶路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七八日后,马车渐渐进入南地,总算不再让扶姣冻得瑟瑟发抖了。

    她闷得久了,便主动坐到车辕边陪李承度赶车,路过的立碑上书【淮中郡】三字。

    “我们到这儿做什么?”对于洛阳之外的地方,她了解得并不多,仅仅是从舆图中了解这些名字和方位罢了。

    淮中郡离徐州很近,让她想到爹爹曾在口中念叨过几次的徐淮安。

    李承度道:“母亲曾在这里给我留了个东西,必须来取。”

    一顿,继续道:“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是郡主的发迹之地。”

    第四十章 · ?

    从李承度口中可知, 听泉先生和夫君得救后,并未马上在江北的万里定居,而是慢悠悠去游山玩水了一圈才决定的。

    他们曾路过淮中郡, 听泉先生说,她曾给当地赵家留下一样东西, 如果李承度离开了扶侯, 可以去取。

    当然,这话已经过了李承度的润色, 事实上母亲当时说的是:“你若有志, 离了扶侯的话, 不如去淮中郡走一趟,我给你留了个有趣的东西。”

    母亲的心思,李承度承认自己时常看不透, 确实也颇为好奇她到底留下何物。

    所以来走了这趟。

    淮中郡是个极其特殊的地方, 这种特殊不仅体现在它位于两州之间, 富饶一方,更是因这当地赵家。

    赵家世代扎根淮中郡, 百年名门望族, 以往还出过朝中几位大员, 在当地威望比郡守都高。此地每有郡守到任, 第一件事必是拜访赵家, 若有大事,也必同赵家商议,请其决定, 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前些年朝廷还能稍微管束到这儿, 但随着这两年局势的变幻,这儿似乎已经完全成了赵家的地盘, 两州刺史都不管,朝廷也是无暇顾及。当然,赵家人自己似乎并没什么心思,该纳税时,依旧老老实实地上缴,也不曾有别的动作。

    扶姣听了直皱眉,虽然她已经知道舅舅的不称职,各地生乱是必然,但每每听到这种事,还是很讨厌。

    “那我们是不是要偷偷潜入?”她想象夜间当一个蒙面刺客,飞檐走壁,又是兴致满满,“我给你望风!”

    “不需。”李承度道,“我有母亲留下的信物拜访。”

    “……喔。”扶姣悻悻坐回,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看风景,看市井喧闹。

    他们已在客栈落脚,这座号称淮中郡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布置不负所望,让挑剔如扶姣也很满意,便要了临近的两间上房。

    久未畅快沐浴,扶姣在桶中待了近半个时辰才出,这会儿浑身被泡得粉粉嫩嫩,懒懒地靠在那儿,也没急着梳发点妆,任长发披散,腮侧还微微鼓起,那是含着糖。这种仪态不佳之事,以往她绝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但和李承度来回在路上奔波了那么久,自然早就成了自己人。扶姣想,反正她什么模样都很漂亮,他也不敢说什么。

    李承度说他们需要在这儿先等两日,两日后王六就到了。

    赶赴万里时,他们远离人群,无需做任何伪装,但如今要长居城镇,以防万一,还是等王六来为他们易容一番的好。

    “那我们现在就不能出门吗?”

    “郡主若要去街市玩,戴上帷帽即可。”

    扶姣立刻高兴起身,“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罢。”

    不知这淮中郡和那些地方又有什么区别,定有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和美食。这也是扶姣一路行来领悟出的道理。

    分明大早才进淮中郡,收拾一番后就到了午时,不知她哪儿来如此旺盛的精力。不过李承度本就要出门一趟,无有不可地应了。

    临出门前,自要好好妆扮一番。扶姣包袱里添了三套冬装,颜色各异,她一一去屏风后换过,然后期待地问李承度,“哪件更好看?”

    李承度捂唇沉思,最后道:“冬日应取深色,不若雪青那套配黛蓝氅衣,另外两件,等快到春日时再穿不迟。”

    扶姣意外,他竟还懂这些,问出声,李承度只道搭配衣裳和作画取色有异曲同工之妙,并为她选好了相配的耳环和小钗。扶姣看去,都是她也觉得正合适的式样。

    她愈发惊奇,一一换上身,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想夸李承度,目光微转,想到什么般,“你怎么这样有经验啊?”

    又是轻声细语的问话,实则危机四伏,李承度自若道:“曾看母亲教过父亲。”

    原是如此,扶姣立刻点头,“先生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说罢无需李承度提醒,主动去取帷帽,跟在同样做了简单伪装的他身后。

    淮中郡不负其富庶之名,冬日街道也不见萧条,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午后也有各式蒸点心的小摊小铺在张口叫卖,热气贯冲,让整条街都香气充盈。

    这种吃食,扶姣大都只吃个新鲜,且浅尝辄止,多余的一概往李承度怀里扔,反正他自有办法处置。

    听闻一家茶楼的白糖糕口碑极佳,扶姣问清位置,直奔而去,选在临窗雅座。

    茶楼向来是闲聊之地,各类人皆有,若是无趣了,在这儿点一壶茶一碟瓜子待个半日,从朝堂大事到邻里间的家里长短都能听个遍。

    无意间听到“雍州”“扶侯”的字眼,虽然扶姣早就放下,但耳朵还是不由自主动了动,仔细听去。

    “听说扶侯点了十万人马,陈兵上谷郡外,待春分就要越过云河攻上,啧……战事将兴啊。”一人啧啧称叹,因战火远离此地而有闲暇评判。

    “此事是宣国公做得不地道,听闻那位明月郡主是扶侯和长公主唯一的血脉,他也不曾有其他子嗣……你说罢,杀了人家爱女,岂有人能岿然不动,侯爷也是寻常人,血rou之心,为爱女之死兴战,倒不是不能理解,且要敬佩一句性情中人。”

    “确实如此……”

    会在茶楼说这种事的,大都是身着文衫书生模样的男子,他们无事时就最爱指点江山,从时下的新政到朝堂局势一一论个遍。他们口中的道理可不用听,但这些事,定是已经传得整个大鄞都知晓,才敢堂而皇之地议论。

    扶姣听得还有些呆,谁死了?谁的爱女被杀了?

    她看向李承度,想请他解惑,而他听了会儿,道:“看来侯爷的确已经兴兵,且令人将此事传遍了大鄞。”

    在前往江北的路途,他不曾联络过其他人,也不曾特意关注政局,亦想放松一番罢了。扶侯这个决定,令他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扶姣仍茫然,抿了抿唇,“那他是不想再认我回去了吗?”

    她想过爹爹会暴跳如雷,会气愤至极,但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直接放出消息说她已死,并以她为借口向洛阳发难。

    李承度对此不予评价,静静看她,“郡主是想要回去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或许小郡主自己没有意识到,在她做出那个决定的第一步起,就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不止是如今被扶侯宣告已亡,依照她此前的设想,今后还可能直接与扶侯为敌。

    “不想。”扶姣轻轻摇头,犹豫了会儿,“只是我没想到,爹爹会这么……”狠心。

    伤心是有,但很淡,兴许是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日的间隔,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再像之前那般难受,更多是震惊和不解。因为她一直以为,即便做出那些事,但爹爹对她的慈爱是不会有假的。

    转回脑袋,不再听那些人的议论,扶姣道:“算了,是我先丢掉他的。”

    连爹爹也不叫了。

    李承度道是,“是郡主先离开的。”

    没错,就是这样。扶姣面上微微放松,连喝两杯茶,又重复几句,决定不再思索这件事,转而道:“你出门不是也有事吗?现在就去罢。”

    她想去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李承度了然颔首,又道:“郡主若带了小印,今日也可顺道去明月商行一趟。”

    虽然不一定会真的用这笔钱财去招兵买马,但若能确定将其握在手中,也是不可小看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