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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方心中微一沉吟,基本有了数。略等了片刻,就听见一大群脚步声夹杂着过来,他立在原地好以整暇地抬起眼,目光触及到为首那人时,更是仔细打量:宽袖僧袍疏落落地勾勒出俊朗身姿,眼前的僧人俊眉朗目,气度高华,难得的是面上温和的悲悯,正如佛塑上常有的那样。 “施主。”长空施礼,身后的僧人和民众们也跟着他行礼,赵琼混迹在其中,也跟着弯下腰。脸上的面纱垂落下来,带着些微凉。 是个人物。钱方从他身上移到身后那一群人,下了个结论。 “住持有礼。”他温和而客气地笑道:“我呢,是御史台长官钱方,奉陛下的口谕,前来宣旨。”他刻意补充了句:“陛下说了,住持是方外之人,不必拘俗家礼节,不用跪下。” 长空微微一笑,浅淡如天边薄云,“陛下宽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人之大义,唯德与善。小善治其家,大善治其国,修德惠民,泽赖万方。万佛寺赈济流民,朕使闻之,救死扶伤,其德善嘉,为善以德,其心诚恳,昭昭日月,共可鉴之。特奉住持长空为当朝国师,位列一品,享俸得禄;万佛寺为我朝圣寺,按例拨款,供养免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样的旨意,真算得上是异常优待了。众人无不欣喜若狂,三呼万岁谢礼。 “国师,陛下请您入宫相见。车辇都派过来了。”钱方微侧开身,露出身后色彩艳丽的马车,“按一等公的规矩给您拨的马车,请吧。” 长空将圣旨交给长信,抬步便要跟上,却听身后一声清脆的娇喊:“等一等。” 钱方回身望去,长空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也跟着回过神,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谁出的声,却都自觉地往后退去,一方面表示不是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等着看到底是谁。 赵琼就在这样不断后退的人群中款款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绛红罗裳,裙角绣着只翩飞的金凰,面上戴着层淡色轻纱,明眸直视着钱方,迈着宫步不疾不徐地走上前,福了福身,然后看向长空,“带我一起吧。” 长空眼神幽深地看着她,还没说话,底下的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钱方的眼在她身上不断逡巡,故作大笑道:“这位姑娘,我们要去的可是皇宫,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可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赵琼落落大方地回望向他,钱方目色深沉如水,两人对视起来。 “那就带她一起吧。”长空淡淡看向钱方,“可以吗?” “可以,既然国师大人说了,自然可以。”钱方从善如流地一抬手,“这边请。” 两人相携而去。 他们的身影远了,众人的议论声更大。柳鹃儿听得心里发苦,眼眶一红,落下两滴泪来,怕叫人看见了议论,忙抬手擦拭了。身侧的柳大娘看见了,将她往甬道里扯,两人远离了众人,这才敢出声交谈。 “哭什么?”柳大娘的声音很是淡定。 “女儿就是心里头不舒服。”柳鹃儿哽咽道:“那个荀娇,凭什么那么理直气壮地走上去,还说……”还说自己不是随便什么人。这话听在柳鹃儿耳朵里,无疑是宣誓主权。更令人沮丧的是,长空法师还没反驳。这不是明摆着承认两人关系不一般吗? “她说什么,有什么要紧?”柳大娘身材虽纤细似少女,可毕竟是做娘的人,看问题自有她的一面:“要紧的是,她敢上前。就冲这,你输她一头,不冤。” “娘~!”她拖长了语调,埋怨地瞪她一眼。 “哎呀好了好了。”柳大娘笑着点一点她额头,“斗不过人家还不允许娘说,你呀,没出息!” “那娘你说怎么办嘛”柳鹃儿站住了脚,回身去拉柳大娘的手,“您给我那药……”刚说了一半就被柳大娘按住了唇,她左右看了看,才斥道:“小声点。”只不过她显然忘了,除了前后之外,天上也是可以藏人的,韩燕趴在墙头上,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听着。 “别总把这事挂在嘴上。”柳大娘没好气地教导道:“你得记着,万一成了事,那也是他占了你的便宜,你可什么都没做。这样人家才会心里有愧,否则,人家只会觉得你心机深重。那可不是成婚,那是成冤家了!”她话锋一转,“今天这事,是天大的好事。你不仅不该哭,还该笑才是。” “还是好事?”柳鹃儿不解地反问。 “当然是好事。”柳大娘笑吟吟地抚着她的头发,“一来,长空法师成了国师,既有权又有钱,你往后的日子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二来么,”她别有深意地笑了一声:“这么好的事,今夜怎么可以不摆酒庆祝一下呢?” “娘的意思是……”柳鹃儿眼神一亮,母女俩相视一笑。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躲在上头的韩燕虽不明白意思,但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些话。 进宫 晃晃悠悠地马车里,赵琼和长空相对坐着。 钱方自觉钻进了后头那一辆马车,赵琼觑着长空,他坐在车帘边上,一顿一顿间,车帘掀起一角又悄悄落下,明明灭灭的光照在他脸上,愈发显得他眸色深沉,一时竟看不透。 这么说也是刚……完,转眼就利用了人家一把,她心里也有点发虚,软软的手指头爬呀爬呀爬到他手上,勾着他的手在他掌心挠着,“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