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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166节

    谢清呈:“……那你又不是男妓。”

    贺予板着脸不吭声。

    谢清呈叹了口气,放下刚才一边抽烟一边偶尔瞥着的手机,走到贺予床边。

    贺予的余光扫到他刚才在看的东西——水母视频。

    以前他只觉得很好笑,不知道谢清呈为什么总要看这种东西。现在他才明白这视频对于谢清呈而言是一种心理镇定剂,类似于养成的条件反射,那些没有大脑没有心脏却还温柔活着的生命,是谢清呈惨痛的过往里唯一的安慰。

    他因此知道谢清呈肯定非常的不舒服,精神很崩溃,才会一遍一遍地反复抽着烟,看着这视频。

    尽管谢清呈是自愿的。

    尽管谢清呈被他烦到了,被他撩到了,和他做了。

    但他知道,谢清呈事后是悔的。而且不一般的悔。

    果不其然,谢清呈走过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贺予,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贺予不说话,沉默地坐着。

    少年的背上还有谢清呈昨夜失控抓落的伤痕。

    而抓他的人却和他说,我们不该再这样下去了。

    贺予十分之怨恨又伤心。

    他抬头,盯着谢清呈的眼,无声地质问他。

    谢清呈的回应是去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返身去抽屉里拿了医药箱,拿了纱布,碘伏,棉棒,一点一点地,默默地把贺予额头上的伤处理包扎。

    “大过年的,不要见着血出门。”

    棉棒蘸着碘酒,在伤口周围旁轻轻擦拭过去,少年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由着谢清呈给予他这一点事后的关照。

    洁白的纱棉在他额前缠了一圈,固定时谢清呈的手指在一排胶带上停顿,最后拿了一块印着卡通小恐龙的儿童创可贴,贴在贺予额头上面。

    “好了。走吧。”

    “……”

    “过一会儿谢雪没准就回来了。”

    “……”

    “我们这样真的不对。昨天是我冲动了。”

    “……”

    “贺予。”

    贺予终于说话了,他坐在床上,仰起头,纱布前落着一点点的凌乱碎发:“谢清呈,我好渴。又累。我要喝水。”

    谢清呈叹了口气,他没办法,他这人思维是这样的,只要他主动想要的,而别人又给了,他无论自己到底吃不吃亏,都会觉得是自己该付出些什么,毕竟他是个大男人。

    于是他去给贺予倒水了。

    见他真的愿意给自己倒水喝,贺予好像心情稍微好了些,谢清呈在茶台前忙碌的时候,他还探头探脑的,时不时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额角,以及额角处的卡通创可贴。

    可是等谢清呈端着水回来,他一看到那杯子,脸色就又沉了下去。

    甚至比之前还沉。

    “给你。喝吧。”

    谢清呈把一次性杯子递给他。

    贺予盯着这李若秋同款纸杯,不喝了,嘴紧紧抿着,把脸转了开去。

    谢清呈不知道他又哪里犯了毛病,姨太太似的不高兴了,皱着眉头:“喝啊。”

    贺予瞪了他一眼,忽然啪地抬手把杯子打掉了,温水洒了一地。

    谢清呈:“你干什么!”

    贺予还是瞪他:“你说我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就不能懂我是怎么想的?”

    谢清呈简直无语至极。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抽了疯招惹上这样一个东西。他给李若秋倒水李若秋都会说一句谢谢哥哥呢,贺予他妈的cao了他一晚上还敢打翻他递过去的杯子!

    “我告诉你贺予,闹够了就回去,昨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那就是一时冲动……”

    “那我要是个女的你昨晚这样一时冲动,我就该怀孕了!”

    “……”

    谢清呈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头都疼死了。

    不是,以他们昨天做的事情来看,要怀孕也不是贺予怀孕吧?他怎么有脸?

    但转念一想,贺予说“我就该怀孕了”,总比他像昨晚在床上时那样,不停地说“你给我生一个”,“哥,你给我怀一个我的种。”或者说“你就该怀孕了”来得不那么难以让自己接受。

    谢清呈咬着牙:“你就不是个女的。你是女的我也不会昏了头和你这样。”

    “为什么我是女的你就不会这样?你是同性恋吗?”

    谢清呈脸都青了:“我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

    “……”

    谢清呈不愿再与他胡搅蛮缠下去,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不会。这事儿别再说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走,别让谢雪回来撞上。”

    “谢清呈你是个男人你就要负责吧?”

    “我对你负鬼的责!”谢清呈火大了,“我告诉你贺予,我们俩之间就应该干干净净什么也别有。昨晚的事算这一切的结束,没有下一次了。现在你给我起来。你起——”

    他话没有说完。

    贺予就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想在这里,李若秋没地方去你还收留她呢,我怎么就不行……”

    少年的额头抵着他的腰,轻轻磨蹭,眼神里很有些固执的疯劲,又带着些混沌与迷茫。

    他蹭着蹭着,似乎觉得心里的容器满溢了,被一种他所陌生的,他未曾命名的感情占满了。

    那情绪涨得他很疼,他的心脏需要一味药,他本能地感觉到那味药是在谢清呈身上,谢清呈的气息可以成为他的缓释剂。

    让他的心口不被无形的刀子缠绞。

    他闭着眼睛抱了谢清呈好一会儿,忽然觉察到谢清呈的身子似乎在轻微地颤抖。

    再摸一摸,竟觉得体温有些烫。

    贺予蓦地从他腰上抬起头来:“哥,你发烧了?”

    “你身上怎么那么热……”

    “……没事。”谢清呈握住他的手臂,要把他的手拿开。

    贺予不肯放。他盯着谢清呈看了一会儿——

    “你确定那个能维持你身体健康的药,它能一直有效吗?否则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隔三差五地就……”

    “正常人谁都受不了你这样折腾。”谢清呈说,“把你的手松开。”

    贺予却眉头皱的渐深:“而且你的视力也越来越差……”

    谢清呈不想听到他说这些东西。

    讳病忌医的心态不仅仅是寻常人会有,其实只要是生了病的人,都不太愿意面对那满是问题的诊断书。

    谢清呈多少是被他的询问刺痛了,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猛地推开他。

    “贺予,药物可以延长我的寿命,但并不是说可以一直让我的体力延续在巅峰时期。我会一直很爱惜我的身体,只要你别来招惹我。”

    贺予无言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到后面窗台边的烟灰缸上。

    那里面的烟灰已经积了太多。

    他盯着谢清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深怨:“你这叫,爱惜身体吗?”

    “如果不是你烦我,我今天不会抽那么多烟。”

    “……”

    “你走吧。”

    “……”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贺予心里面的那种感情好像忽然生长成了一头磨牙吮血的巨兽,从在他胸腔里一点一点地蠢动,变出了锋利指爪,用力撕扯着他的内脏。

    贺予说:“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

    “我他妈不要去医院!”

    又来了!一年要去几次医院?还都是因为被一个男孩子搞到身体受不了!

    “你生病了你不去医院怎么行?”但贺予问完又觉得不太确定,他毕竟是大少爷,“……年初一医院开门吗?”

    谢清呈看着他想要做事,却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忽然就觉得挺疲惫的。

    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样吧,贺予。”

    “你先回去,我自己会做一些处理。”对上男孩的眼神,谢清呈说了个谎,“而且今天医院不开门。”

    “那我给你联系我的私人医生——”

    “你想把我们的关系闹到人尽皆知是吗?”

    贺予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