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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第198节

    “小谢,下次别再那么冒险了。”

    谢清呈回应得很敷衍。

    郑敬风又被他气着了,便干脆对贺予道:“小伙子,下次别和他一起胡闹了。”

    贺予回应得也很敷衍。

    郑敬风气得想摔杯子:“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啊?!”

    关系好?

    谢清呈:“……老郑,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一点的眼科医生吧。”

    离开了警局,在回去的路上,贺予想了想,忽然对谢清呈道:“谢哥。”

    “有事?”

    “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一点的骨科医生吧。”

    谢清呈还在想案子的事,闻言也未细想,直接冷眼回他:“……怎么,你骂我?”

    贺予:“谁骂你了,我是真给你问了个美国的骨科医生。治你的手臂…”

    谢清呈这才意识到贺予没在和他耍贫嘴。他站住了,微微皱起眉。

    贺予道:“真的。我把那医生的联系方式都要来了,如果你有空,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谢清呈望着这个眼神很真诚的青年,沉吟良久:“……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他是真的不理解,贺予最近这样时不时地关心他,又时不时要和他吵架拌嘴的行为,真是把他给弄糊涂了。

    贺予不答,只道:“你去吗?”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贺予眼底慢慢地有失望和焦虑浮上,“谢清呈……你怎么试都不试就想要放弃,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哪怕有一点希望你都会坚持的,可是现在——”

    “那种美国私人医生都很贵,骨头和神经的长期治疗既费时又费钱,最后的疗效也不会特别好,对我而言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贺予急道:“可是我有钱,我可以给你看病……”

    谢清呈的眸色冷下来。

    “请问。我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贺予一下子噎住了。

    他忘了谢清呈是个非常有自尊心的纯爷们儿,哪里会愿意被他这样对待?弄得和包养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后贺予道,“我没有想要那个什么你的意思……”

    顿了顿,又道:“对不起。”

    见他这样,谢清呈逐渐凌厉的眼神这才缓下来。

    “……贺予,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告诉我。大男人不必拐弯抹角。”

    “我……”

    贺予动了一下嘴唇,却又咬住了嘴唇。

    他想说,谢清呈,其实我他妈想干你。

    我想要你,你给我吗?

    你又不给,但你还问,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折磨着我。

    贺予最后自暴自弃地说:“我什么也没想干,我就看你是个精神埃博拉患者,我和你同病相怜,不行吗?”

    谢清呈原本的面色都平静了,这时候又有些绷冷。

    “作为一个已经克制了病魔的人,我觉得,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倒是你…”

    他顿了一下,忽然上前,手从衣兜里抽出来,探了一下贺予的额头。

    “温度不低。”

    谢清呈一双桃花眸沉冷地望着他。

    一如望着多年前那个站在他门口的孩子。

    “贺予,你最近精神很不稳定,却不知道调节控制。回头发病了,会比我这手臂棘手得多。”

    “……”

    “所以比起关心我,你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

    “……”

    贺予怔忡地凝视着他。

    他就这样冷不防被他摸了额,好像初中文身后,发烧的他被谢医生用笔记本电脑轻轻触及额角。

    清骊县过后,谢清呈对他的态度其实缓和了许多,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种他们可以回到从前的感觉。

    所以这一瞬间,贺予被谢清呈摸了头,又说了这样类似于关怀的话,他忽然就忍不住了,嗓音微沙哑,冲动道:“谢清呈。”

    “怎么了?”

    “如果你还在乎我的情况……”

    “那……那你能不能……”

    谢清呈:“嗯?”

    “那你能不能回来做我的心理医生?”贺予胸臆中涌动着一腔热意,再也按捺不住,这样问他。

    “……”谢清呈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有些意外。

    但这次,他倒没有立刻拒绝他,他皱着眉,以一种审夺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孩。

    这是贺予第二次这样正式地邀请谢清呈回到他身边。

    第一次是在酒吧里,他强吻他,然后以胁迫的口吻要求他。

    那一次他以为谢清呈没说话就是答应了,他于是满怀期待地整理房间,可最后换来的,却是谢清呈冰冷刺骨的拒绝。

    他于是浑浑噩噩,不慎坠下了窗。

    之后卧病在床的日子,他始终也没有收到谢清呈的任何一条信息。

    谢清呈直到今天,还不知道贺予当时情绪失控,头脑昏沉,以至于从别墅二楼坠落的事情。

    这是贺予第二次问他。

    不假思索的,无可按耐地,就那么冲动地问了他一句——

    你愿意回来吗?

    问完之后,其实贺予自己都有些后悔了。

    他知道谢清呈不会答应的。

    果然,谢清呈沉默了很久,还是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回去这么执着,但就我们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来看,我认为我复职是完全不合适的。”

    “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我觉得我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对病人负责的私人医生。所以,贺予,不行。”谢清呈和他仔细解释了,然后说,“我不能答应你。”

    “……”

    贺予呼吸微窒,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天的窗台上,夕阳刺得他的眼眸一片猩红,他摇摇欲坠。

    十四岁之后,他再也推不开那扇紧紧关闭的门了。

    这一次,也并无例外。

    “回去休息吧。”谢清呈说,“这几天你跟着我,一直也没睡好。”

    贺予咬了咬牙,那一瞬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可怕,像是要将眼前人困于囚笼,锁于床榻似的。

    但他把目光移开了。

    他硬邦邦地说:“……你……你不用当真,我没有执着什么,你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医生,我也不是非要你不可。我只是随口问一句。”

    顿了一下。

    贺予的声音冷而涩:“真要不行,那就算了。”

    他说完,沉着脸,拾起自己散了满地的自尊,高傲地,又近乎是仓皇地,转身。离去了。

    谢清呈在原地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贺予一回到家中,就吞了一大把安东尼给他的特效药来克制情绪。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谢清呈给逼疯了。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对谢清呈的喜欢有多可怕。

    堪比世上最烈的毒品引发的瘾。

    “你为什么非要喜欢他?”他面对镜子,在仿佛笼着血雾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你他妈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这个人……!!”

    明明他当时可以放下谢雪的啊……

    为什么谢清呈却不行?

    原来他对谢清呈的依恋竟比他自以为的还要深。

    在无人处,贺予近乎暴虐地折磨着自己,靠着药,靠着自毁,靠着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惨痛代价,把心里那种随时要将谢清呈擒来铐在自己床上的恐怖念头压下。

    不……他不能,永远不能,把自己的病痛,发泄到那个人身上去……

    屋内呼吸粗重,贺予面对着镜子里血淋淋的自己,喘了口气,用纱布慢慢地缠上自己淌血的手腕……

    然后他打开水龙头,冲掉那刺目的血迹。

    他知道自己已经撑到临界,几欲崩溃。痛苦和欲望膨胀地那么厉害,要将他的身体挤得支离破碎。

    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既然注定无法与谢清呈在一起,那就必须尽快做一个了断,必须尽快地,把自己的感情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贺予喘了口气,洗了把脸,将刚才嗜血发泄时溅在面颊上鲜红都洗净擦干了,伤口一一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