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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鹊对上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在浣衣局呆了四五个月,什么衣物没碰过。” 崔明棠鼻头一酸,心尖突感难过。“那些都是过去了,往后,你会一切顺遂。” 怕她再提替他浆洗衣物的事,他慌忙扯开话题,“宫里最近来了个画师帮万岁和皇后作画,正巧我那还有些笔墨,你拿去玩玩。” 见他执意不愿帮忙,沈惊鹊也没有驳了他的面子。 “既然你那有些笔墨,那你替我作画一张,如何?” “什么?”崔明棠怔住,乱了呼吸,背着她悄悄掩下嘴角。 沈惊鹊将手上的水在身上拍了拍蹭干,笑眯眯地探头过去,“走吧,去帮我画一幅画。” 进到书房内,满墙的书着实有些惊着了她的眼,崔明棠没预想她今日会过来,粗略地收拾好一旁的榻,拿出两个枕让她靠着,再拿来一张毛毯盖腿,就这样端坐着开始作画。 “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我为何寻你作画吗?”沈惊鹊发问。 崔明棠沾了墨,笔下动作没停,“不问,你想,我便画。” 沈惊鹊闭了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轻声道:“从前我家,墙上就挂有一张画,是一个老画师来买东西时,付不起银钱来抵的。上面有爹,有娘,有jiejie和长亭,唯独没有我。”她漫不经心地继续:“其实,每次看到那张画时,总会有些羡慕。” 所以,灾荒的那段时间,府里乱成一团时,她烧掉了这幅画,还烧掉了京城南街的那一间铺子。 他的笔顿了一下,险些污了画,收回心神应答,“往后不必羡慕了,这是独予你的一幅画。” 他许久没有作画了,又想将画作得最好,注意力不免十分凝聚,目光转到榻上的人时才发现,那人已经熟睡。 日落十分虽然壮美,但停息得也快,直到暮色四合,太阳完全沉入地底。天黑得彻底,让人心情烦闷。沈惊鹊做了个梦,压得她喘过不气来。原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但还是控制不住梦魇徘徊,恍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 “做梦了?”崔明棠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端坐着,她一有任何动静便注意到她身上。 沈惊鹊回了神,目光落在书桌上,笔墨早已干涸,想来是已经画完许久,又看到榻边摆着一个火盆,里面的刚加了新炭。她摇了摇头,“没事,画作好了吗?我看看。”复而又指了下那盆炭火,“冬日还未到,你便开始烧炭,小心被放炭的婆子嘴碎你奢侈。” 崔明棠笑笑并未说话。她被囚半月,刑具笨重,铁器寒凉,天气一冻骨头便容易疼痛。 她走至桌前,看着平放在桌上的画,不免感叹他画得如此之好,甚至比她看到的自己还好。手抚到图中美人的腿边趴着的兔子,问,“怎么画了只兔子在上面?” “你们女子不都是喜欢这些东西吗?”崔明棠笑了笑。 沈惊鹊沉默了一阵,“我喜欢吃兔子,尤其是兔头蘸着辣酱,好吃。” 崔明棠错愕过后,二人对视一番笑了起来,直至她别开了目光。 “宫外东柳巷有家兔子rou甚是好吃,有机会我带你去吃。”崔明棠声音下难掩的笑意。 自从进了宫后,沈惊鹊便没再想过会有机会出宫,尤其是自己被罚到浣衣局后,连这院内都鲜少能出去。从前还在家中时,沈柳棉作为凤仪女官都只能托采购的值班小厮送信出来,自己都出不去。 被他一提,不免有些心动,面上含着期盼问道:“真的可以吗?会被发现吗?” 从前,崔明棠是为崔家而活的人,他从出生起就被拴上光耀门楣的枷锁,去到哪都是天之骄子的赞颂。但是在沈惊鹊面前却不一样,不论是书院还是宫里,她都是他的荫蔽,是他不见光下的一丝欢喜。 “可以,不会被发现。” 沈惊鹊看着他,不赞同地摇了一下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崔明棠没有回话,只要能看着她,这一整日的心情都极好。 “肚子饿了吧,厨房有两块枣糕,昨日我从宫外回来时想着你喜欢,顺手带了两块。”崔明棠的职务需要常常出宫,太子直属给了他特权。 “枣糕?”沈惊鹊惊喜,张贵妃曾经差点因为枣咳岔气,一怒之下后宫之中不允许任何跟枣相关的东西出现,宫内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枣糕了。 “可是我不爱吃枣糕啊......”沈惊鹊已经不记得枣糕是什么味道了,时间太久,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枣糕。 崔明棠愣了一下,沈惊鹊话在嘴边又转了一个弯,“长亭喜欢吃,我拿去给她,她肯定高兴。” 崔明棠帮她包好那两块枣糕,温和应她:“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这儿离尚食局不远。” “天已经黑了,路不好走。” 听他这么说,沈惊鹊没有再推脱,她不愿再拒绝崔明棠。 一路上,沈惊鹊动了一个心思。 胆大至极,违背伦常。 两人没有走官道,怕路上碰到贵人,只是沿着小道往尚食宫的方向走。崔明棠一直落后她半个身位,惹得沈惊鹊频频停下步子。 “我又不是你主子,不要总是走我身后。” 崔明棠不言,上前两步,跟在她身侧。 沈惊鹊面上还是不满,两次试图伸出手又顿住,最后还是牵住了他衣袖底下的手,两手触碰的那一瞬间,沈惊鹊连气都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