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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音叹:“只盼瑞王早些回来,平安,且顺利把东西带回来。” 正说着,青娉来报,侯爷回来了,有话对二姑娘说,请二姑娘过去一趟。 镇北侯连续四年都只回京两个月,仲秋就会动身回北疆,在寒潮来临前亲自优化布防,今年换防,终于能留在京中过年。 沈延开门见山:“前日夜里,六皇子在宗正寺自尽了。正式的消息还在封锁着,我也是今日入宫才得知。” 可是,为什么特意告诉她?她甚至都不曾见过六皇子长什么模样。 是了,当初在御前举证互穿的就是六皇子楚歆,现在他死了。 但沈婳音顾不上这些。 “侯爷,我要去一趟昭王府。”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沈延不问缘由,命人去备车。 小半年来,沈婳音极少再去昭王府。玉人花早已根除,她和他的医患关系到此为止。亲自登门的寥寥数次,仅是为了解除互穿。 但沈婳音对昭王府一点都不陌生,她隔三差五就要互穿,对这里熟悉得就如自家一般。 进了前厅,比外面暖和了不少,沈婳音解下斗篷,微微蹙眉。 昭王府中多是军旅之人,普遍抗冻,楚欢为了沈婳音穿过来时能适应,特意让屋中长期多放几个火盆。 暖融融的温度把满屋的酒味铺得更加浓烈,沈婳音抱着手炉的手不由紧了紧,脚步一转,径直往内室走去。 第74章 王府 今日休沐,谢鸣不在,老陆出门办事去了,是赵宁来接待的沈婳音。赵宁的身份,接待女客原也最合适不过。 “阿音姑娘,您能来真是太好了!” 赵宁简直喜不自胜,先前眉宇间的一点愁绪倏地散去。 “您快劝劝殿下吧,他昨日天不亮就进宫,天黑才出来,一回府就独自个儿吃闷酒,一整宿干坐着,胃怎么受得了?” 沈婳音来到楚欢房门口,门紧闭着。 月麟问:“殿下不知我家姑娘来了?” 不正经在外间见面已是越了规矩,二姑娘倒不会计较这个,可是怎么竟连房门也不开? 赵宁赔笑:“月麟jiejie许久没来,竟忘了不成?姑娘在我们府里可以自在来去,几时用得着通禀了?今日我们殿下吃多了酒,我们这些人原也不敢在殿下眼前招烦,也只阿音姑娘能劝得动。” 论年纪,自然是赵宁大些,却客气地称月麟一声jiejie。 赵宁道:“只求阿音姑娘一件,千万劝着我们殿下吃点东西,便是心里再不痛快,熬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说完,赵宁便退下了,把这里交给沈婳音,指挥人给阿音姑娘再添一个火盆来,请月麟到后面喝热乳酪。 沈婳音推开门,纯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掺着一丝烧焦的烟味。 地上倒着各色酒壶,白釉的,梅花的,冰裂的……楚欢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墨发披散如瀑,肩头松垮披着件艾虎纹月白夹棉袍,席地而坐,往火盆里一张张撕着文书。 沈婳音放下手炉,走到他身边敛起裙裾跪坐下来,瞧着火苗里的纸张一页页化成灰。 “在烧什么?”她问。 他身周酒香更烈,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火光跃动中仿佛刀刻的剪映。 “哎。”沈婳音伸手轻推。 楚欢猝然转头看向她,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竟是才发觉身边有人。 “阿音……”楚欢眸色茫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 他眸中有血丝,眼神离散,唇瓣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格外红润,整个人仿佛罩在一片朦胧里。 沈婳音拉下他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掌心搓了搓,又把他披着的棉袍拢了拢,“你的手好冷,怎么吃了酒还冷呢?我叫人煮醒酒汤来好不好?省得难受。” 这可真是从前没拿出过的温柔耐心,全然像是在哄小孩子。楚欢微怔,本能地察觉她这样子有点古怪,却又一时说不清。 他迟钝地感受着她掌心一握即放的温度,摇了摇头,轻叹:“你许久没来过了。” 说完,又继续焚烧那些文书。 说话倒是接得上,不像赵宁说得那般醉得狠了的样子。沈婳音稍稍松了口气,问:“烧的都是什么?” “……证据。” 半年前,楚欢将峦平刺杀案的罪证形成报告文书,呈与凉帝,凉帝震怒,当场废六皇子为庶人,终生圈禁宗正寺。 那火盆里的这些证据又是什么? 沈婳音想起来了。 当初楚欢之所以将各方收集来的证据握在自己手里,就是为了提纯,只提交与峦平刺杀案直接相关的罪证,按下了与北疆箭毒相关的一切。 沈婳音帮他把最后几页放进火盆。 “殿下不肯让圣人知晓玉人花之毒,宁愿忍受北辰殿的龙涎香,就是为了保六皇子一命。” 可六皇子最终还是死了。死之前还曾利用龙涎香激得玉人花毒发。 “他是我弟弟,我看着他长大的。” 楚欢望着迅速焚为灰烬的薄纸,嗓音嘶哑。 教他骑射,教他对弈,看他变得心如蛇蝎枉顾血亲,看他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首。 沈婳音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沉吟半晌,只道:“说到底,他自尽乃是咎由自取,殿下待他已是以德报怨,仁至义尽,又何为自苦?你从前不是还教导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