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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秋石沉默了一下,抬手敲了敲灵镜的脑门,笑道:小呆瓜,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尽时的,你们一山都是凡人,注定仙缘不久,我哪儿可能天天睡你那香枕头呢? 灵镜讶然看向他,很快,那惊讶散去了,他清透的双目中便闪过一丝悲戚来。 聪颖过人的少年颤抖着动了动嘴唇,却全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谢仙君看在眼中,低叹了口气:你虽有天赋,却心事太重,又是个眼力极好的,将来恐是要有劫数。 灵镜不怕。薛灵镜别开脸,清清冷冷地应道。 谢秋石哈哈大笑,也不嘲笑他嘴硬,只牵着他,踱上鹿回坡那对鹿角,遥遥以扇柄指着天尽处一颗正在划落的流星:我掐指一算,你这辈子,有三次死劫,第一次在余素清的死期,第二次因为敬神不礼,第三次,则是历劫飞升那一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翠玉佛珠,凑到唇边,轻吹一口仙气,那佛珠逐渐变大变长,化为一柄小小的玉扇。 正好我身边缺个捶腿的仙童,我瞧着你合我心意,赐你这个小玩意,换你飞升后替我捶三百年腿。他将玉扇塞在薛灵镜手中,你说如何? 薛灵镜凝视他许久,方双手接过玉扇,他忽的撩起前袍,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给谢仙君磕了三个头。 谢秋石没有阻止,也没把他扶起来,只是抱着手臂,迎着山风远眺着满眼葱郁,过得片刻,才轻一拂衣袖。 一股暖流将灵镜托起,又朝着他后背轻轻一推,把他直推得趔趄数步。 谢秋石温声道:去吧。 这是他最后一次以谢仙君的身份和灵镜说话。 第132章 天雷为何迟迟不降?瀛台山后山,燕赤城眉锋如刀,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的土地神。 土地神睡了几百年被他从泥里拖出来,瞧见他那张脸便吓得欲哭无泪:燕燕大仙,您不是最讨厌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来去么?怎么、怎么把小老儿叫起来了呀 燕赤城枪尖一斜,擦着他的胡须往前一刺。 土地神诶哟喂叫着躲开,像田鼠似的一边跳,一边叫道:谢石头那小娃儿得了瀛台仙君千年修为,自然也有些逆天抗命的本事,这天雷一时半会打不下来可他要是动了钧天道,大约便是能打下来了! 燕赤城停下手上的动作,枪尖指地:我去杀了秦灵彻。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土地神僵在原地,帝君所代表的是天道秩序,没了帝君,天道也要没了,又哪能有谢秋石呢?你不如把那小孩绑了,说不定还能拖得一时。 燕赤城冷冷地看向他,直看得他一哆嗦。 土地神讪笑:莫不是你已经绑过了? 他说着便打量起燕赤城的表情,只见燕赤城眼底浮现出一片血色:若我替他了结了钧天道,他的劫数便会解了么? 小老头因他话里的森然冷意呛了一下,掐指一算,挤眉弄眼道:或许解得或许解不得或许解得了一时,又或许解不了一世 锵的一声,雪白的枪头刺进他耳畔的坚石中,粉末纷飞。 土地神忙缩进了肩膀,哭笑不得:燕大仙,你别拷问我了!你这是明知故问啊你为谢秋石屠灭一族,这孽煞难道不会算到谢秋石头上么?你自己来自三界之外,不入因果轮回,不积功德孽煞,那你在凡世造的孽算在谁身上,你自己竟会不知? 说完,他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像具尸体一般僵直着抖如筛糠。 过了良久,都什么也没发生。 小老头扯开眼皮,偷眼看向燕赤城,只见燕赤城那杆长枪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地上,他像一座泥雕般站在树下,踏着大如雪片的落叶,沉默地看着山海尽头,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他的面容看起来如石碑般坚硬冰冷。 燕大仙小老头忽然觉得有些恐怖,您,您老想做什么? 燕赤城瞧着他气虚腿软的样子,冷笑一声,忽问:你想活命么? 土地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当然想,想 燕赤城俯身,将长枪捡起来,往前大步走去,留下一个岿然背影。 沉冷的声音环绕在他的耳畔:想活命就滚远点。 土地神瞪大了眼睛。 只见燕赤城平抬起右手,那杆长枪如一道流星银芒,被他持在手中。 白缨随风烈烈,倾盆骤雨之下,一丛雪白的火焰自枪尖燃烧起来,泼了油一般沿着枪身上爬,一直爬到燕逍持枪的手上。 头顶交缠虬结的树枝似是为这白焰所逼,簌簌颤抖摇曳起来,狂风一过,咔嚓数声,枝叶飘零,燕赤城的长靴踩过那树枝,一步步往生魂树的躯干走去。 燕土地神惊叫一声,你竟敢你竟敢 燕赤城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漆黑的袍袖灌满了风,鼓鼓作响,一头披散的黑发随着劲风凌乱地飞舞,那一瞬间,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不见、不闻、不念、不想,仿佛三界之间,只剩下他持枪立在这生魂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