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也受到动保法保护？

    知道自己无法使用魔法，芬利特尔并不感到困扰，他原先就极少依赖魔法，大多靠自己的武力。失去魔法对他影响不大，让他能更快适应没有魔法的日子。

    芬利特尔自觉自己适应良好，但李奥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芬利特尔还不能独自进入现代社会。

    为了帮助芬利特尔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李奥可谓煞费苦心。

    「你擅长做什么？」李奥问道。

    「猎杀魔物。」

    「这个时代没有魔物。」

    「魔物呢？灭绝了？」

    「事实上，从来没有魔物这种物种，你所看到的都是动物。」

    「那种东西，怎么能是动物！」

    魔物残忍无情，毫无理智，外表丑陋扭曲，是寄宿着恶魔灵魂的可怕生物。

    以上是芬利特尔的认知。

    「现在被认为寄宿着丑陋灵魂的动物只有这个。」

    「什么？」

    李奥说着网路上的玩笑话，拿出手机，展示某动物的照片。

    「这是什么？齜牙裂嘴、眼球突出、面颊狭小、额头凹陷，怎么会有动物长成这样？这还不叫魔兽？」

    「……我没想到你会形容得那么过分。这是吉娃娃，一种娇小的宠物狗，虽然眼球突出但大多时候还是很可爱的，人们会饲养宠物作为心灵寄託。」

    「……真没想到现代人会养魔兽，这个年代的人，不容小覷。」

    芬利特尔甚至开始佩服起来，这令李奥难以理解。

    「……吉娃娃不是魔兽。」

    「什么！长这样竟然不是魔兽！」芬利特尔发出惊呼

    「你一句话污辱了所有吉娃娃呢。」

    李奥收起手机，向芬利特尔解释何谓魔兽。

    「魔兽是用魔法、魔药等非自然手段使之变异的生物。虽然没有魔兽，但是现代也有类似的状况。重金属等污染物质透过食物链进入生物体内，无法代谢，就会令生物產生变异。有时是型态发生变化，有时是精神异常。」

    虽然听不懂食物链是什么，但芬利特尔还是抓住了重点。

    「魔物是人为產生的。」

    「是的，而且犯人是谁，你应该猜得到。」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犯人只会是曾被「魔王」统治的可怜弱小国家——阿查莱斯。

    「阿查莱斯对诸国求救，这才让各国开始讨伐魔王，并开啟了长达百年的战争。阿查莱斯境内充满魔兽，这让人民无法离开国家，也无法拓展聚落，连对外贸易都是危机重重。因此阿查莱斯发展了特殊职业工会『冒险者』，许多人精进武艺成为冒险者，探索被魔兽污染的环境时顺便接下护卫工作，驱逐魔兽，但是过了百年，魔物依旧没有减少，甚至向阿查莱斯境外迁徙，危害周遭诸国。你的意思是，魔兽是阿查莱斯自己释放的，是吧。」

    「对，魔物在生物学上并不合理，只有人为因素能解释这些奇特物种为何会存在。体型越大的生物，其繁殖能力越低，单次生產的个体数量越少。如此外型多样化的魔兽，能推测魔兽之间没有亲缘关係，在人们积极扑杀之下却还依然有着庞大族群，除了人为，我想没有其他原因了。」

    「真的是……真的是太荒谬了，那个年代、那些国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通常是有利可图才会做不合道德伦理之事。现代学者依照歷史记载推论，大致上都合乎逻辑，你可以看看这本书。」李奥从书架取下一本书，书名是《巴萨斯地区诸国史》。

    「巴萨斯地区是现在的称呼，地区范围就是你从前知道的地方。」

    「为什么是巴萨斯？」

    「我取的。」

    芬利特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短暂的沉默被李奥注意到了。

    「删除歷史之后要补上新的才不会有破绽……别这样看我，我删的没有很多，不过是删除有魔法的部分，删不掉的就归类为炼金术。」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想表示你的取名能力很好。」

    芬利特尔打开《巴萨斯地区诸国史》，在里面看见了自己曾亲身经歷过的事件。

    「……为什么我也在里面？」

    「全部虚构比较难，我把歷代勇者的故事都修饰过了，亦真亦假比较没有破绽。」

    魔王奥库罗.辛德利是崛起的贵族，成功征服地方小国阿查莱斯自立为王。邻国新尼菲托国发起战争，表面为了维护神权与皇权，实际上是企图掠夺阿查莱斯的丰富矿產，由神殿培育骑士，赐予当代最勇武之人勇者名号，让他带领队伍讨伐魔王的家族，从此开啟了长达百年的战争。

    其中，结束百年战争的最后一代勇者芬利特尔.萨勒克身分特殊，是被拋弃街头的贵族私生子，可能为三大家族其中之一的子嗣：盖托、瑟立欧、斯兰。

    「我不是孤儿吗？」

    「金发绿眼在遗传学上并不常见，就我所知，新尼菲托拥有金发绿眼的家族只有三个。我偽装成你之后攻下了新尼菲托，得知真相。你想知道谁是你的父母吗？」

    「……我不想知道，知道了又有何用？」芬利特尔看着三大家族的名号，对他们的记忆涌现。

    盖托家族的长子小盖托对他从没有好脸色看，依旧当他是街上的流浪汉。

    和神殿关係密切的瑟立欧家主对他还算和善，但那应该只是礼貌。

    斯兰家族在上一任王在位时期发动政变失败，将所有的儿子送入勇者的队伍以求原谅，但其子在训练时期就接连死于毒杀，尚未出征便尽数死去。

    「……我现在说我想知道还来得及吗？」

    想了想，芬利特尔还是觉得知道真相比较好，说不定他无缘的同伴是他的兄弟，这样自己过得那么惨，还能有个比较对象，相较之下就幸福多了。

    「想知道的话就翻页。」

    下一页写着芬利特尔的身世之谜。

    芬利特尔.萨勒克或许为瑟立欧家主的四子。与神殿关係友好的瑟立欧家族利用遴选制度，将诸多不能公诸于世的私生子引导至神职机构，将养育成本外部化，若培育成优秀人才就会吸纳成为家族助力，或引荐给其他贵族。除了瑟立欧家族成员，有时也会收费处理他人私生子。神殿的地下生意是贵族间不可言说的秘密。

    「这种手段在现代应用于农產品，俗称洗產地，让a地区產品经由b地区进口，重新包装并标示后便成为b地区商品。」李奥说。

    「这两种好像有点差异……又微妙地相似。」

    「你看起来很平静。」

    「是啊，至少我的兄长不是令人厌烦的小盖托。」

    「你还真看得开。」

    芬利特尔冷笑，「我能不看开吗？被拋弃、被利用、被当傻子、被改变性别，不看开点，我下一秒就会拉着你一起死。」

    「这种事你已经做过一次了。」李奥笑着摇头，「你就当作重新开始新人生吧，如果想要变回男性，我也会想想办法。」

    「你的魔法不是很厉害吗？真的没办法把我变回原样？」

    「你使用的水晶，是将风暴内人事物的时间加速到多年之后，正常来说你在使用的同时就会因为时间迅速流逝，在一瞬间便化为飞灰。奇怪的是，你的年龄不变，并在千年的现在出现，并且你身上的药效还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难以拔除。这个状况前所未闻。」李奥说：「我需要一点时间，询问相关学者。」

    「为什么?这不是魔法吗？你还需要去问一般人？」

    「我会的是魔法，不是物理学，这方面还是交给科学家更好……对了，我都忘了，光看外表也不准，你还得进行骨龄测试，你的鎧甲也要进行年代测定。」

    「……喔。」

    听不懂的东西太多，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个喔。

    丧失思考能力的中世纪人.勇者.芬利特尔，把鎧甲交给李奥，并任由李奥替他预约身体检查。

    「对了，你在现代的身份我处理好了，名字及年龄和以前一样，性别暂时是女性。你介意身体检查的时候检查器官吗？用超音波确认你体内的器官衰退及发育状况。」

    「……我很高兴你事事尊重我，虽然其实我几乎都听不懂。」

    「啊。」

    又忘记了，造成隔阂的不是语言，而是文化水准差异。

    「算了，这些平时用不上，你想知道的话上网就好了。首要目标是能在现代靠自己的能力赚钱、独自生活。一开始我们好像就是要讨论这件事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要问你啊。」芬利特尔冷冷看着李奥。

    回想话题的起始，李奥发现确实是自己转移了话题，「好吧，的确是我的错。你除了猎杀魔兽之外还有什么专长？」

    「剑术、枪术、魔法、狩猎……」

    简而言之，都是文明人不太会用到的。

    「好我大概知道了，你擅长战斗，我想也是如此……这样吧，我有一家保鑣公司，我安排你去那里试试看。」

    虽然擅长战斗也能从军，但是只要牵扯到军事，李奥就不太方便介入太多，还是放在自己能干涉的地方就好。

    「保鑣是？」

    「保鑣等于护卫。在学会当保鑣之前，你要先学会现代的武器。」

    儘管有着漫长寿命，李奥仍不是会浪费时间的人。他立刻带着芬利特尔到保鑣公司的培训中心，身为老闆，带着一个外人也能一路畅通无阻到位于地下室的射击训练场。

    「比起刀剑，现代最常见却最不常被使用的武器是这个。」李奥拿起一把手枪，说。

    「为何最常见却最不常使用？」

    「枪是杀伤力强而需要管制的武器，不是每个人都能取得，当然有些国家取得不难……但是我们所在的国家不能私自持有枪械。枪因为使用方法简单，且经常出现在戏剧、电影、游戏中，所以知道的人很多。」

    「啊，就是那个按下去会有东西射出来的？」芬利特尔看的电影，十部中有九部会有这种东西。

    「对。」

    「如果这个国家不能私自持有枪械，你为什么会有？」

    「你很快就发现重点了呢。因为我这家公司比较特殊。」

    「像贵族有特权？」

    「可以这么说。」

    李奥经营事业多年，几乎世界上所有赚钱的產业都有沾边，黑、白、灰色都有。几乎可以说世界上就没有他无法介入的地方，只有方便度差异而已。

    文明发展程度越高的地方，干涉起来就越麻烦，除了这些地方的人类相对聪明之外，法律也是其中一项原因。

    犯法的人依旧受到法律保障其人权，所以重视规则的李奥，不会轻易违反规则。这就像是给自己设下的挑战，让生活多增添一点难度和乐趣。

    魔王担心勇者的正义感会带来麻烦，便先略过非法事业的细节不谈，幸好芬利特尔没有追问。

    芬利特尔没有追问，只不过是他过去所生活的时代，正是讲求特权的封建社会，因此接受度良好。

    在被选为勇者之前，他是圣殿骑士的一员，生存意义就是捍卫神殿和神权，只要是为了彰显神权，连杀人也被允许。

    圣殿骑士全是勇者候选，不知道评选标准是什么，反正最后芬利特尔被选上了。但既然讨伐魔王本身都充满了谎言，勇者遴选条件，大概也不重要了。

    芬利特尔的思绪回到现在，他看向李奥。

    李奥准备的武器是手枪，在指导使用方式前，李奥先介绍枪枝的构造和功能。

    「这个是弹匣，在弹匣内装入子弹，就能使用枪将子弹击发。射击之前要先开保险，压下枪机，再扣板机。」

    说完，李奥将枪交给芬利特尔。

    李奥没想太多，只想着让芬利特尔拿着枪，对着标靶射几发练习。

    但他忘了，枪是个危险的东西，让不知道其危险的人拿着更危险。

    芬利特尔接过枪，完美遵照李奥的指导，开了保险，压下枪机，并且扣下板机。

    单看这些动作的话，十分完美，不完美的地方是枪口对准的目标。

    李奥原本要让芬利特尔瞄准标靶后再练习瞄准，但芬利特尔动作太快，又因为还不懂瞄准方法，所以直接将枪口对着把枪递来的李奥。

    伴随一声巨响，李奥被射了一发子弹，西装破了一个洞，幸好李奥皮糙rou厚，毫发无伤。

    「啊，抱歉。」芬利特尔掩嘴惊呼，毫无起伏的声音彰显着他并不因误射感到紧张，也毫无悔意，「但你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不会有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上膛的枪交给别人。」

    李奥面带双眼失去笑意的微笑，深怕拿着枪的勇者还没射杀坏人，先误把雇主毙了，默默取回芬利特尔手中的枪。

    「……勇者，我觉得你不适合这项武器，你还是用你熟悉的吧。」李奥抽回枪后，说道。

    「喔。」

    「……你该不会因为没杀死我而觉得可惜吧？」

    「这怎么可能呢？我知道这杀不死你的。」

    李奥看着芬利特尔的双眼，从中看不出任何心虚与谎言，对芬利特尔的大胆感到好笑。

    「现在携带武器上街会被盘查，所以你应该更适合这个。」李奥说着，边从墙上武器架取下一把作战小刀。

    这次他有使用大脑思考了，才刚取下五秒，便默默将小刀放回去。

    「收回前言，我觉得你什么武器都不需要。」

    「嗯？为什么？」

    「如果你在路上遇到盗贼，你会？」

    「杀了。」

    「如果遇到平民抢劫？」

    「按照法律，偷窃者，砍除偷窃的手。」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不能随意杀人、砍人。」

    「为什么？因为我现在勇者身分不具意义了吗？」

    「你这样说也不算错……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法律讲求人人平等，维护基本人权，不会因为身分是贵族，就能免除刑责。」

    「但是我是保鑣，不该尽全力保护主人吗？」

    「现在不需要全心全力用性命保护的主人了，多数情况下，只有一种前提，才能让人奋不顾身。那个前提就是报酬。」

    「……我懂了，就像是冒险者公会，出价高的雇佣人有时能让冒险者自愿为他挡下攻击或替死。」

    「就是这样。」

    能用芬利特尔能理解的词汇比喻解释，轻松多了。

    「比起活用你的才能，在让你工作之前，还是让你熟悉这个世界好了。」

    「因为我现在不是特权阶级，所以不能乱杀人，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要注意的吗？」

    「就算看到盗贼也不行，看到的第一件事是报警或逃跑，报警的方法是用手机按下110。」

    「我了解了。」

    「如果真的遇到危险，逼不得已，为了自救还是可以伤人甚至杀人，但那是最后手段。如果你拼命想活着，就努力反抗吧。」

    「……我知道了。」

    教导自己要努力活着的人，竟然是魔王，勇者蹙眉，感慨命运的捉弄。

    「对了，不只不能杀人，也不能随意打猎，不能伤害动物喔。」

    「为什么！」

    「因为有动物保护法。就算是食用的家禽家畜，也要进行人道屠宰，不能虐杀。」

    「……所以我不能因为快要饿死了去打野兔抓老鼠？」

    「喔，沟鼠是例外，但现在没人吃那种东西。」

    「太好了……」

    「好什么好，就算肚子饿也不准打猎，想吃什么跟我说一声。」

    「太好了！」

    魔王李奥擦了额头上的汗，松了一口气。

    要是没想起来，下次说不定就能看到勇者为了果腹杀害动物进警察局了。